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义炭]净土》唐梨粥

1、归乡

　　“哐当哐当”，空空荡荡的火车摇晃着驶入漆黑又漫长的隧道，妹妹祢豆子牢牢拽住哥哥炭治郎的袖子，老旧的车厢顶上只有一盏灯刚打亮，但是电力不足，灯光一直在不安地跃动，发出滋滋的声音，广播突然颤了颤，传来僵硬的女声：“温馨提示，列车正驶入通往极乐镇的最后一条隧道，进入隧道时间较长，请耳内不适的旅客注意休息——”

　　余音还未消失，随着清脆的什么物件碎掉的声音，灯光彻底熄灭了，车厢内陷入彻底的黑暗，除了列车行进的规律的声音外，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片漆黑中，炭治郎除了妹妹粉水晶般独自熠熠的眸子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反手紧紧抓住妹妹冷得像冰的手，竭力将自己掌心的温暖传递过去。

　　“祢豆子，没关系，哥哥会保护你的！”衣着单薄的少年牙齿在打战，似乎有一股无言的寒气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七月的天一下子坠入了冬夜的气氛，而他们现在是在雪地两条互相舔舐的孤狼，“这些只是幻觉，是在梦里而已，祢豆子不要害怕……”

　　祢豆子没有说话，粉水晶似的眼眸只是牢牢盯着远处的黑暗，似乎什么东西正在那里滋生出现，她额头上青筋暴起，趁着黑暗的掩护，没有被哥哥握住的那只手五指成爪，喉咙里威慑似的发出野兽的吼叫声，但是没有成效，连炭治郎都能听到地板被摩擦发出的沙沙的声音，他鼻子远胜常人，能够闻到逐渐逼近的恶臭，这让他忍不住屏住呼吸，尽量少吸入这样噩梦般的气味，抓妹妹的手却更紧了。

　　是梦吗？

　　然而，这气味是如此的真实。

　　身体好像被什么钉在了座位上，无法动弹，心脏跳得很快，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土而出的那种直觉，危险！

　　“祢豆子！”炭治郎惊呼出声，妹妹祢豆子挣脱开他的保护像一尾游鱼般弹射出去，看不到妹妹的眼睛意味着这个空间对他来说是密闭的黑暗，他能嗅闻到祢豆子的气息，和那恶臭一样充盈在整个车厢里，在哪里，在哪里？

　　祢豆子和那怪物在哪里？

　　他听到破空而来的声音，浓郁的气味瞬间逼近，愕然回首，只听到尖利的指甲划过坚硬表面的声音，厉鬼般刺耳的嚎叫在他耳边炸裂，却是祢豆子的声音，祢豆子示警他立马离开，炭治郎跌跌撞撞地摸着座椅往外走，湿漉漉的手感说明某种液体已经浸湿了椅背，又黏又臭，他深深呼吸一口气，那并不是血液的味道。

　　“哐当哐当”，列车依旧在笔直通往极乐镇的隧道中行进，就像一条蠕虫蠕动着爬过深厚的土层，朝着地下深处的坟墓进发，这片黑暗要持续多久，多久才能到阔别已久的故乡？

　　炭治郎死死掐着自己的手，疼痛从月牙形的凹陷中挥发出来，浸透他的神经，是梦吗？还是梦里的梦？所以一个接一个很难醒来？

　　是现实吗？

　　祢豆子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炭治郎却能闻到妹妹痛苦的气味，还有鲜血的味道，祢豆子一定是受伤了，炭治郎握紧了满是掐痕的拳头，他的手指粗粝，布满茧子。

　　他要到祢豆子身边去，即使会被怪物吃掉，作为哥哥也要保护祢豆子，在已经模糊了的幼年，他学过一些剑道，哪怕现在手中没有剑。

　　少年转身回去面对更深的黑暗，祢豆子喑哑着喉咙发出不满的声音，炭治郎安抚她：“我不会丢下祢豆子逃走的。”

