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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

  •   泛海是豪门大族晏家打造的标志性建筑群,位于S市金融区域链中心,背靠潭山,交通发达,与西南旺角隔着条香江遥遥相望,地段好得一度被炒至千金难求。这里第十八栋的22层和23层,在几年前被孟家当作成年礼物之一,送给了当时刚满十八岁的孟卿卿。

      因为房产证上只写了孟卿卿的名字,佣人都只是定期来清理房间,也因为孟卿卿性子表面爱闹,实则喜静喜独,所以父亲孟舟和后妈谢韵诗并不常过来,他们习惯留她一人住这儿,每逢过年过节需要聚会时,才会想起这个娇惯养大的长女。

      孟家的两个女儿里,孟卿卿最嚣张霸道,也最游离在家族之外。

      凌晨两点。
      S市依旧灯火潋滟,人潮如织。

      孟卿卿披上浴袍,从水汽蒸腾的浴室里出来,潮湿的发尾在地板上滴滴答答落下水迹,她赤脚踩过,睫羽半垂,眼尾湿漉漉地发红。

      头顶冷气呼呼吹来,加湿器喷出的水雾附着在落地窗上,泛起一小片模糊。孟卿卿缩了缩身体,坐在铺满毛毯的阳台一角,抱住膝盖,半天都没说话。

      ......她脑壳好痛。
      太阳穴连带着颅骨一片儿,因为刚才梦境的后遗症,简直痛得让人想哇哇大哭喊救命。

      但出于孟家长女的矜持,孟卿卿并没有哇哇大哭,更没有喊救命,她咬着牙缩在那儿,面无表情地不肯吭声,憋得整张清冷小脸都红了。

      半晌,孟卿卿才终于感觉缓过来了点儿。

      “要了亲命了......”
      女孩儿呼出口气,声音罕见地带着些沙哑。她看着窗外璀璨鎏金的夜香江,站起身,从最边上的实木玻璃酒柜里拿出瓶红酒和水晶杯,缓缓倒满了大半杯。

      做了噩梦,喝点酒更容易再次入睡。

      周围没开灯,大片暗色弥漫铺展,落地窗隔音效果极好,外头鳞次大厦和商圈的喧嚣声被尽数隔绝,只有金黄色的阑珊光影,反射在年轻女孩清冷矜贵的脸上,明灭又变幻。

      S市商业繁华,是无数人醉生梦死的地方,扎根于此的豪门数不胜数,若不是孟家攀上了晏家这门亲事,恐怕也要被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的新贵们淹没,不复如今的体面。

      孟卿卿抿了口红酒,缩回角落,终于觉得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修长指骨不紧不慢地敲着地板,她抬眸,在静谧舒缓的空气中,开始盘算起最近这半个月发生的一切。

      不可思议的一切。

      首先,她做了连续半个月的梦。

      她梦见有个变态男人藏头露尾、死缠烂打地追求她,将她当作一生的白月光。还梦见未来自己会在这男人的精神折磨中不堪刺激,自杀早死。

      这位不干人事儿的变态家境清寒,平平无奇,但属于舔狗中的佼佼者。然而舔狗注定要最后一无所有,变态男追求失败,于是更加变态——他将心爱白月光身边亲近的朋友一个个残忍杀害,事后还重返现场,耀武扬威般给白月光发挑衅短信,美名其曰:爱你。

      白月光孟卿卿:“......”
      硬了,老娘拳头硬了。

      昨晚是孟卿卿做的最后一个梦,因为眼睁睁看着自小亲近的表弟陈琛死去,她终于临近崩溃,梦境消散时,有个声音告诉了她一个毛骨悚然的真相:这些梦,不只是梦。

      它们是即将发生的、属于孟卿卿的不可改变的未来。

      那个声音还告诉孟卿卿,她活在一本狗血小说中,注定要为男主的自我感动式爱情洒上鲜血,用极致的痛苦和愧疚渲染这份病态的爱,无法拒绝,更无法逃离。

      孟卿卿闭了闭眼,心情复杂地想——
      就你妈离谱。

      她根本不知道所谓的男主是谁,从头到尾也只在梦里见了他一面,那狗东西还颇为心机婊地戴了口罩,把自己裹得亲妈都认不出,又丑又怂。

      而仔细回忆现实里的过去,孟卿卿更想不起究竟什么时候招惹到了这么一个阴郁变态男——身为自小娇生惯养的孟家大小姐,她嚣张跋扈地活了二十多年,自问从未沦落到欺负穷人家小孩儿的地步,更别提她成年后,就致力于给后妈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心头添堵,没谈过恋爱,也就谈不上背负情债。

      倘若不是还有些怀疑这些梦境的真实性,且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抛下一切,孟卿卿早在半个月前第一次梦见剧情时,就收拾东西火速跑路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我本无缘,全靠你不要脸。

      远离狗逼变态男,从我做起。

      甜醇浓郁的红酒味儿弥漫,孟卿卿呼出口气,看着窗外繁华喧嚣的不夜城,半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还好,她死后,还有一个人牵挂着她。

      虽然这人是她万万没预料到的。

      晏亭。
      一想到这个名字,孟卿卿的心情就变得颇为复杂。

      众所周知,她那个幼时就定了娃娃亲、出国留学多年、如今已是晏家继承人的未婚夫晏亭,在S市有太多单身名媛上赶着追求,而她一个已经快要破落的孟家小姐,除了仗着爷爷给自己留的资产能豪横几分,上下左右前后看,怎么看怎么都配不上晏亭。

      早年孟家也曾辉煌过,孟氏在孟爷爷晚年时到达了顶峰,孟卿卿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俩家一男一女,孟爷爷和晏爷爷交情深厚,干脆就趁热打铁地订下了这门婚事,一直到孟爷爷去世,孟家开始走下坡路,晏家也未曾反悔。

