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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   大周十年冬,盛京城大雪纷飞。

      某处院落里,几根枯枝被积雪压断,闷响声惊飞了一只快要冻僵的麻雀,也惊醒了卧房内沉睡的人。
      他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墨发四散,着一袭精致的赤红色华服,露出衣袖的手腕伤痕累累,苍白且没有血色。

      许是睡得不安慰,他的眉头紧锁,睁眼时,凤目里满是冷光,仿若漆黑的夜里闪烁的星。
      可惜,这些星辰亮得空洞,丝毫没有焦距。

      若有外人瞧见此情此景,必定大吃一惊。
      因为躺在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堂堂一品侯荣国公的独子,殷雪辰。

      在大周的地界上,谁没听说过殷雪辰的大名?
      荣国公府的小世子生了张颠倒众生的脸,却也是名副其实的“魔鬼”,每次回盛京,都要在盛京城里掀起“腥风血雨”。

      “咳咳。”可如今,不可一世的小世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发黑的血从苍白的指尖滴落,宛若白雪中绽放的点点红梅。
      他痛苦地打了个寒颤,散落在脸颊边的长发跟着晃动起来,眼尾鲜红的海棠花花纹仿佛活了,在微光中熠熠生辉。
      这抹突兀的血色纹路,在他矜贵的气质里平添了几分妖媚的气息。

      紧闭的屋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端着吃食的侍女颤颤巍巍地走进屋内,刚来到床榻前,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汤汤水水规矩地摆在床榻前的小桌上,尽量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摆完后,颤声道:“公子,请用膳。”

      殷雪辰艰难起身,一只手撑住上半身,另一只手攥成了拳。

      “滚。”殷雪辰不愿外人瞧见自己虚弱的模样,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自己……自己来!”
      他说话间,缓缓挪动双腿,赤红色的衣摆翻卷,细细的脚踝露了出来——他的脚踝同样苍白,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可如此纤细的脚踝上居然缠着好几圈银色的锁链,还像是怕他逃脱一般,用重锁锁在了榻前。

      殷雪辰失手打翻了饭菜,心里涌起一股不甘的怒意:“我叫你滚,你没听见吗?”

      侍女似是真的听不见殷雪辰的咒骂,僵硬地跪在地上,直到另一人推门而入,才发着抖退到一旁。
      来人身形挺拔高大,浑身笼罩在黑色的大氅之中,宛若鬼魅,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他缓缓来到床榻前,语气里满满是病态的迷恋:“殷雪辰。”

      殷雪辰面色剧变。
      他被锁在这诡异之所已经不知多少日夜,听得最多的,便是此人古怪的呼唤。

      这人在房中点怪香,让他武功尽散,还喂他吃了奇异的药丸,让他连东西都看不清,瞧什么,眼前都仿佛蒙上了白雾,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殷雪辰。”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

      殷雪辰被迫仰起头,宽松的红色华服耷拉在肩头,露出了柔软的脖颈和雪白皮肤上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
      男人直直地望着那些痕迹,片刻,将头埋了过去。

      殷雪辰的眉头瞬间蹙紧,艳丽的脸庞充斥着羞愤与恨意:“你……你可知道,我是谁?”
      “等我阿爹救我出去,我必定亲手……亲手取你项上人头,扔到……扔到城墙外喂狗!”
      他的威胁阴毒可怖,可惜语气绵软,没什么威慑力。

      但实际上,殷雪辰的话传到任何人耳朵里,都足以让整个盛京城震上一震了。

      盛京殷家,将门世家。
      殷雪辰的父亲被当今周帝封为荣国公,他便是荣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一等公爵。
      家室与战功都是他嚣张的资本,连大周的皇子见了他,也要退让三分。

      只可惜,他如今被药倒在无人知晓之所,被歹人锁在床榻之上,为所欲为,这叫殷雪辰如何不恨,又如何不怨?

      殷雪辰苍白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见埋首于自己颈间的男人没了动静,得意地勾起唇角:“怕了?”
      回应他的,是脖颈深处暧昧的刺痛。

      殷雪辰面色剧变,张嘴狠狠地咬住男人的耳垂,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仍不松口,瞧架势,恨不能将咬在嘴里的耳朵生生撕下来。

      “我呸!”他含含糊糊地啐了一口,“小爷我,也是你能乱啃的人?”

      许是被殷雪辰的反应刺激到,男人动作微顿,缓缓松开了牙关。

      殷雪辰暗自警惕,敏锐地捕捉到耳畔传来的热气,立刻想要扭头,可男人用冰冷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耳垂:“除了我,你还想让谁咬你?”

