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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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
“信号接入。”随即又传出机械合成音：“同声传译已上线。”
刘启瞥了一眼通讯屏，一个不认识的头像亮了起来。
“你好，我是俄罗斯航天员马卡洛夫中校的儿子亚历山大·马卡洛夫，现隶属于俄罗斯救援队，军衔中尉。”
刘启又瞥了一眼通讯屏。通讯头像旁又亮起了一份资料，刘启一心二用，手里握着方向球，一边敷衍地回话：“你好，我是刘启。”一边努力辨认细小的字体。
“昨天我收到了联合政府派人送来的我父亲的遗物和他生前在空间站里的影像资料。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跟你见一面，完成我父亲的遗愿。”
刘启手一抖，运载车在冰原上打了几个弯。
一个星期前，联合政府终于设法回收了领航员号空间站的休眠舱，同时也启动了空间站事故调查。绝大多数航天员在休眠中幸存，也有少数航天员因所处休眠单位受损或生命维持系统局部故障致死；当然，还有更少数的航天员失踪——“失踪”一词在太空中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而唯一“牺牲”的航天员，就是刘启的父亲刘培强中校。
联合政府的工作人员三天前就通知了刘启，他父亲的遗物和影像资料会一并交给他，刘启火急火燎地往回赶，没想到他父亲前同事的家属会先找上门来；虽然并不认识这位马卡洛夫中校，但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位同样失去父亲的儿子的愿望。因此刘启只是简短地说：
“可以。我今晚任务结束，会回到北京地下城休整一个星期。”
刘培强的遗物不多，只有笔记本和太空笔、简易陀螺仪、水杯和几件随身衣物、航天英雄勋章，但影像资料文件包却很大，十七年的时间都凝固在一张存储卡里。随着一张张按时间顺序排列的照片的播放，刘启甚至能描绘出这十七年里刘培强在空间站中的生活区域和个人习惯：休眠期的每张照片都是休眠舱里的睡颜，休眠舱上方的信息窗提供拍照时间以及刘培强当天的体温、心率、血压等信息；而非休眠期里刘培强的主要活动范围有半开放私人休息舱、航天员工作区和休闲交流区、空间站例行检查区、出舱行走区，他喜欢把水杯放在私人空间的舷窗窗台左边，陀螺仪挂在右边，纸笔固定在右侧墙上方便随时取用。刘培强私人空间的舷窗正对着远处的木星，窗上有几个圆圈——每结束一段休眠期后，白描的木星轮廓就更大一些；还有一张很小的全家福总是插在窗缝里，方便他在工作间隙休息时能一眼望见——这张照片不在遗物里。
——“等你不用望远镜就能看见木星的时候，爸爸就回来了。”
等刘启真的不用望远镜就能看见木星的时候，刘培强却在七万公里的远处温柔又冷酷地对他说：“儿子，爸爸又要去执行任务了。”
那张全家福一定也是被他去执行任务时随身带走了。
刘培强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他眉头紧皱正面盯着镜头，钢铁背景与所有其他照片都不重复，这张照片的标注地点是“空间站总控室”。
他的相貌还是刘启记忆中的样子，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但那个压抑着怒火的表情是刘启全然不熟悉的。刘启记忆中的父亲从来都温柔镇定，说话永远都轻声细语又慢条斯理，包括与刘启的关系水深火热的那些年。有时刘启会恨恨地想：“我的父亲是不是根本没有心——他甚至都不会愤怒！”而在父亲身上从未表露出存在的怒火仿佛都蔓延在儿子身上，刘启的胸口总是团着一把火——在他隔着通讯器听见父亲柔软的声音时，在他于转向发动机下挣扎求生时，在他独自行驶在茫茫冰原上时，在他跨过晨昏线仰望星空时，他胸口的那把火便会燃烧起来，冰封的地表寒风也无法将它熄灭。
照片数量实在太多，刘启不眠不休也花了将近一天一夜才把所有的照片看完，他和亚历山大马卡洛夫约好的见面时间也要到了——事实上刘启怀疑这位马卡洛夫中尉在联系他以前已经抵达北京，就为了等待和他见面的机会。
马卡洛夫中尉和他的父亲非常相像（刘启查了马卡洛夫中校的资料），都长着典型的俄罗斯脸，留着典型俄罗斯男人的胡子，也有典型的俄罗斯人的壮硕身材。刘启跟他握手时，明显感觉他手劲很大。
