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何曾又有花》藏马蔷薇

11、第十一章

　　01

　　那是早晨的8点30分，周一，某家杂志社的停车场。蒋钱江做了他这辈子为他妹妹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件事。他把预先在小商品超市买来的刀捅向了许桑烟的腹部。他确信这把刀扎到了根部。他的手紧紧地压在刀柄上，全身因为用力而肌肉缩紧。

　　苏白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一把把他推开，他对他说，你终于还是这样做了，如果我曾经亏欠过你，那么从今往后，你我应该已经两清，你走吧，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们。

　　蒋钱江面无表情，转身离开。路人，警察，救护车，记者，越来越多的人围拢来。

　　02

　　许桑烟在医院住了几个月。顾秋铭一直守在医院里，不敢离开她一步。她醒来的那天，一眼看到窗外雪白的栀子花树，绵长而甜腻的香味随着风飘了进来，她想起年少时候，一到夏天整个校园都飘着栀子花的香味，那时候时光多美好。

　　顾秋铭睡着了，脸伏在床边，他的头发好像很久都没有剪过了，脸色憔悴，看上去苍老了好多。
　　她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眼泪流下来。两个人抵着额头，互相微笑。

　　他亲吻她的额头。他说，桑烟，我爱你。

　　苏白呢？

　　他对他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故意伤害罪，但获得了被害人的谅解，法院判了一年的有期徒刑。

　　03

　　几个月后，许桑烟痊愈，顾秋铭带她去了北林场监狱，已经是秋天了，淡淡的阳光透过干枯的树枝倾泻下来，天空下，有一群鸟飞过，她望着监狱高高的围墙，忽然说不想再见他，她给他留了一封信。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如果你看到了，你会知道是我。

　　我感激你曾经给我的那份爱，它可以超越后来的一切不美好，因为我们曾经拥有的这些美好的时刻，我永远不可能真的恨你。

　　只是这些年过去了，理智已经不允许我回头，自尊心不许我回应，所有爱我的人都让我选择放下你。我跟你之间，早已经覆水难收。

　　表演恨你，倒成了最轻松的方式。

　　你曾说，希望我过得幸福。我会笑纳你的祝福，我希望你也是。

　　希望你以后也能吃很多饭，希望你每天都能睡的很熟，希望你那里晴天很多，希望你过的好，走的远，看更多的风景。

　　希望你我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04

　　年底的时候，顾秋铭去了希腊参加一个医学方面的学术研讨会，研讨会一结束，顾秋铭便一个人跑去了伊亚小镇，传说伊亚被称为拥有世界上最美日落的地方。

　　顾秋铭找了一个观赏日落的最佳位置，架好三脚架，自拍了一段视频发给许桑烟。日落时分，在伊亚的悬崖边，夕阳缓缓落入爱情海。顾秋铭捧着一颗戒指，对着镜头说，桑烟，我希望一辈子照顾你，未来让我陪你看遍所有的日出日落，你嫁给我，好吗。

　　蔚蓝的海水，白色的房子，蓝顶的教堂，传统的风车。在夕阳的照耀下，美得让人沉醉。

　　顾秋铭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健康明净的笑容。许桑烟低头拿起手机回复他，好。

　　许桑烟心里想，是你救了我，顾秋铭，不管何时重提，你都曾拯救我。

　　05

　　许桑烟正在厨房里切一截胡萝卜，想到顾秋铭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从小到大，每次都是他给她做饭吃，今天就换她给他做一顿饭。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应该是到机场了吧，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可是，顾秋铭没有接电话。她的心里开始隐隐感觉到不安。

　　客厅的电视机里正在滚动播报今天的新闻，“希腊航空9号发表声明说，该公司有一架从希腊飞往杭州的航班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失去了联络，该航班载有219人，原定是在9号的傍晚4点30分抵达杭州的，有最新的消息我们也会随时播报。”

　　听到新闻，许桑烟手里的胡萝卜一滚，切到了手指，血汨汨的冒了出来，许桑烟顾不上疼痛，扔下手里的东西，匆匆赶到机场。当时机场已有许多失联乘客家属及记者，各种哭声，吵闹声，说话声夹杂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关于飞机的消息，许桑烟听到了很多的流言，越来越多的负面消息让她不堪重负，后来机场方面又要求家属回家等消息。

　　时间一天两天的过去，很快地一个星期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

　　半年过去了。

　　依然没有顾秋铭的任何消息。

　　06

　　忘记是哪一天了，也许是许桑烟从外地回杭州工作的那段时间里，顾秋铭在擀面，当时他问她，你喜欢什么馅的饺子。许桑烟说，让我考虑考虑。

　　妈妈说的对，虽然我们还年轻，可以等，但是不要让一个爱你的人等太久了。

　　他擀了一张又一张空白的面皮，是不是到今天还在等她的一个答案。

　　是啊，她让他等了太久了，所以现在，换她来等他了吧。

　　07

　　电视机里连续几天都在转播全球新闻：“我们不得不作出这样的推定，XU210已经失联，机上人员无一生还，对此我们深感遗憾……”

　　许桑烟的眼圈又红起来，她伸手拉开抽屉去拿纸巾。抽屉里有一个粉红色的钱包，还有很多的信件。她记得这个钱包是顾秋铭在她初三那年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那时候他比较愣，知道她喜欢粉红色，就跑去小卖部挑了半天，花了五十块选了粉色的钱包给她。他本想听到她的称赞，她却告诉他说她早已经不喜欢粉红色了。

　　还有这些信，都是顾秋铭在这些年里写给她的，她抽出其中的一封，那是她刚毕业那会，在南昌工作，处处不顺心，初入社会，不被老板赏识，常受同事刁难，常常感觉到困惑，那次顾秋铭，带了满满一行李箱的水果，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跑过来看她，临走时，他给她留下了这封信。

　　桑烟，我大四冬天回家那次你写了一份信给我，那时候你多纯真，时光多美好。每次回家我都会看看那份信和你在我草稿本上写写画画的那些东西。不管以后怎样，那些是我年轻时候最美好珍贵的记忆。

　　钱财外面有很多，而善良，真实，勇敢，正直的你只有一个。追逐利益绝不是我们唯一努力想要的，工作也绝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们还年轻，容易受到诱惑，但出发时，我们就要定下高目标，不断努力。我希望我们都能找到生命中真正的意义、快乐和激情。希望我们能安渡艰难时光，并收获更强的力量与更坚定的决心。

　　你待人纯真善良，你才华横溢，写作和摄影上都有极高的天赋，这是你的长处，很多人不能及。现实世界里未曾承受过足够责难和内心的修炼的人是最多的，他们也就根本没有能力承担职责内的责任，太缺乏对生命的尊重。简陋，粗暴，没有信仰，所以你不必去计较。未来你都不要放弃自己，你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我会一直在。

　　＂一个光着脚的女孩。有时候像孩子一样无邪，有时候像野兽一样激烈。一个常常趴在你的背上要你抱起来的女孩。一个不合理的甜美的女孩。＂我希望这个女孩能回来永远回来。

　　08

　　青梅竹马。青梅枯萎，竹马老去。

　　多希望我们还能像儿时一样，

　　我不小心犯了错，你帮我解决，

　　我作业不会，你借我抄。

　　那时的时光多美好，

　　我带着耳机坐在你的自行车后座上，

　　你骑车带着我在开满了油菜花的田埂上穿梭，

　　MP3里放着的是任贤齐和周杰伦的歌，

　　梦里花落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