      殷雪辰闻言,眼神里闪过短暂的失神。

      “这牙印还没消。”男人的手顺着他的面颊,一路抚上了他的脖颈,摩挲着一块即将消失的淡红色痕迹,目光森然,“真想把这块肉挖掉。”

      殷雪辰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慢慢回忆起了被锁在榻前发生的事情。

      那时,他刚赶回盛京,手捧圣旨的内侍监跪在长街上让他进宫。
      殷雪辰心生疑窦,却不能公然违抗圣旨。
      他不情不愿地进了宫,饮下太监奉上的茶水,短暂的昏迷过后,再次醒来,发觉自己置身于宫城内的斗兽场的中央。

      大周帝李天全喜好奢靡,在皇城中特设斗兽场,隔三差五将落狱的囚犯或是判了死罪的罪臣投入斗兽场之中,让他们互相残杀或是与野兽搏斗。
      殷雪辰向来不喜盛京皇族的奢靡之风,更没看过斗兽场中的厮杀,所以他在明晃晃的光里恍惚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置身何处。

      喧闹声四起。
      殷雪辰握住手中的银枪,尚未站稳,就再次跌跪在了地上。
      赤红色的血顺着衣摆滴落在地,他的双腿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新鲜的伤痕。
      “起来,站起来啊!”看台上的富家子弟醉成一片,仿佛被鲜血刺激的野兽,望着殷雪辰,兴奋得满面通红,“咬他,咬死他!”
      随着他们的欢呼,斗兽场四周的囚笼被禁军打了开来。

      饿得双眸发绿的狼嘶吼着从笼子里狂奔而出,风里氤氲起浓重的腥臭气。
      殷雪辰再一次拄着银枪站了起来。
      他用手背拭去唇角的血迹,挥动银枪的刹那,察觉出身体内的虚弱,瞬间意识到太监递来的那碗茶里不仅下了迷药,还加了别的东西。

      可就算殷雪辰意识到了茶水有问题,一切也太迟了。

      饿狼不断地低吼,涎水顺着它们锋利的牙齿滴落下来。
      最终,一头肚子瘪瘪的狼耗尽耐心,率先向殷雪辰扑来。

      看台上的富家子弟们比饿狼还要激动:“咬死他!”

      殷雪辰眉心微挑,凤目往看台上冷飕飕一扫,神情中不见丝毫的慌乱,唯有无尽的恨意,瞧模样比饿狼还要凶狠。
      然而,昔日能止小儿啼哭的目光,如今只能让看台上的人更兴奋。

      盛京城中的纨绔子弟苦殷雪辰久矣。
      此人嚣张跋扈,眼高于顶,偏生了张颠倒众生的脸,还投了个一等一好的胎。
      纨绔子弟们每每遇上他,看见他背上的银枪,都止不住地发抖,想要逃跑,两只眼睛却像着了魔似的,控制不住地往他的面上黏。

      殷雪辰最恨旁人垂涎他的容貌,没少因为不善的目光,在盛京城大打出手。
      而这些曾经被他揍过的人,大多坐于高台之上,吼得面红脖子粗,甚至说出了污言秽语:“咬……给老子咬他的裤子!”
      “老子最看不惯他一副娘们兮兮的模样。你们说,他看到狼,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你们不好奇他是怎么上战场吗?长成这样,若是被俘……”

      纨绔子弟们的叫嚣很快就湮灭在斗兽场中野狼的悲鸣中。
      殷雪辰手腕微妙一抖,使巧劲,轻轻松松地用银枪挑破了饿狼的肚皮。

      “换人……换人!”看台上的富家子弟们见状,举着酒盏怒吼,“换人咬他!”
      全副武装的禁军很快推着新的囚笼出现在了斗兽场里。

      笼子里如看台上的弟子所愿,关押的全部都是死囚。
      殷雪辰再一次跌跪在地,咳出鲜血的同时,警惕地望着从囚笼里走出的囚徒。他们眼神凶狠,遍体鳞伤,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代表着一道人命。

      这些人比殷雪辰在边关遇到的鞑子还要凶残。

      鞑子惜命,死囚没有命。
      他的心微微发沉,捏着银枪的手一点一点收紧,目光游移间,定在了看台上众星捧月的明黄色身影之上——大周帝李天全搂着娇媚的嫔妃醉生梦死。

      殷雪辰冷笑出声。
      殷家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李天全在做什么?
      殷氏儿郎在边关拼命的时候,满盛京的纨绔子弟在做什么?

      他发起狠,将银枪舞成了一片惊雷,逼退了向自己靠近的死囚。
      但他能逼退一次,逼不退第二次。
      被投入斗兽场的死囚,只有在一次次拼杀中存活,才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在他们眼中,殷雪辰不是荣国公府的世子,他只是他们存活的筹码。

      死囚再一次向殷雪辰靠拢。
      他们眼里沁着对生死的淡漠与对未来的绝望,他们看殷雪辰,仿佛在看一摊已经失去生命的烂肉。

      殷雪辰手中的银枪再一次挥舞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血肉横飞。
      他成了斗兽场中唯一站着的人。

      “啪,啪啪。”看台上忽地响起了掌声。
      殷雪辰循声望去,目光如刀,寸寸割在大周帝的身上。

      李天全笑吟吟地望着他,眼神露骨又充斥着恶意。

      “不愧是荣国公府的世子,比朕豢养的这些死囚厉害多了!”