“你好，刘先生。木星危机时我参加了新加坡1号转向发动机的救援行动，曾经在通讯网中听到过你的声音，但我没想到你和你的父亲长得一点也不像——他更，更……”马卡洛夫中尉打量着刘启，目光在刘启侧脸的伤疤上稍微停留了一会儿，之后仿佛在他贫乏的字典里寻觅了很久才找到形容词，“他更温柔、更可爱，而且十分年轻，完全看不出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刘启胸中顿时无名火起，以他的脾气，如果马卡洛夫中尉再对他的父亲多评头论足一个字，就会立刻血溅酒馆。但显然马卡洛夫中尉并不是要调戏刘启或刘启的父亲，他紧接着直白地表明了来意：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不能在通讯网中直接提出我的疑问。我父亲、刘中校、哈曼丹中校，这三个人在同一个休眠单位里共处了十七年，刘中校成为拯救地球的英雄，哈曼丹中校生还，而我的父亲——他的影像资料里最后一段视频资料是在空间站走廊上和刘中校拥抱告别，最后一次跟我通话是对我说空间站切换到低功耗模式他即将休眠，最后一张照片是他躺进休眠舱。”
——“联合政府对他的官方通报是失踪，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休眠中失踪，或者说，我想知道我父亲真正的死因。”
“在联系你之前，我联系过哈曼丹中校，他说他和我父亲都在休眠中被意外唤醒，他选择了继续休眠，对后来空间站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也不愿意多说什么。但他没有提过刘中校也在休眠中被唤醒，因此我推测刘中校在此期间根本没有休眠，而是去做了一些事，这些事令他拯救了地球。但我的父亲当时在哪里？我相信如果有机会他也会愿意牺牲自己去拯救地球，——别误会，我十分感激和尊敬刘中校，事实上我父亲曾经把他介绍给我认识，我们说过话。”
刘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强迫自己不去看马卡洛夫中尉的脸，他垂下目光盯着自己手上已经又一次改良过的外骨骼手套的关节连接线，努力克制着一拳打在马卡洛夫脸上的冲动。这个俄罗斯混蛋曾经跟他父亲说过话，见过他父亲在空间站里鲜活的样子，他父亲也一定曾经用温柔慈爱的目光看着这个搭档兼好友的儿子，也许还幻想过自己的儿子也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
马卡洛夫中尉停了下来，他意识到了刘启的沉默，但并不擅长理解中国人内敛的情绪，更倾向于把这阵沉默理解为儿子对父亲沉静的缅怀，因此他停顿了一会儿，给刘启留出平复情绪的空间。
“我提到刘中校并不是为了令你伤心难过——刘中校是个十分可敬又可爱的人，我父亲非常喜欢他，跟我通话时总会提起他；他们又是配合得很好的搭档，我父亲的影像资料里出现了多次刘中校的身影，这才让我燃起了一线希望。我认为我父亲在最后的时间里一直和刘中校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大，因此我才等在这里要见你。我想知道刘中校的影像资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他在最后的时间里有没有和你进行私人通话，透露过任何与我父亲相关的信息？如果有，你是否愿意分享给我？我已经把我父亲的资料中与刘中校相关的部分整理好了，可以作为交换！”
马卡洛夫中尉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脸上泛起不太正常的血色。刘启下意识地要拒绝，但又停住了，将心比心，他们同样都是失去了父亲的儿子——
“我父亲的资料很多，我还没有看完——”
马卡洛夫中尉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资料卡从桌子上推过来，“这是我父亲资料里所有与刘中校相关的部分，拜托你了。”
刘启默默地注视了那张资料卡几秒钟，然后才揣进口袋。
“我整理好了会联系你。”
刘启回家后先看了马卡洛夫中尉给他的资料，这是他的私心——在刘启心里，刘培强的资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他想保留到最后。马卡洛夫中校的资料里有数十张他与刘培强的合照，有些是他们一起出舱的工作照，有些是休闲抓拍，拍摄角度、光线、构图都可圈可点。视频资料则只有十几分钟：有一段是马卡洛夫中校举着酒瓶向刘培强劝酒——画面上有大大的红字警示：“马卡洛夫中校的行为已严重违反《空间站管理条例》！”——马卡洛夫纠缠了很久，还是被刘培强微笑着拒绝了；有一段是两人靠得很近，刘培强微微低头带着笑容对着马卡洛夫的通讯器说话——这正是马卡洛夫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儿子认识的场面——刘培强的身型比马卡洛夫至少小两号，看起来也比马卡洛夫年轻许多，而刘启跟马卡洛夫中尉身高相仿只是身型偏瘦，难怪马卡洛夫中尉说他跟父亲不相像。还有一段，也是马卡洛夫中尉提过的，刘培强从空间站退休当天，马卡洛夫和他拥抱告别。
