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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01
      苏白从云南回来,一下飞机,蒋钱江第一时间跟他去了移动公司,注销了原来的手机号码,格式化了手机所有的内容,然后就接他去了公安局自首,陈健开车来带他们,取保候审的期间,他俩的驾驶证都被没收了,暂时开不了车。

      一路上他俩在车里已经商量好了如何翻供,才能显得整件事情,顺其自然,没有漏洞,车停在了公安局门口,他俩又坐在车上互相核对了一遍口供,确认无误,才放心的下了车。

      蒋钱江靠着多年来混迹社会练就的沉着冷静的心态,如愿以偿的蒙混过关。公安局的人让他们先回去等消息。回到黛溪,蒋钱江凭借着自身的人脉,轻而易举的买通了很多的人,打点好了关系。他跟苏白再三保证,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他周全的。

      苏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抬起头直视着蒋钱江,问他,“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说的吗?”

      蒋钱江沉默了片刻后,答的异常含糊:“ 你知道的,我妹妹她年纪也不小了。”

      “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只喜欢你……” 他顿在了那里。

      苏白替他补充完整:“ 她要我娶她,是吗?”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比此前更长,声音也低沉许多,像是黑夜里缓缓流淌的水:“ 你知道的,我父母走的早,虽然给我们兄妹两留下了不少的一笔钱,但是她从小就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她没有爸爸妈妈疼爱她,她只有我。只要她喜欢的,我都想要满足她。”

      “ 好,我答应你,等这件事情一结束,我就娶她。”苏白靠在沙发上有些疲倦的垂下了眼睑。

      02
      顾秋铭跟许桑烟在这个西南的边陲小镇待了一个多月,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第二天的机票回去。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早已经跟住的农家大院里的朋友们相熟,大家都很舍不得。多吉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小倩,你再多呆几天好不好,我们明天可以跟我的藏族朋友一起去烧烤,后天我们一起去白水台。”

      许桑烟沉默了一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跟他说,“ 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我的父母在等我,我的小呆也在等我回去,它可怜巴巴的留在别人的家里,我要接它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他的眼泪留下来,他说,“ 小倩,你以后一定要再来泸沽湖,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我们到时候再一起去香格里拉,还有,你不是说还想去西藏吗,从香格里拉也是可以去到西藏的,我有一辆旧的面包车,到时候我们是可以开着它去西藏的……” 他一直在说,根本就停不下来。她打断了他,“ 好啦,好啦,不要再说了,我们会再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还要一起去看看香格里拉的杜鹃花呢。”

      然后他们们彼此拥抱转身告别。

      03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银杏叶和枫叶纷纷坠下,化蝶而去。清晨的雾气越发厚重,而夜色来的太快,下午四五点已经看不清黄昏了。

      许桑烟和顾秋铭走在黛溪的路上,上次在这里走过,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顾秋铭不忍心看到她再回来,可是她执意要来,她跟他说,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我的小呆在等我回去,它还在他的家里等我,我要去接它回家。顾秋铭只能陪着她一起来。

      敲开了她熟悉的门,开门的是蒋钱敏,她不太友好的看着许桑烟:“你来做什么?”

      “ 我的小呆呢?我来接它回家。”许桑烟低声问。

      “ 什么小呆? ” 蒋钱敏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她,就像毒蛇在窥视猎物。

      “ 是那只小狗 ” 蒋钱敏的身后传来苏白的声音,“ 狗已经死了,你回去吧。”

      “ 哦,那只小狗啊,之前它一直叫个不停,我早就把它扔了,现在应该已经冻死了吧。” ,说着蒋钱敏准备把门关上,不想再看到她的那张脸。

      许桑烟一把推住了要被关起来的门,“ 那把那些绣着我名字的衣服还给我。那些汉服上都有字,你也用不着。”

      说起这个名字,她就更来气,想起这段时间来,苏白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她,她住在她一手装修的房子里,坐在她喜欢的风格的椅子上,她的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她又没有办法,墙上,桌上,床上,就连家里的抽水马桶,砧板,花瓶,烟灰缸,牙签筒都刻着 “ 桑烟 ” 两个字,伴随着 “ 桑烟 ”两个字以任何一种形式存在在各个房间的各个角落,她就好像在哪里都能看到她的影子。从心脏里源源不断的蒸发出来的仇恨,那些持续不断地浇在她身上的,湿淋淋的仇恨,她的内心怒火中烧。

