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选择放弃》长纸远鹤

7、合欢

　　夏泽辉这一路不怎么轻松，他在火车上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舒服，他刚想拿起手机给星辰发点什么才想起来星辰没有手机，而星辰这边也是百般不舒服，她今天要打扫卫生明天才走，而管蕴的男朋友却没一会就要打个电话过来腻歪，星辰生气，今年一定要买个手机，想到这，星辰狠狠的跺了一下脚，鼓着腮帮子卖力的扫地。
　　可能是星辰的怨念太强，在她回家的第二天，乔父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盒子，当时星辰正盘在沙发上啃着一个苹果，乔父一直是很古板的教书先生，对自己深爱多年的老婆也做不到坦然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他不过是前几天上课时没收了班里学生的手机这才想起来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的女儿买一个了，他不过是一个老师，手头上也并不宽裕，但是当店员问起他需要什么款式的时候，他倒是想也没想的要求一部适合女孩子的所谓的最先进的手机，乔父看见自家女儿毫无形象的窝在沙发里啃苹果，插着兜的手又摸到了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钱包，突然有些后悔，之后便皱着眉头把盒子塞进了星辰怀里，星辰把苹果挂在嘴上，脏着手打开盒子，那部粉色的手机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星辰先是一愣，而后立刻放下苹果鞋也不穿的蹦跶到乔父面前，用自己的双臂环上乔父的脖子，用自己黏糊糊的嘴\"吧唧\"\"一口亲在乔父的脸上，乔父那亘古不变的古板表情上出现了很明显的裂缝，他一边躲避着星辰的脏手，一边放轻力道推搡着星辰，嘴里还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成何体统！有辱斯文！\"，乔母听见客厅的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吼吼的拿着铲子出来，看见星辰挂在自己老公身上笑眯眯的吼了两个人一句，又回了厨房，星辰乖乖听话又回到沙发里，乔父表情虽然古板，但是看得出星辰很喜欢那部手机，他自己也很开心，难得哼着歌去帮乔母做饭。
　　星辰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想方设法的联系夏泽辉，好在两个人离开时交换了手机号，星辰迅速背出那一串数字，听见忙音时又偷偷的跑去阳台接听。电话的忙音持续了一会，那边接听了，夏泽辉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星辰听得出他好像在忙，背景有很嘈杂的声音持续传来，似乎人很多，夏泽辉并没有听到对面有人回复他，他有些奇怪，重新看了看电话号码，是不认识的，
　　\"你好？不好意思，请问你找谁？\"
　　星辰听到他这么说这才回神，她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声音里都带着些许害羞，
　　\"是我.....\"
　　夏泽辉在听到这娇滴滴的两个字时，原本因为家里人口太多的烦躁心情瞬间平静，紧接着就是惊涛骇浪，他明显发觉自己的心跳得有些不稳定，他的气息跟着心跳一般开始不稳，
　　\"星.....星辰？是你吗？\"
　　听到夏泽辉叫自己的名字，星辰整个人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笑得心花怒放，她闷闷得\"嗯\"了一声，电话那边的夏泽辉感觉所谓的惊喜原来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很快，夏泽辉反应过来星辰是没有手机的，
　　\"你用的你妈妈的手机吗？这样不太好的吧。\"
　　此时，乔父泡了杯茶坐在客厅的摇椅上看电视，一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女儿趴在栏杆上脸红扑扑的，笑得也算是春心荡漾，不但如此，她正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双脚控制不住的晃来晃去，乔父心里一沉，他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是我的啦...爸爸给我买的....\"