刘启把这些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重新把刘培强的照片迅速过了一遍，才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刘培强的所有照片焦点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偶尔有些空间站同事出镜，也都是远景或虚焦；换句话说，刘培强的照片资料里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他与别人的合照。而影像资料——刘启每次想到时就会心里一痛。
和马卡洛夫中尉的交谈中，他问刘启在最后的时刻刘培强与他的私人通话里有没有提到过马卡洛夫中校——但是命运没有给他们留下机会，或者说，刘启没有给他父亲这个私人谈话的机会，他的父亲只能在公共频道里与他诀别。
“诀别”实在是一件太过私密的事情了。——刘启害怕在父亲的影像资料里看到这一幕，他已经被迫让地球上活着的所有人旁观这一场原本私密的诀别，而如果这一刻真正具象化到他眼前——
刘启甩了甩头，终于打开了影像资料。
刘启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记不太清父亲的样子——刘培强在他四岁时就去了空间站，但他惊讶地发现，影像资料中出现的身影一瞬间就点亮了他全部的记忆。刘启探究着他父亲在空间站里的生活，刘培强看起来一如离开时的样貌，但是他的气质——刘培强身上兼有军人的英武、航天员的沉静、父亲的包容和他本身的温柔，混合成一种奇异的魅力——刘启几乎看不到他父亲身边同僚的来来去去，他全神贯注在刘培强身上，看着他父亲十七年里（除去休眠的时间实际上只有五年）的细微变化，看他父亲的一颦一笑和喜怒哀愁。
刘启自认并不是个细腻的人，但他渐渐能从父亲一向都很温和的表情中窥知他真正的心情——跟地面通完话，刘培强会心情低落；站在舷窗前遥望地球，刘培强会带着一点哀愁；在休息舱窗上描绘木星轮廓时，刘培强会有一丝雀跃——
“等你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木星的时候，爸爸就回来了。”
休息舱窗上的木星轮廓画满了，刘培强也到回家的时间了。
刘启在家里熬了好几天，除了维持生命的基本需求之外，他所有的时间都专注于那些影像资料。休假早已结束，但运输队队长联系他时被他嘶哑的声音吓到，又批了他几天病假。韩朵朵在期间也短暂地休假回家了一趟，看见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的刘启吓一大跳，差点要叫救护车，刘启却一直处于精神高度兴奋状态，不但不觉得累，反倒嫌朵朵聒噪，强行把她赶去周倩家了。朵朵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跟刘启父亲有关——航天员的一切都是公开的新闻，就没再坚持，只说他不舒服的话一定要找自己，自己就在周倩家里哪也不去，万一有事还能直接把周倩拉来做急救。刘启打发了朵朵，又一头扎进那堆资料里。
他看到父亲的日常生活和娱乐，看得出刘培强在空间站里很受欢迎，同事们都喜欢跟他聊天相处；他看到马卡洛夫中校经常偷偷劝刘培强跟他一起喝酒，通常都被他父亲婉拒，但偶尔刘培强会帮他跟空间站管理AI求情；他看到父亲出舱修理空间站外部设备，圆滚滚的外太空宇航服衬托得刘培强更加年轻，他还活泼地对摄像设备挥舞四肢，样子确实十分可爱；他看到父亲在地球穿越小行星带时驾驶小型航天器开路，为了救援同事，自己的航天器被陨石擦伤，最后凭着过硬的驾驶技术勉强对接上空间站——刘启记得越过小行星带后刘培强联系了韩子昂，但是一点也没提到这些，只说想听听刘启的声音，刘启如他所愿，在通讯器里吼了回去：“可我不想听你的声音！”他父亲没有生气，甚至在通讯器里轻声笑了起来，少年刘启气呼呼地跑掉了，把他父亲的轻笑声抛在了身后。
现在刘启明白刘培强那时为什么会笑了。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轻松释然，还能听见年少的儿子的抱怨，前方有很长的未来等着他，而他知道他叛逆的儿子终有一天会理解他所有的选择——
刘培强外在是一名平和沉稳的航天员，骨子里却实实在在是个浪漫主义者，刘启和他的外貌和性格都大相径庭，倒是继承了他所有的浪漫主义精神。刘启记得他父亲在临行前带他看星星看月亮，去钓鱼去爬山，看植物看动物，去观察与人类同呼吸共命运的一切生灵。现在想起来，那是父亲想让他记得前太阳时代的一切，而他父亲的一切他原来也都记得清清楚楚，扯出一根线头，就能把所有的记忆都串连起来。
他还看到空间站管理AI（刘培强叫它moss）搞了一个可笑的仪式为他父亲庆祝生日；看到刘培强与马卡洛夫为期两千五百年的约定——这约定里的一切都如此美好，贝加尔湖的水和风，鲑鱼和火锅，孩子和孩子——但是结局很快就到来了。刘启看到马卡洛夫中校举着酒瓶用怪腔怪调的中文对刘培强说“退休快乐”，看到空间站通报了刘培强的退休，看到他接受同事的掌声和道别，看到他向众人敬礼表达感谢，看到他和马卡洛夫中校拥抱告别。