      “ 你的衣服,你滚蛋的时候怎么不拿走?我们留着干嘛?闻你的狐臭?还绣着你的名字叻,你以为你是陈圆圆,还是林青霞?搞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价哦,留你的衣服是想臭死整栋楼嘛?早就被我们扔了。”,蒋钱敏看着许桑烟越发苍白的脸色,越说越觉得过瘾,“你这要死不活的窝瓜脸,想必是谁看见了谁都想吐吧,而你呢,更是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了,各种用,对不对?怪不得都用烂了呢,别说送给别人了,倒贴都没人再敢要了哦,你心里喜欢很久的人呢,更是看都不敢看你了,看你烂眼睛……”

      蒋钱敏继续自顾自的滔滔不绝,在一旁的顾秋铭已经听不下去了,一把拉开许桑烟,一拳狠狠地朝蒋钱敏挥了过去。苏白赶紧跑过去拉开他,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许桑烟再一次看到了安静的顾秋铭不要命的打起了架。

      04
      念初二那会,许桑烟她们班的班主任是个变态,特别喜欢摸女生,全校女生都知道,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女生叫到黑板前面做题,然后趁着女生做题的间隙,摸她的胸,有时候是屁股,或者是大腿内侧。

      最放肆的一次是直接把许桑烟叫去了办公室,两只手环着腰摸了她的下面,隔着裤子摸的。她很害怕,很恶心,很生气。怕被他□□,怕失去一些很宝贵的东西。她谁都不敢说,只告诉了顾秋铭。

      在第二天晨会早操结束后,顾秋铭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跟班主任打起来了。他平时是属于很安静很安静的美男子啊,从来不打架,可能也打不赢任何人,可是那天他像疯了一样,在操场上把班主任扑倒在地,很多人过来拉也拉不开,他把他的眼镜都打烂了。那次可能是他人生里的第一次热血沸腾吧。

      那次的事件后来也是不了了之了,然后那个班就散架了,没人拿班主任选的班长当回事,上课说话乱到老师没法讲课,除非他开始吼。那个班主任也再也没有叫过许桑烟去黑板前做题,也从来不对她提问,从来都不批评她的作业。在许桑烟初二结束时,班主任送了她一个老式的闹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那个闹钟质量好到至今没坏。这件事,许桑烟现在想想就会开心的笑出来。

      05
      蒋钱敏的脸肿起了一大片,嘴角也渗出了血,从小到大,别说被人打了,都没有人敢骂她一句,从来都是她骂别人的份,毕业工作了,更是如此,她在镇上的一家幼儿园做老师,班里只要有小孩子一哭,她便对他们破口大骂,骂到她们不敢哭为止,要是还哭,就挨打。这样一来,班里的孩子们见她都敬畏三分。市教育局下来检查,多次夸赞,她带的班级,各个乖巧听话,她作为班主任,连续两年都被学校评为优秀班主任。家长们争相托关系把自己的孩子往她的班级里送。

      可是这一次苏白也参与其中。蒋钱江看着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妹妹被人打了,自是心疼的不得了,但他做事向来沉得住气,他耐心的安抚她妹妹,跟她分析利弊,如果把事情闹大,苏白还在取保期间,他们这一边也是讨不了好的。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在蒋钱敏的内心,她跟许桑烟的恩怨,才刚刚开始。

      06
      许桑烟和顾秋铭在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顾秋铭的手受伤了,渗出来的血把白色的衬衫袖子染得斑驳不堪,他是骨科医生,在医院里见过太多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很在意。

      许桑烟内心百感交集,想起刚才看到的苏白手臂上蒋钱敏三个字的纹身,想起很久以前跟苏白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重庆森林》,里面有个情节: 从分手那天开始,金城武每天都去超市买一瓶五月一号过期的凤梨罐头来吃,因为凤梨是阿May最爱吃的东西,而五月一号是他的生日。他告诉自己,当他买满三十罐的时候,她如果还不回来,这一段感情就会过期。

      在这部影片的最后有一句话是,其实了解一个人并不代表什么,人是会变的,今天她喜欢凤梨,明天她可以喜欢别的。

      谁又知道呢?

      是啊,谁又能够知道呢?