　　夏泽辉原本设想过这种情况，但是没过一会就让他自己排除了，但是现在设想成真，夏泽辉在电话那边惊呼出生，他家里人很多吵吵闹闹自然不会有人听见，但是星辰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要这样啦.....以后虽然能够打电话但是也不能天天呀，我没有钱呢。\"
　　星辰的声音越来越小，夏泽辉却不在意，他心心念念的全是星辰，不过是那点电话费就算是自己天天给星辰交，那都是愿意的。两人又聊了有一会，说的无非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其实大多都是夏泽辉在抱怨，因为家里亲戚很多这还没开始过年人就乌泱乌泱的往家里拱，夏泽辉又得出来接待，一整天下来脸都笑僵了，他满肚子的抱怨说不给父母，现在星辰在他身边，当然是全部倒给星辰了。星辰乖乖巧巧的听着，时不时发表意见，没一会又感同身受的附和，这一会夏泽辉也没觉得有那么烦了，星辰笑眯眯的轻声哄着夏泽辉开心，她自己也开心，直到看见父亲方框眼镜下犀利的目光这才匆匆忙忙的和夏泽辉说了再见，挂了电话。
　　星辰捏着手机笑嘻嘻的从阳台出来，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笑容略显狗腿，乔父喝了口茶，并没有说什么，嘱咐星辰洗手吃饭，星辰立刻如蒙大赦，好生安放好自己的手机，飞也似的跑去卫生间洗手。星辰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她坐在位置上正埋头跟一条鱼纠结时，乔父说话了：
　　\"辰辰，你跟爸爸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星辰听到这句话，嘴里的鱼肉突然不香了，乔母听到这句话，刚夹住的鱼块又掉回碗里，溅起一两滴汤汁险些烫着她自己，星辰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两个人也都是死死盯着她，她刚准备打个马虎眼过去，可看到父亲犀利的目光又想起刚才在阳台，星辰反应过来是瞒不过去了，她的脸唰的一下变红，头都快要埋在碗里，点了点头，看到她点头，乔母倒是非常高兴，急忙拉着自己女儿的手东拉西扯的问，而乔父虽然没说话，心里却是极度后悔的，早知道就不给她买手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臭小子！星辰一边应付着母亲连珠炮一样的八卦，一边注意父亲的反应，乔父低头盯着面前的菜看了一会，似乎是叹了口气，
　　\"要是那个臭小子欺负你，你可得跟爸爸说！\"
　　星辰也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笑容甜甜的，
　　\"好！\"
　　星辰接着吃自己的鱼，乔父时不时给星辰夹菜，乔母注意到乔父表情闷闷的，知道其中原因却总是用话逗他，一顿饭，三个人吃的吵吵闹闹，星辰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填满，是一种甜腻腻的感觉，快要溢出来。
　　夏泽辉就没这么幸运，虽然他的家里也是吵吵闹闹，那是当然，十几口人围着一个原本只能坐四个人的桌子吃饭，打起来都有可能，饭间，七大姑八大姨一会感叹夏泽辉学习好自家的孩子赶不上，一会又问夏泽辉有没有对象，自己邻居家孩子姑姑的女儿跟他年龄一样大要不要介绍认识，夏泽辉自然不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我有女朋友了，三姑姑就不用给我介绍了，表哥大我这么多才结婚，三姑姑多操心操心他吧。\"
　　夏泽辉这一句话让他们家原本嘈杂的环境静了许多，他声音低沉平静，性格也是家里都知道的有些冷漠，原本他愿意出来接待亲戚就只是为了替父母分担，现在被逼的生气，他也没必要再忍耐了。听到这，父母原本想责怪他知道有女朋友了自然是开心的，但是他的亲戚可就不一定了，就说那个介绍什么女孩的三姑姑，自己家的儿子学习不好，不学无术多年，相亲多少次都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他，这好不容易找到了结婚对象，他三姑姑也是这不满意那不满意，只不过他儿子差，想挑也没得挑，也就凑活凑活过了年就结婚。夏泽辉三姑姑家的情况他家里人都是清楚的，此时场面就有些尴尬，夏泽辉原本就累了，说着自己吃饱了就回了卧室。