刘启本以为这就是最后一段影像资料了，但是黑屏后影像并没有退出，而是自动播放了下一段。
是不同于最后一张照片的另一个陌生场景，地点标注为“空间站总控室驾驶舱”。
仍然是刘培强的正面镜头，映在他父亲依然年轻的脸上的是跳动的红光。刘启不到一秒钟就明白，这是他父亲向着发动机火焰而去的时刻。
刘启听见自己绝望的怒吼声从通讯器中传出，看见父亲线条柔和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极力压抑的痛苦神情；他听见父亲有些颤抖但尽力平稳的声音呼唤他，看见父亲一直清澈明亮的眼里漫起水雾；他听见父亲温柔又冷酷地与他诀别，看见父亲的眼尾一颗一颗地漂出了珍珠一样的泪滴……最后是摇曳在刘培强脸上越来越近的火光，黑屏，杂音，静默。
***
很久以后刘启都想不起来那之后的几天是如何度过的。朵朵说是马卡洛夫中尉联络他很久都无人接听，辗转找到了刘启所属车队的队长，队长也联络不上刘启，还是报案后警方联络了韩朵朵。朵朵带着周倩一起回了家，发现刘启对着黑屏的播放设备呆坐在桌前，怎么叫他都充耳不闻。周倩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从背后把他打晕，又叫来锤子把他送进医院。朵朵本来还提心吊胆，没想到刘启醒来后却十分安静，不吵不闹，跟平时判若两人，朵朵吓得悄悄问周倩她哥是不是疯了。刘启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就回家了，他重新把照片筛选了一遍，然后主动联系了马卡洛夫中尉。
刘培强的视频资料里与马卡洛夫中校相关的部分大概有半小时左右，都是些日常相处，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刘启在刘培强的照片里发现了几张画面里有虚焦的马卡洛夫中校，而最关键的一张照片里马卡洛夫中校甚至只出镜了小半边身体——刘启靠着外太空宇航服右臂上模糊的俄罗斯国旗和与同样穿着外太空宇航服的刘培强身形对比，认为那人很可能是马卡洛夫中校。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是空间站廊桥，拍摄时间在空间站低功耗模式运行之后。
马卡洛夫中尉拿到这张关键照片后，捂着脸瘫倒在椅子里痛哭起来。马卡洛夫中校的最后结局仍然是失踪，这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在儿子的心里这样的结局就已经完全不同。他早已确信自己的父亲也是一位无名英雄，但他等待这份证据等得太久了。
刘启没有白费力气去安慰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目光转开了。等马卡洛夫中尉终于平静下来时，刘启已经独自喝了大半瓶马卡洛夫带来的伏特加，但还十分清醒，冷冰冰地问他：
“你父亲的遗愿是什么？”
***
在此后的许多年里，刘启的运载车车辙几乎丈量了整个地球。他去过贝加尔湖，封冻千米的湖泊要在两千多年后才会解冻；他去过重庆，那里的地下城居民们仍然热热闹闹地吃火锅打麻将；他看过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它在行星发动机下渺小得好似一根火柴棍；他寻访过纽约的自由女神像，女神早在地球停转的海啸中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基座……但他最爱的地方一直都是赤道。
转向发动机控制大厅早前人声鼎沸的样子已经看不见了——转向发动机是用来调整地球姿态的，经过木星加速后姿态调整已经结束，这些发动机将沉睡1800年，直到地球航程接近尾声时再醒来。
每次经过苏拉威西，刘启总会把车停在3号转向发动机的控制大厅前，然后从运载车的紧急出口爬出来，躺在车顶上。
每到这时，头顶那片苍黑色的天幕在刘启眼中就又重新变成油画般的猩红色了。隔着防护服，刘启也能感觉到有风拂过他的面颊，有火光在他脸上跳动，甚至能感觉到有几颗珍珠般的泪滴在失重状态下漂过来，温柔地撞在他脸上，触感像极了幼年时父亲落在他额角的轻如睫羽的吻。
接着，他看到那片猩红中绽放出来的星星，那是刘启一生中见过的最绚烂的焰火。
在那片焰火中，刘启觉得自己跟地球一起缩小了，缩成一个透明的水晶球，被刘培强小心翼翼地捧着护在怀里。刘启胸中壅塞着一团温暖又柔软的气息，就像他记忆中父亲的怀抱。他和整个水晶地球在这怀抱里朝着宇宙中的群星飞驰，把人类的家园抛在身后。
那真是，太浪漫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