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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


  •   殷雪辰呛出一口血。

      赤红色的血珠沾染在他的薄唇上,仿若片片凋零的梅花,染红了李知风的眼睛。

      “是谁?!”

      “放……放……”殷雪辰抠着水池的边缘,断断续续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李知风没得到想要的回答,非但没有放手,还收紧了掐在他颈侧的五指,指甲深深地按进了他的皮肤,一下又一下地抠着那些已经快淡去的牙印。

      殷雪辰的颈侧瞬间蹦起了青筋。

      疼痛与无力感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他颤抖的指尖在李知风看不见的角度,不断地向池水边的弯刀靠近。

      李知风还在发疯般质问:“到底是谁……殷雪辰,你说话啊!”

      殷雪辰说不出话来。

      他渐渐喘不上气,眼前也弥漫起了浓重的雾气。

      李知风的怒吼逐渐与水声交融在一起,震得殷雪辰的意识里泛起一阵又一阵麻木的涟漪。

      “……既然你不说。”李知风久问不出答案,忽地冷静下来,眸子里的疯癫沉淀成了狠厉。

      他稍稍松开扣紧的五指,用沾血的指尖抚摸殷雪辰脆弱的脖颈。

      “那我就让这些痕迹都消失。”

      殷雪辰跌跪在温泉边,大口大口地喘息。

      李知风没有停手。

      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大周三皇子已经成了一个疯子。

      李知风抬手掐住殷雪辰的下巴,逼他仰起头,然后俯身对着他脖子上的咬痕咬了下去。

      “雪辰,你和我一起去倭奴国吧。”

      炽热的呼吸徘徊在布满青紫色痕迹的颈窝边。

      李知风着迷地望着那些痕迹,将心里的想法倾吐而出:“我……我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们……他们答应我了,到时候会帮我……雪辰,只要你跟我走,我……我一定能将大周的江山夺回来!”

      李知风说完,再不犹豫,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殷雪辰本就被伤痕累累的皮肤上登时泛起剧烈的刺痛。

      他早在李知风说出“倭奴国”三个字后恢复了清醒,无力的手指再次颤抖起来,将将触碰到了弯刀的刀柄。

      千钧一发之际,殷雪辰拼尽全身的力气,趁李知风尚未松口,直接抽刀向桎梏着自己肩膀的手砍去——

      “啊!”

      惨叫声惊飞了庭院外的飞鸟,血淋淋的手指“噗通”、“噗通”地掉入了水中。

      殷雪辰和李知风同时跌在湿冷的地上。

      他对三皇子的哀嚎充耳不闻,拎起温泉边的衣物披在身上,然后将头整个扎进了温泉内,往复几次,终是勉强恢复了些神志。

      “倭奴国……”殷雪辰握着弯刀的手因为愤怒,不断地颤抖,“李知风,你是让我叛国吗?!”

      李知风捂着鲜血淋漓的手,嘶哑地笑起来:“雪辰……只要,只要能夺回大周的江山,用什么方式……什么方式,不重要!”

      “不,重要。”殷雪辰见李知风毫不知悔改,眼里弥漫起了雾气般的悲凉。

      时隔多年,他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李知风的场景。

      那时,他随父亲入宫,走至金銮殿前,见一人跪于殿上,高呼:“父皇,儿臣虽年幼,亦有为社稷而死的决心!”

      年幼的殷雪辰霍然抬眼:“阿爹,那是谁?”

      殷旭欣慰道:“那是三皇子,李知风。”

      从此以后,殷雪辰和李知风就成了知己。

      “知己?”李知风从他的神情中猜出了他的想法,狞笑不已,“殷雪辰,你为什么那么天真?”

      “……我父皇有那么多皇子,我若无权臣支持,断无继位可能!”

      “……你可知,那日我贿赂了内侍监,低声下气地哀求了许久,才从他嘴里套出荣国公要进宫的消息?”

      “……朝堂之上,还有……比荣国公更好的仰仗吗?!”

      殷雪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李知风的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再弯腰用弯刀挑起他的下巴:“所以,你同我相交,只是为了荣国公府的权势?”

      李知风发青的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意:“不然呢?”

      “哦……对,我还想将你……”

      李知风话音未落,瞳孔忽而一缩。

      他低下头去,望着插在手腕上的弯刀,喉咙里发出了怪异的“咕噜”声,紧接着,啐出了一口鲜血。

      “相识相知数载……殷雪辰,你……你竟为了一个……一个异族人……”

      殷雪辰闻言,粲然一笑:“相识相交?不,你对我只是利用。”

      他言罢,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弯刀。

      尚未凝固的鲜血在竹墙上留下了一串艳红色的印记。

      李知风疼得浑身止不住地痉挛,却硬撑着起身,额角的青筋一条接着一条狰狞地跳出来:“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殷雪辰了然:“倭奴国人?”