　　夏泽辉卧室的门一关，他就听见餐桌上他那挑三拣四的三姑姑又开始抱怨起自家儿媳妇的不足，中间连带着说说夏泽辉，说他上了大学见了世面性格上比小的时候更没人情味了，夏泽辉靠在床头撇撇嘴，懒得骂回去。夏泽辉拿出手机，把刚才没来得及存下的手机号存下，他打出星辰两个字的时候，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准备给星辰发短信，短信编辑了一半，母亲进来了，不怪他打字慢，给心上人的短信那真的就跟写作文一样，要斟酌很久。母亲进来也就是问问星辰的情况，夏泽辉也是实话实说，临到最后了，父亲叫了母亲去厨房，母亲出去前一句话让夏泽辉说不出来的什么滋味，
　　\"小忻今年没回来，说是在学校忙什么活动，小忻在学校那找了个工作，她爸妈可担心了，你抽空替她爸妈打电话过去问问，看看有啥不好的没。\"
　　夏泽辉握着手机的手一颤，却很快冷静下来，答应了母亲，母亲走时带上了卧室的门，门锁咔哒一声啮合，夏泽辉感觉到一阵如释重负，可回想起这种感觉，夏泽辉自己却觉得对星辰有很强烈的亏欠感，他心里不安，等着家里的亲戚都走了，等到父母都睡了，立马给星辰打了电话，电话的结束是在星辰渐渐匀长的呼吸声结束的，这天晚上星辰感觉到夏泽辉前所未有的热情，一遍遍叫着星辰的昵称，情话也是一句又一句，星辰被哄得抱着被子脸通红，最后也是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听到星辰睡着的声音，夏泽辉这才觉得自己心里的亏欠少了很多，他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自己欺骗自己一样的睡得安稳。很久以后，星辰回想起那个夜晚，她终于明白，没有爱，都是那个男人试图两边讨好的外交辞令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窗外的雪在下了第三场的时候，春节到了。星辰亲戚不多，每年来串门的就那么几个，乔父乔母都会做饭，两个人上下开工，这个年过得年味十足也不算累，星辰算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几个亲戚家的孩子年纪都小，最大的也比星辰小了三岁，好在星辰原本也就是傻乎乎的姑娘，小孩子都喜欢和她在一块。星辰刚哄了几个小孩子开心，就想着给夏泽辉打个电话，他俩这几天如胶似漆甜甜蜜蜜，电话也是一天七八个的，星辰刚准备播出去就想起夏泽辉昨天跟她提过今天家里人多晚上再打给她，星辰想起来刚准备放下，铃声响起，她着急查看是谁，不是夏泽辉，是顾迎枫。手机刚买回来那天，她就把手机号给了管蕴和顾迎枫，此时顾迎枫打来，她也不奇怪，
　　\"学长新年好！\"
　　不等顾迎枫说话，星辰中气十足的隔着电话向顾迎枫问候，顾迎枫听得出她过得开心，面上也终于带着点开心，
　　\"新年好，星辰。\"
　　顾迎枫官方的回复，说完他自己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原本就是想打个电话看看她和夏泽辉好不好，但是就刚才那一句话，他就知道星辰过得好，顾迎枫心里纠结，纠结着这个姑娘，他希望她过得好又希望她过得不好。星辰听着对面的安静，她心里也是尴尬的，手攥着衣角大脑飞速运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顾迎枫反应过来自己的不正常，换了轻松的口气，
　　\"期末考的还是很不错的嘛。\"
　　\"成绩出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顾迎枫笑了，他说的漫不经心，
　　\"学生会要统计自己部门的成员成绩的，所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啊。\"
　　星辰急的有些跳脚，
　　\"我....我挂科了吗！\"
　　顾迎枫笑得更开心了，
　　\"当然没有，不然我怎么会夸你考的不错。\"
　　星辰一想也是，语气也变得欢快，
　　\"那都是辉哥教的好，他教了我好久我才会的，我也真是够笨的了。\"
　　顾迎枫听到那句\"辉哥\"，心里有些冷漠，脸上的笑容不再，声音却听不出破绽，
　　\"好了，就是打电话跟你拜个年顺便告诉你大学的第一学期你完成的很好，其他就没什么了。\"
　　星辰听得出是要挂电话了，
　　\"好的，谢谢学长，那你有事你先忙好啦，我还的照顾小孩子。\"
　　说完，自己身边的弟弟妹妹很配合的哇哇乱叫，顾迎枫\"嗯\"了一声，终止了那些乱叫声。辉哥？顾迎枫眼神凛然，他当然是生气的，但是在生气又能怎么办，顾迎枫的无力感遍布全身。
　　夏泽辉在自己家里呆的烦闷不堪，几个亲戚非要聚在一起打麻将，他家是旧房子隔音效果很差，不论夏泽辉怎么把耳机里的音乐扩大，一声声的麻将和欢呼吵得他心烦，夏泽辉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夏泽辉迅速睁眼，时间很快，他在期待，但是在看到手机屏幕的那一刻他的心像是悬崖上蹦极的人，迅速坠落。