      她想起临去云南时候,小呆活蹦乱跳的样子,内心愈发的难过,终究是她的失误,它等了她太久太久了,终于还是没能等到她来带它回家的那一天。

      你恨我执意留在丽江没有陪你回来也好,你说你爱上了青梅竹马的姑娘也好,我都不怪你,不怨你。可是我跟你之间的事跟只狗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是你当初跟我一起把它捡回家来的,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待它。

      你和我跟它都是哺乳动物,你有的,它都有,人委屈了能哭,狗委屈了也会呜呜叫。它也是有心的,它会知道谁爱它,谁不爱它,它必定是伤透了心。

      她坐在汽车站的站台上,哭的泪流满面,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又有什么用,时间无情第一,它会把你欠下的对不起变成还不起,又会把很多很多的对不起,变成来不及。她哭的这样伤心,这一次,顾秋铭没有拦着她,也没有去安慰她,哭吧,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出来吧。

      你曾说要保护我,可是大风大浪都是你给我的,你去做了别人的齐天大圣,我就只能做我自己的盖世英雄了。

      是因为还在爱着他吗,还是因为我的不甘心。当初我放弃了她的梦想,放弃了很多的人,只为等待你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我用我一生的幸福来做赌注,到头来你却让我输的一败涂地,粉骨碎身。

      当初我不同意在一起,你非要在一起,在一起了,你又转身爱了别人了,就当是我一厢情愿吧。都是我不够好。所有的,你们都拿去吧,让我两手空空,你们都离开吧,让我南柯一梦。

      路过的行人像看个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她,没有人知道她刚刚失去了一条狗。既然小呆已经不在了,好像这座城市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下来了。顾秋铭带着她连夜回了嘉兴。

      07
      顾秋铭把许桑烟送到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守在家,父亲和母亲都住院去了。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让两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岁。特别是父亲,奶奶说,前几天晚上送进医院的时候,脸色苍白的就像一张一吹就破的纸。

      说着说着奶奶的眼圈又红起来,虽然她的眼睛几乎已经看不到眼前她日思夜想最疼爱的小孙女了。
      她的父亲和母亲,怎么都不会想到,从小到大,她念着嘉兴市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直至考进大学,都是一帆风顺,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从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在任何方面都不曾让他们失望过的女儿,为什么会在婚礼前夕被人抛弃。他们根本就接受不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在许桑烟的印象里,在她二十九的时光里,父亲不管是跟母亲之间的吵架,还是生意上的亏损,还是她为了取保他,打点关系,父亲去银行取了整整五十来万现金,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的父亲,他从来都没有流过泪,但是这一次,他不停的抹着眼泪,直到后来被送进医院。

      在他们传统的思想观念里,在结婚前这么短的时间里女方被放鸽子是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更何况请帖之类的全部都发出去了。所有婚礼要用的全部已经准备妥当,突如其来的事件,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又该如何交代。

      奶奶跟她说,她的父亲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一定会放不下他,他的父亲是如何一遍遍的打着他们家的电话,低声下气的求人家如期跟他女儿举行婚礼,甚至答应对方结婚证也不用领了。

      她父亲有那么多生意场上的朋友,他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他那么的骄傲。她听着他这样,她的心都碎了。

      08
      再后来,再后来怎么样了呢。家里因为她的这件事,乱成一团糟,婚礼是不能如期举行了。奶奶哭了几天几夜。吵嚷着要去黛溪他家里去找他算账,快九十岁的人,她们怎么能让她坐车去到湖州,去到黛溪,再后来,她的眼睛哭瞎了,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许桑烟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她,等她结婚了就带她去北京,去看一看天安门,她说她只是在电视机里看见过,很想亲眼去看一看。可是眼睛瞎了,不管她结没结婚,她就哪儿也去不了了。

      许桑烟心想,自己的这一生啊,并没有做过什么亏欠过别人的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她没有能够让自己的奶奶看到她穿上婚纱的样子,她也没有能够让她看到天安门。

      她的奶奶,是个典型的上海女子,性情温和淡然,大方得体,在那样的一个年代里始终坚持男女平等,是她跟她的母亲远不能及的。

      她的童年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她教她画画,教她绣花,她是个能干的女子,会很多精致的手工活,并且为人善良耿直,会帮助有困难的人。她是这样一个善良坚强的女子,她的爷爷去世有将近三十年,在她的印象里,无论多么的艰难困苦,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可是她却为了她哭瞎了眼睛。

      再后来,她天天吵嚷着要去湖州替囡囡讨个公道,她跟父亲说,她要去请律师,要为囡囡打官司,父亲说不要去,她又去跟母亲说,她说她有钱,你们不肯出钱,她来出这个钱,她要去湖州。母亲也劝她不要去。

      她又跑去找许桑烟的堂姐,她从她自己的旧箱子底下翻出一堆旧巴巴的钞票,有两万多块钱,那是大家平时给她的零花钱,她都没有舍得花,都藏起来了,她说她老了,用不到这么多钱了,硬要塞给堂姐,让她去请律师,她要打官司。姐姐提着一塑料袋的钞票跑过来跟大家说,不好了,不好了,奶奶已经疯了,奶奶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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