      而另一方面,孟卿卿又觉得感激。

      如果梦里那个声音没有诓人,那么在孟卿卿死后,晏亭这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夫出席完她的葬礼,便一力扛起了复仇大旗,比孟卿卿的亲爸孟舟和后妈谢韵诗还要痛恨变态男主。他散尽家财,又孤独终老,因为是炮灰角色,只在最后亲手了结男主时出场了一小会儿,戏份简直少得可怜。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写作未婚夫,读作工具人”?
      孟卿卿怜爱了晏亭三秒,在心中颇为恶毒地想,如果这世界真是本小说,那么写出这种孤儿故事的作者一定也是孤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报复社会被抓起来。

      窗外灯火潋滟,孟卿卿又抿了口红酒,半个月的缓冲时间已经足够令她从震惊中冷静下来,转而开始思索如何避开这样惨淡的未来。被变态缠上不可怕,可怕的是变态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孟卿卿想起梦里那些凄惨死状的朋友,偏冷的桃花眼就沉了几分,眸光渐寒。

      要是让她知道这人是谁,她不亲手搞死这狗逼死妈变态,就不姓孟!

      然而深夜寂静,孟卿卿坐在阳台上拧着眉头,思索了好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解决办法来。

      首先,她不认识对方。
      其次,她不知道男主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最后,她还搞不清楚男主为什么会喜欢她。

      这致命三连让孟卿卿和变态男主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根本就不对等,万一那狗东西现在就已经盯上了她呢?

      只能先注意身边出现的可疑人物了......孟卿卿叹出口气,放下酒杯,从毛茸茸的阳台角落站了起来。刚回到卧室,她就借着月光,无意瞥见了床头柜上静静摆着的日历——上头的12数字被红笔圈了起来,旁边写着一行清秀嚣张的大字:

      记得去见晏亭!!!

      孟卿卿被这三个红彤彤的感叹号搞得一愣,接着被这句话一惊,最后才猛地想起来——12号,不就是明天吗?!

      对哦!明天是晏亭约她见面的日子!

      这半个月来,孟卿卿深受糟糕梦境所影响,过得颇有些浑浑噩噩:往日住在孟家做作的后妈谢韵诗无心理会、刚大学毕业闹着要进公司的妹妹也懒得找茬,晏亭在几天前破天荒第一次打电话过来、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见面时,孟卿卿更是答应得迷迷糊糊,只记下了时间和地点,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心有灵犀地嗡嗡震动两下,孟卿卿点开一看,瞬间瞪大了眼——说曹操曹操就发微信,来信居然是晏亭!

      这个微信还是那天晏亭打来电话后,主动搜索号码加的,对话框干干净净,此刻那个原始头像亮着,显示出一行简洁的字:

      [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他还发了一个头上冒问号的黄豆表情。

      孟卿卿:“......”

      不知为何,孟卿卿看着那个表情,忽然就有点想笑。像是看见了一个自力更生的老干部,在一本正经地眯起眼,学着使用微信小表情。
      被这个脑补逗乐,连带着对方在凌晨主动发消息的惊讶也冲淡了不少,孟卿卿赶紧爬上床躺好,迅速打字回他:[不用了,我自己会去。]

      发完一看,又无端觉得这话有点不近人情,好歹也是帮她报过仇的恩人,于是想噼里啪啦加一句:“你等着我就好。”
      然而手一抖,孟卿卿误打了三个波浪号过去。

      那句话变成了——

      [你等着我就好~~~]

      孟卿卿:“......”
      这种看上去无比荡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们严格算起来,只是两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而已!

      那一头可能也被这三个波浪号震住,一时间没了动静,孟卿卿看着上头显示许久的正在输入中,半尴尬半羞恼地红了脸。

      好一会儿,晏亭终于发来一句简洁的:[好。]

      孟卿卿还在嘴硬辩解:[刚刚是手误......真的,你相信我......]

      晏亭:[......]
      晏亭:[好。]

      不知怎么,孟卿卿莫名觉得对方这次的这个“好”字,仿佛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令她不自觉耳热。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嘟囔:“尴尬什么,社会性死亡就死亡,反正我和他不熟......”

      她还没回复,那头的晏亭似乎终于察觉时间已晚,又发来一句:
      [那就明天见。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

      然而令孟卿卿哭笑不得的是,这句话内容虽然很绅士,但因为后头还跟了三个微笑的黄豆表情,齐刷刷排列开来,看上去就十分阴阳怪气。

      晏亭是不是不懂这些表情现在的含义?据S市无数名媛形容,这位大少爷高冷淡漠,不善言辞,现在看来......恐怕还真是。

      孟卿卿盯着屏幕,偏冷的桃花眼里噙着不自知笑意,乐颠颠地回复他:[好,明天见,你也早点睡。]

      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对话,孟卿卿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忽然神奇地发现,自己抑郁了半个月的心情好了些。

      她眨了眨眼,试图回忆起晏亭的模样,然而那人初中就出了国,她只在很小很小,小到大概还在学走路时和这位未婚夫一起玩过,之后他的形象便如雾中花水中月,只剩一个笼统的概念,毫无任何细节或具像。

      孟卿卿躺在床上,看了会儿窗外宁静的月亮,又点开手机,看了会儿她和晏亭的聊天记录。半晌,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她盯着屏幕,垂眸缓缓地吐出口气来。

      她明白自己明天要说些什么了。

      窗外灯火阑珊,人潮涌动,淡淡月光隐没在云层深处,看不清晰。

      这一晚,孟卿卿没有再做噩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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