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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狮子山 ...

  •   尧典正出了一身汗,终于到了揾红湿门口,林四年麻溜儿从尧典正背上滑了下来,“谢谢你啊,你赶快去洗澡换衣服吧,害你出一身汗,我先进去了。”

      林四年一边瘸着走一边回头对尧典正说:“万一有点动静,你别怕啊,是在吵架。”

      尧典正笑着,目送着林四年走进了细君催,自己才反手去摸了摸自己后背,现在都还觉得疼,应该硌出印子来了。

      林四年从小戴到大的那个宝贝,估计全身都是尖锐的棱角。

      林四年瘸着走进家门,林十一就坐门槛上打消消乐,林海深果然坐在大厅中间,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没有玩手机没有走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到处看,就那么坐着,专门等林四年回来似的。

      林四年伸手拍了拍林十一的肩膀,“你去吃饭。”
      林十一头也不抬,“等我再玩几盘的,我无限精力呢。”

      “快去!”林四年厉声说,“我和林先生有话要说。”

      听到这一声,林海深抬起眼皮笑了笑,随即站了起来,温和地笑着:“林先生,下午好,业务繁忙啊。”

      林海深的笑容蛊惑,里面不是藏的刀,而是一颗黑心,不暗算你,偏就恶心你。

      林四年不想多看他一眼,扭过头,压着心底的怒气,恭敬说:“您坐。”

      林海深坐下,和林四年一排。幽幽开口说:“上个月和您说的事,您觉得怎么样呢?”

      果然又是这件事,林四年扭头看着林海深,心中情绪万千。

      林海深说按照辈分来说,他和林四年同辈,即便他如今已经四十好几了。而且林四年是林氏刺绣的正统当家人,不是什么旁系,因此他每次过来,都格外敬重。

      林四年当不起这种敬重。

      “你和我妹说了?”林四年问。

      “当然没有,林先生,我是不会和林小姐说这些的。”林海深轻声回答。

      “我不同意。”林四年接着铿锵有力地说,“您既然想做这一行,您做就是了,您和我商量什么?我再说一遍,只要我在一天,林家的招牌就挂在锦里一天,绝对不假手他人。”

      林海深笑笑,“怎么能说是假手他人呢?林先生,我也算是林家的人,如果现在林氏刺绣依然像林老先生在时那么家喻户晓,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叨扰您,只是如今……我也是为了林家的名声,为了刺绣行业的繁荣昌盛啊。”

      “昌盛个屁!”林四年一拍椅把手,站了起来,“你一而再再而三来我家,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当初跟我我爷爷做学徒,是你自己偷学别人家族的绣艺,我爷爷打发你走,没有说明缘由,这才是为了林家的名声,也是为了你的名声。

      “怎么着,这恨你记一辈子是不是?现在看到我们林家没落了,千方百计地要把林氏刺绣收入自己囊中,想怎么作践怎么作践?你做梦!”

      林海深没有生气,也站起来,整了整衣袖,“林先生严重了,您口口声声说是我作践了林氏刺绣,那您现在呢?林氏刺绣在您手里怎么样呢?”

      “呵……”林四年气笑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个道理我爷爷还没交给你,你就已经被逐出林氏的学徒名单了。”

      每次林海深来,都拿“没落”、“糟蹋”这样的字眼来刺激林四年,林四年也是翻旧账,每次都拿林海深小时不懂事,偷师他族的事来说,两人通常都是各不相让不欢而散。

      林海深每次空手而归,却屡战屡败,而且收兵回城之际,一定要一只脚踩在细君催的门槛上,回头对着林四年说一句话:“林先生,我建议您,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林先生和林小姐,还是学业为重。”

      学业!老子学业好着呢!
      林四年每次都这样在心里骂一句,和狠狠地用眼神把林海深的背影送走,一场没有硝烟的硬仗才终于结束。

      林海深从细君催出来,没有径直离开,而是踏进了隔壁的特产店。

      尧典正已经洗了个快澡,正在给上午在基地拍的照片排版,自己做明信片,见有客人进来,站起来笑了一下。

      林海深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随便看看,让尧典正忙自己的。
      他上上次来时,特产店生意火爆,店内陈列着满满当当的川西特产,那个藏族老板忙得满头汗。
      上次来时,特产店关门闭户,和当日情景天壤之别。

      今天再来,果然,变坏了,事实证明,不管是刺绣还是特产,交给小年轻经营,总会越来越坏。

      林海深替那位藏族老板感到不值,他看不下去了,正当他打算离开这个门可罗雀的地方时,店内一个小小角落吸引了他。

      那个角落是一张桌,桌上摆着一堆瓶瓶罐罐,数量不多,但看得出来制作精良,构思巧妙,不像是在批发市场买来的。

      桌下是一堆做陶器的工具,都摆得齐齐整整,十分干净。

      林海深总算有了点欣慰,回身问:“这些陶器,是你自己做的吗?”

      尧典正从电脑后探出个头来,笑着回:“是,业余爱好。”

      林海深笑了笑,走向前去,递了一张小卡片到尧典正桌上,笑着说:“想不到四年的邻居,竟然是志同道合之人,匠人心,四海情。”

      尧典正没有名片,而且当他听到“四年的邻居”这一句时,已经把面前这人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抱歉地笑了笑,“常来坐。”

      林海深前脚刚从特产店出去,林四年后脚就从后院进来了,十分疲惫地往躺椅上一瘫,闭着眼问:“刚刚林海深到你店里来了?”