      他说完,曲起手臂,用臂弯间的雪白长袍擦拭弯刀上的血迹,劲瘦的身躯里迸发出了无尽的战意:“来便是。”

      相比较于屈辱地被李知风掳去倭奴国,殷雪辰宁愿战死。

      李知风踉跄着走了几步,从袖笼里摸出竹哨,哆哆嗦嗦地塞进嘴里。

      尖锐的哨声响起,殷雪辰再次握紧了弯刀。

      ——滴答。

      ——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顺着李知风的手臂滴落在地上。

      四下里静得只剩风声。

      “怎么会……怎么会?!”李知风面上血色尽褪,竹哨从指缝间脱落。

      他呆呆地站了片刻,忽地跪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摸索起来:“哨子呢?我……我还可以……哨子……我还可以东山再起!”

      “我一定……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殷雪辰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他缓缓后退到池边,靠着一块被温泉熏热的石头,瘫软下来。

      不远处,李知风披头散发地寻着丢失的口哨,再远一点,赫连辞勒紧了缰绳,座下神驹高高扬起了前蹄。

      山庄前跪倒一片:“殿下!”

      赫连辞翻身下马,揪着最近的侍从的衣领,冷喝:“人呢!”

      侍从吓得直翻白眼:“里面,在里面!”

      赫连辞将他随意丢在一旁,疾步冲进了山庄。

      隐于各处的暗卫逐一现身,每人手上都拎着一具倭奴国人的尸/体。

      “李知风呢?”赫连辞阴翳的目光在倭奴国人身上游走,像是在寻找前世将他与殷雪辰逼至悬崖上的罪魁祸首。

      暗卫却齐刷刷跪下了。

      “嗯?”赫连辞面色一沉。

      为首的暗卫率先开口:“主上,山庄内的倭奴国人实在太多,属下都去……”

      他的话中断于一声闷哼。

      赫连辞收回脚,压抑着怒火,咬牙问:“我问你们,李知风呢?!”

      暗卫们沉默地跪在地上,宛若一尊又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们不说话,是因为他们临行前,听见了霍青光的话。

      “朝局不稳,万事以主上大业为重。”

      荣国公府的小世子与主上的大业比起来,无足轻重。

      “来人。”赫连辞最后的耐心消散殆尽,他将目光从暗卫身上收回来,双手揣进了漆黑的袖笼,冷声命令,“斩。”

      全副武装的炽翎卫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剑。

      寒风呼啸,一片凛冽的剑光过后,热滚滚的鲜血溅在了赫连辞的面上。

      他面无表情地舔去唇角的血,迈步淌过浓稠的血泊。

      他不需要不听话的暗卫。

      他之所以要把持朝政,站在无人之巅,就是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让所有人称臣在自己的脚下。

      唯有此……唯有此,才能护住殷雪辰。

      可事与愿违。

      赫连辞攥紧了拳头。

      放任殷雪辰见李知风的人,是他自己。

      如今后悔的人,也是他自己。

      赫连辞头疼欲裂,执念与后悔撕扯着他理智。

      “必须……”赫连辞喃喃自语。

      他必须要让殷雪辰亲眼看着,视为知己的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他更要殷雪辰亲手斩断与三皇子的羁绊。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殷雪辰,都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风吹来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赫连辞像是斗兽场内饥肠辘辘的狼,睁着墨绿色的眼睛,扑倒在殷雪辰的身边。

      “殿下……”殷雪辰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他握着弯刀,颤抖着抬起手腕,将刀锋对准了赫连辞的咽喉,“你……不信我。”

      殷雪辰说得笃定,唇角还有笑意,赫连辞却目眦欲裂。

      此情此景,与前世何其相似?!
      前世,殷雪辰跳崖前,眼神就是这般释然又决绝。

      离宫时还神采奕奕的小世子,颈侧伤痕遍布,伤口里涌出的鲜血打湿了单薄的白袍,触目惊心。

      “你……不信我?”殷雪辰唇角挂下一丝血迹,意识消散之际,来不及思考赫连辞为何将自己抱在怀里,满心都是和倭奴人牵扯在一起的李知风,“纵使你不信我,三皇子……”

      他话未说完,彻底陷入了昏迷。

      赫连辞不顾殷雪辰手里的弯刀,揽在他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先是将人死死扣在怀里,再匆匆起身,将他打横抱在怀里,亲自抱出了山庄。

      不多时,皇城中的太医再次忙碌起来。

      赫连辞立在榻前,直勾勾地盯着殷雪辰的脖颈——那些伤痕是被人硬生生抠出来的。

      “李知风。”赫连辞满口血腥气,恨不能将李知风剥皮抽筋,吸髓饮血,“好你个李知风。”

      他边说,边扯开衣领,狠狠地向自己的脖颈抠去。

      “殿下!”

      “殿下住手啊!”

      殿内太医乌泱泱全跪了下来。

      血顺着赫连辞的指尖跌落。

      他的颈侧多出数道血红色的痕迹,触目惊心,但他的神情却逐渐放松了下来。

      人,是他放任殷雪辰去见的。
      伤,也得是他陪着殷雪辰受。

      “慌什么?”赫连辞跪在榻前,用沾血的指尖拂开殷雪辰面颊上的碎发,“本王不痛。”
      “本王就算痛,也是在陪着他痛。”

  • 作者有话要说:  赫连辞:你痛,我陪你痛。(不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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