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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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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井”逗留了两天,确定鹤汜和佑荫都基本康复后,三人重酬了为两人看诊的张大夫。
张大夫坚拒了。
医者父母心。白发苍苍的他认为治病救人是他的职责,只肯收应收的诊金。
鹤汜一席话却说服了他:“我等自然知道张大夫是心善之人,只求恪尽本分。只是边陲苦寒,医者甚少。张大夫为乡亲看诊收费极低,难免入不敷出。张大夫不在意清贫,但身为医者,大夫必是知道食不饱暖的害处。如此下去,恕我直言,万一大夫身体熬不住,乡亲们要到哪里看诊呢?如果多一点钱财傍身,张大夫可以尽量避免这个万一,更好地照顾乡亲们。岂不是快哉?我和舍弟的命多亏大夫,但大夫心系‘玉井’,这一点钱财,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亦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给大夫,亦是给‘玉井’。难道大夫要代替‘玉井’拒绝吗?”
张大夫想了想,没有再推辞:“如此,小老儿谢谢公子们了。”他亦不是迂腐之人。不然,身为杏林叫得上名字的大夫,也不会孑然一身来到“玉井”安身立命,只希望为这里的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临别前,张大夫才冒出一个老人家的“风范”,一直絮絮不止地叮咛着两个康复的病人不要太大意,要注意保重身体。
张戒简直觉得遇到知音,不停地向张大夫告状这些娃娃如何如何不听话。于是,张大夫头一扭,又把“皇若”两皇一王训了一顿,把他们训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最后,张大夫似乎也觉得这样训人有些过了,咳了咳,有些迟疑道:“实不相瞒,其实小老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鹤汜三人互看了一眼。鹤汜道:“大夫请说。只要我等能办到,一定尽力而为。”
张大夫摆摆手,呵呵直笑:“不用这么严重。”
他扭头朝屋里叫了一声:“歆儿!”
“爷爷……”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孩,脸容清秀,一双蓝色的眼睛温湿怯弱,挽着一个干瘪的包袱,腼腆地走到张大夫身边。
“他叫张歆,今年十六,是小老儿唯一的孙子。他娘去得早,他爹伤心过度,去了‘兴春’从军,把他留在这儿。他及冠后唯一的愿望就是去看望父亲。小老儿无能,身子骨不大好,又得留守这里,尽玩责任。但歆儿还小,不能让他陪着小老儿在这种小地方埋没。之前听说三位公子的目的地是‘兴春’,可否带他一程?他很聪明很能干,到了‘兴春’后,你们把他放下就是。”张大夫怜惜地看着张歆。
张歆一直静静地听着爷爷的话。等爷爷说完了,他细声而坚定道:“爷爷,歆儿喜欢‘玉井’。等歆儿看望父亲后,一定马上回来,继续学医,治病救人。”
张大夫的脸又是愧疚又是欣慰,眼角微湿:“歆儿,只要你开心快活就好,开心快活就好……”
张歆抿起唇,却似乎已经打定主意。
张大夫叹了一口气,望向鹤汜三人:“三位公子,能不能、能不能……”
鹤汜看向千秋和佑荫,却见他们若有触动似的盯着张歆,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道:“不过举手之劳,定不负所托。”
张大夫松了口气:“如此,小老儿谢过三位公子了。我给歆儿准备了一些盘缠,请三位向他收取食宿吧。”
“这……”鹤汜为难了。怎么好意思收呢?
张大夫笑道:“公子不需要烦恼。我这样做只是不让他养成依赖人的习惯。世上没有不劳而得的道理。而且,这也是一个教导他使用钱财的机会。”
鹤汜还没有子女,对这种费尽心思的育儿经是两眼一抹黑,想不明白。不过这种类似被赶出去历练的事,他们三人不是正在做吗?
原来皇爷爷也会用与普通人家长辈相似的招数。
鹤汜抿唇一笑。
说到这个份上,鹤汜再推辞就是矫情了。
“那,张公子请吧!”
张歆被鹤汜看了一眼,脸一红,低了低头:“公子叫我歆儿即可。”
真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鹤汜心道。
“出门在外,不拘小节。歆儿,我教你年长,我便厚颜让你唤一声‘鹤哥哥’。他们分别是佑儿、秋儿,与你同年,互称姓名即可。”
“鹤哥哥……”张歆软软一叫,脸更红,又朝千秋佑荫道,“你们好,佑儿、秋儿……”
千秋和佑荫本因为刚才张歆的言行对他有些好感。但这时被他这样一叫,心里反而生出一丝别扭。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看鹤汜,对他一视同仁的微笑有丝反感。
但他们毕竟城府颇深,对着鹤汜还好,对着外人表情可谓滴水不漏。他们淡然又不失礼数地回应着张歆。
“又多一个娃娃。”张戒咕噜。他已经被鹤汜三人频频出状况吓了好几跳,只希望新来的不是又一个会惹事的。
鹤汜三人径自利落地上了马车,只有张歆似乎有些体弱,有点笨拙地爬上来。
鹤汜伸手拉了他一把,谁料马车颠簸了一下,上了车来不及站稳的张歆左脚绊右脚,跌趴在鹤汜身上。
“什么回事?”千秋问。
“马儿不小心踢到石头。”张戒大嗓门回道,“没有磕着吧?”
佑荫微沉着脸拉开在鹤汜身上呆傻住的张歆:“坐好。”
张歆受惊地马上正襟危坐,但一张脸上的热度似乎消不下来。
“没事吧?”佑荫马上扶起鹤汜。
鹤汜揉了两下,有些惊讶看着他:“我没事……”
事实上,自那一次意料之外的“发泄”,佑荫不但闪躲千秋,连鹤汜也下意识闪躲。反倒是鹤汜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自觉出发点坦荡,腰肢挺得笔直。即使是那一次带给鹤汜的一点影响,他也没有刻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有些顺其自然的意味。
被佑荫“冷落”的几天,突然得到佑荫的主动靠近,鹤汜真惊讶之余,也觉得事情应该就此揭过了。总不能因为发生过的事而一直耿耿于怀吧。
佑荫扶好鹤汜,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让鹤汜坐在离张歆最远的位置。而他则坐在鹤汜身边,身子一歪,靠在他肩上。
“我累,让我休息会儿。”
“嗯。”闻言,鹤汜调了调坐姿,让靠着的人靠得更舒服。
千秋看着他们,意味不明笑了笑,坐到张歆身边:“歆儿,听说你父亲待在‘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