      “嗯。”

      “没和你说什么吧?”林四年突然睁开眼,立起来急切地问。

      “说……嗯,我和他志同道合。”

      “合个屁。”林四年重新躺下,刚躺下,就听到后院有啪啪的拖鞋声。
      林四年用手抹了一把脸,软骨头似的又站起来,拖着身体朝后院走,在后院和林十一打上了照面。

      “吃过饭了?”林四年问。
      “吃了。”林十一脾气也不好。

      吃个屁,拉姆今天不在店里,南瓜也不会做饭,吃的什么?
      “吃的什么?”
      林十一不耐烦了,嘴里含着的棒棒糖被咬碎了一半,“你怎么连我吃什么也要管?”说着,就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林四年跟在后面,谨慎地问:“林海深没有和你说什么吧?”
      林十一顿住脚,“没有。”

      林四年还不放心,嘱咐说:“他下次要是再来,再说些疯疯癫癫的话,你就录音,拍照,我们告他骚扰未成年。”

      “哼,”林十一笑了一下,把棒棒糖从嘴里拿了出来,“哥,你终于知道他是来骚扰我们了?暑假就来了七八次,这才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又来了!”

      林四年想安慰下妹妹,好心地伸手过去,刚想拍拍林十一的肩膀,林十一已经朝后面退了一步,轻巧地躲开了林四年。

      “他疯疯癫癫?他是个商人,他才不疯呢,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你,他到底想要什么,你给他不就行了吗?他是钱没给到位还是怎么的?”林十一嗓门很大,吼的这一段花了很大力气,吼完,好像有点虚脱,转身慢慢地朝细君催的后院挪。

      林四年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什么,在后面冷硬地问:“那副万马奔腾,你怎么知道我整整绣了八个月?”

      林十一无声地笑了一下,一口咬碎了口中剩下的糖,口中糖粒稀碎,和后院静谧中的蝉声混合在一起,显得这段沉默的时间格外漫长。

      林十一终于咽下了那颗糖,转身的那一瞬间,后院瓜架上的蝉声也停了。

      “哥,你就把细君催给林海深吧,把林家的招牌一起给他,他有的是钱,你想敲诈多少就敲诈多少,反正林家的招牌,就跟个无价之宝似的。”

      林十一的双眼无神,也没有看着他哥,显得十分无情。

      林四年双眼发红,怒气已经压不住了,但还有一线转机,他一字一顿地问:“林十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林十一抬起眼皮,视线终于聚在了林四年身上,惨笑着说:“我说,哥,你把林氏刺绣让给别人吧,白得一笔钱,不好吗?到时候你有钱了,专门租个大房子放你那些刺绣,再也不用藏着掖着,防我当防贼似的了,不好吗!”

      说着说着,吼了起来,眼眶中挤下来两行泪水。

      林十一是个不服软的人,赶紧转过身,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

      林四年双手捏成了拳,也没有追上去,大声呵斥:“林汶起!你说些什么话,你对得起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吗?”

      林十一的眼泪估计已经擦干了,也气得不行,猛地转身,和她哥隔着几米,几乎佝偻着腰,大声嘶吼着:“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他们,你林四年就对得起了?爷爷还在的时候,多少人喊他老师?爸爸在的时候,他忙成那样,一幅刺绣能卖多少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呢?他们都不在了,那你呢?林氏在你手里是个什么破烂样儿你心里没数吗?还不如白送给那个林海深!”

      林十一双手无力地下垂着,眼泪来不及擦,已经从下巴滴了几滴到地上,她仰着头,妄想把眼泪倒回去,小声说:“那个林海深再坏,至少喊我一声林小姐,至少当我是林家的人。”

      虽然说得小声,林四年还是听到了,他没有办法反驳,因为林十一说的都是真话。
      他看着林十一转身,听着林十一甩上了沉重的房间门,他仿佛还听见了林十一倒在床上,捂在被子里呜呜呜地哭。

      应该是真的在哭,因为细君催的隔板墙不隔音。

      林四年觉得好累,他今天辗转太多地方了,说了太多话,生了太多气,他慢慢地穿过院子,往亭子里一坐,看着瓜架上的蜂围蝶绕发呆。

      林十一叛逆,他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林十一心里对他的怨气竟然已经这么深了。

      他是哥哥啊,长兄如父,哥哥应该像座山,替林十一这颗小苗儿挡住风雨。
      然而林十一长大了,向往的是山那边的世界。
      这时候,山成了阻碍,小苗儿最恨的就是这座山。

      不知道坐了多久,桌面上被林四年胳臂压着的地方都湿了一片,可林四年还是一点察觉都没有。

      尧典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对面,坐下来之后推了一杯水到林四年面前,另一只手里拿着一袋冰块,也一起推了过去。

      林四年无力地扭动脖子往自己抽血的那只手肘窝看了一眼,果然已经青紫了,他惜命地拿过冰袋,轻轻压在肘窝处,觉得太阳穴都被冰得疼。

      这样一来,林四年就没有别的手了,尧典正又穿过院子进了特产店,再出来时,插了一根吸管到水杯里,拿到了林四年嘴边,笑着说:“多补充点水分,不然血小板恢复不了了,下次没法抽血。”

      林四年抬眼看着尧典正,对上那对带着笑意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往前倾了一点,叼着吸管喝完了一大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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