      仇恨瞬间填满了殷雪辰的心。
      他若有力气,必将手中的银枪掷向看台。可惜,他身体中的力气随同鲜血,流水般逝去。
      偏偏此时,一个早已瘫倒在地的囚徒突然挣扎着爬了起来。

      死囚拎着滴血的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嚎叫,一瘸一拐地向殷雪辰扑来。
      殷雪辰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捏着长/枪,死死地盯着死囚。
      他连枪都快握不住了。
      死囚在潮水般的叫好声中将殷雪辰扑倒在地,宛若一匹饿狼,张嘴咬住了他的脖颈。
      殷雪辰的眼底瞬间泛起一层赤红。

      士可杀不可辱。
      堂堂国公府的世子何日受过此等屈辱?

      他无力的手腕狠狠一抖,拼尽最后的力气,将长/枪送进了死囚的胸膛。

      “这里。”

      刺痛将殷雪辰唤回现实。
      男人用指尖按压着他的颈侧,阴测测地质问:“还在想碰过你的人?”

      “你……”殷雪辰颈侧一麻,恼羞成怒,“你闭嘴!”
      “你用膳,我就闭嘴。”

      殷雪辰气结,咬唇扭开头。
      男人似乎逗够了他,伸手端起小桌上的饭菜。
      殷雪辰牙关紧闭,不为所动。
      “你若不吃,我便让人喂你。”男人早有所料,将碗递给了跪在一旁的侍女。

      侍女伸出的手,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

      “你若弄洒了,我便砍了你的手。”男人见状,微微一笑,“你知道之前侍奉他的侍女都去哪里了吗?”
      侍女的眼角滚落下大滴的泪:“奴婢……奴婢……”
      男人神经质地笑起来:“屋外的梅花开得不好,看来还是缺少养分。”

      “主上饶命,主上饶命!”侍女再也忍不住,哭嚎着磕起头。
      男人嘴角的笑意微顿,蹙眉抱怨:“吵。”
      侍女仿若被点住了穴道,连一丝哽咽都不敢从牙缝间泄露出来。

      倚在床头的殷雪辰面无表情地听着男人与侍女的对话,无动于衷。
      此番情状,他已经听过三次了。
      无论侍女服侍得好还是不好,男人都会在侍女靠近他的刹那,大发雷霆,夺走碗筷,亲手将饭塞到他的嘴里。

      今日也不例外。
      只是今日的饭菜过热了些,殷雪辰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啪!

      碗碟瞬间碎裂在地,男人再次捏住他的下巴,逼他张嘴,语气焦急:“烫到了?”
      殷雪辰冷笑不语。

      男人渐渐失了耐心,喂他喝下凉水后,拂袖而去。
      殷雪辰靠在榻前喘了会儿气,确信男人走远后,摸索着捧起碗筷,艰难地用起膳。

      殷雪辰是在杀/死最后一个死囚后失去意识的,他不知自己落入了谁之手,也不知盛京城中局势如何。
      他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些?
      殷雪辰味如嚼蜡般咽下嘴中的饭食,气喘吁吁地瘫软在床榻上,片刻,将刚吃下腹的饭菜全吐了出来,连带着还呕了几口血。

      哐当一声巨响。
      那个拂袖而去的男人在他吐血后,又踹开门,阴沉着脸回来了。

      “吐什么?”男人死死地捏住药碗的边缘,将药汁灌进殷雪辰的嘴里,“你以为你能死吗?”
      殷雪辰受屈至此,已经接近崩溃,颤抖着捏住身下的床单,挣扎间听见了锦缎破裂的声响。
      几番推搡间,他的衣衫竟被男人撕破了。
      殷雪辰顾不上喉咙间泛起的撕裂般的痛楚,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男人兀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殷雪辰也得以缓过来一口气。
      他呕出几口混着药的血,尤不解恨,再次抬起了手臂。

      “你的命是我的。”

      预想中的巴掌声并未出现,男人先一步按住了殷雪辰的手腕,再用另一只手的手指粗暴地拨开他的唇,玩弄藏在贝齿后的细舌,“要是敢死,我就……”
      “就什么?”殷雪辰扣紧牙关,用尽全身地力气咬了下去。
      他咬破了男人的手指,霸道地卡在他嘴中的手指却没有抽出去的意思。

      男人俯身凑到他的耳边,似爱侣般缱绻地呢喃:“我就让全盛京的人知道,你殷雪辰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我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啦w,这次的主角都有点病_(:з」∠)_注意避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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