　　屏幕上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发件人，安忻。夏泽辉拿着手机看了很久，打了几行字又删掉，对于这个人他从小就喜欢，现在即便知道自己现在喜欢上了乔星辰却依旧无法坦然面对，良久，久到了麻将声渐渐停止，七大姑八大姨们嚷嚷着要回去包饺子，久到母亲推开门打断他的思绪招呼他出去松松，他说不出自己什么想法，但是很久以后，他突然明白了，那就是美好世界彻底崩塌的前兆。
　　家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夏泽辉觉得耳膜有些痛，他也顾不上冷，套了件开衫就去了阳台。真冷，夏泽辉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嘴里哈着寒气靠在栏杆上，心上的莫名纠结没有因为天气冷而消散半分，母亲送了人回来就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她怕孩子冷连忙叫着孩儿他爹去给夏泽辉送衣服，夏父被逼无奈拿着最后的棉袄就去了阳台，寒风中自家儿子的背影有些寂寞，开衫裹紧的身体看得出他瘦很多了。
　　\"有啥事可以跟你爹说。\"
　　夏泽辉先是吓一跳，后来被那句\"爹\"逗笑了，看见他笑了，夏父笑眯眯的衣服扔给夏泽辉让他赶紧穿上，夏泽辉接过穿在了身上，两个人不怎么说话，夏父看着还在飘雪的天，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递给夏泽辉，
　　\"我不抽。\"
　　夏泽辉拒绝，夏父撇撇嘴，自顾自的抽起来，烟雾缭绕的，一阵阵的飘在夏泽辉身上，他并不讨厌烟草的味道，只是觉得自己还用不着，两个人沉默呆在阳台，夏母活好面刚准备招呼两个人去包饺子却看见两个人像傻子一样不怕冷站在阳台，夏母有些不高兴狠狠踢了一脚阳台门，两个人都一哆嗦，尤其是夏父丢了烟拉着儿子连忙出去帮忙。星辰家也开始包饺子了，星辰手艺很好，包出的饺子就像是一个个金元宝，板板正正的躺在面板上，夏泽辉趁着母亲数落父亲，还是无法将呼吸喘匀，他忍不住打给了星辰，星辰听到电话响，她很确定那是夏泽辉打来的，她也不顾自己手上沾着面粉，小心翼翼拿起手机放在颈窝接听，
　　\"喂？辉哥呀，怎么啦？\"
　　星辰的声音带了忙碌的味道，夏泽辉听起来脆生生的，暖洋洋的，夏泽辉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那股浊气卡在喉咙里，闷闷的，
　　\"嗯？出什么事了吗辉哥？\"
　　见夏泽辉不说话，星辰有点着急，夏泽辉能感觉到星辰小跑进了卧室，环境安安静静地，声音开始变得柔软，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夏泽辉心下不忍，沉闷答了一句，星辰自然听得出不对劲，还没等着接着问，夏泽辉连忙说自己要去包饺子晚上再打给星辰，星辰无奈顺着他的意思挂了电话。
　　直到晚饭，星辰欢欢喜喜地包饺子，每一个饺子都包进了自己的感情，那种说不上来的甜到掉牙的感情，夏泽辉也在包，包得自己头昏脑胀，什么也吃不下去。
　　一直到了午夜，星辰都没时间打给夏泽辉，而夏泽辉却有满满的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给星辰，手机这东西，害人不浅，夏泽辉冷冷坐在沙发的一角，和家里火热的过年气氛格格不入。午夜，星辰脱身钻进被窝，掏出手机打给了夏泽辉，夏泽辉还是那个样子坐在沙发上，电话震动打断他周遭氛围，夏泽辉看见备注，他确定那时候一种叫做柔软的东西正在慢慢侵蚀他，像是毒，像是温柔刀。夏泽辉握着手机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同样，他也钻进被窝，感受凉意，
　　\"辉哥？\"
　　星辰声音闷中带着欣喜，夏泽辉放松很多，
　　\"嗯？想我了？\"
　　又是今天以前的夏泽辉，骚话满满，惹得星辰脸蛋在冬夜红彤彤的，星辰另一只手攥着被角，害羞的\"嗯\"了一声，夏泽辉立马笑出声，两个人没再出声的，说不清楚两个人想要说什么，冬夜里的呼吸声一阵又一阵，是她吧，夏泽辉确定自己的内心，那个人要彻底放弃了，夏泽辉听出星辰困意，哄着她睡下后，自己在深夜瞪着一双大眼，在手机上编辑了两个字，发了出去，信息就像是带走了他的精神，他开始困了，困得很厉害，裹紧被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