　　祢豆子回头了，炭治郎能看到她的眼睛像是两盏小灯笼般明亮，这光必定能照亮黑夜，他尽力从混杂在一起的气味中分辨出那股不属于他俩的味道，在哪里，在哪里，不，或者说他们还能撑多久，只要再度看到光，他们就胜利了。

　　像是沼泽里冒出的泡泡的一样的啪嗒散开的声音，更可怕的噩梦般的气味弥漫在整节车厢里，连祢豆子都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更不要说鼻子灵敏的炭治郎，他的脑子似乎被泡在一堆腐烂的垃圾渗出的恶臭液体里，整个人像是被下咒了一般浑身疼痛，他艰难地抬起手，闭着眼挥拳砸向恶臭气味最重的地方，合并的四指触到肉膜形成的软泡便传来灼烧般的痛苦，细细密密好像什么东西钻了进去，炭治郎不由得发出的痛苦的声音，但还是加大力度，祢豆子似乎也懂了他的用意，爪上用力，好像是气球爆破的声音，碎肉和黏液喷射而出，淋了炭治郎一手。

　　滴滴答答，好似什么东西在急速融化，手上滴落的粘稠液体变得越发轻盈，直至澄澈如水，蒸腾起来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手掌还在颤动，脑子记住了感受到的真实的痛苦，刚刚发生的一切和炭治郎的噩梦无二分别。

　　“列车马上停靠，请需要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身上的行李，下一站，萤火森林。”僵硬的女声再度响起，这次炭治郎和祢豆子都松了口气。

　　“哐当哐当”，列车按着自己的节奏，终于离开了隧道，冲出了那片黑暗，光再度照进车厢，祢豆子和炭治郎还没来得及看对方一眼，一个急刹车，他们撞到了椅背上，桌上的水杯倒地，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列车停了下来，车厢门打开，影子已经投在了地面上，糟了有人要进来了，祢豆子还没来得及藏起来！

　　“很难得有外人来极乐镇呢，对吧千寿郎！”嘹亮的声音响起，和狼狈的灶门兄妹全然不同的是，披着下摆如火焰的披风的男人步履稳健地踏上列车，发型也似火一般张狂，两条眉毛上扬得奇奇怪怪，不过在刚经历过不明生物袭击的炭治郎看来，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的男人看起来格外的可靠。

　　对了！祢豆子！

　　他不动声色地遮住了妹妹祢豆子的身形，祢豆子低着头，长长的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不同于常人的眼睛和牙齿，还特地捡了一条长长的面包咬在了嘴里，那个自说自话走进来的男人瞥了一眼她拿起面包的手，祢豆子便立马将手缩进了袖子里，七月她还穿着长袖的外衣，炭治郎也知道奇怪，但是这个男人更奇怪，穿着打扮像是上个世纪的人，不论是那条披风也好，那身制服也好，都奇奇怪怪的。

　　“兄、兄长，请等等我。”一个和他长得十分相似但是要小上许多、气势也较弱的男孩子穿着和服，拖着一堆木柴赶在车门关闭前上了车，气喘吁吁地，看起来很是可怜的样子。

　　男人收回了目光，不顾炭治郎他们的目光自顾自大笑起来：“千寿郎还远远不够呢，想要保护好自己和父亲，需要更多的力量啊！”

　　“是、是的！兄长！”小少年努力抬起胸膛，拖着那一大摞木柴落座，看向炭治郎的目光有些惊讶，很快，似乎意识到了兄长和自己的模样也十分奇怪，那双和他哥哥完全不同的温和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些沮丧和歉意。

　　看起来好像马上就会哭出来一样。

　　炭治郎为避免他真的抱歉到哭出声，背过身抱着祢豆子用身体遮掩她，然后假寐起来，总之很快就要到极乐镇了，又是最终站，也不会坐过头。

　　但或许是身体太过疲惫的原因，他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陷入了梦中。

　　高大巍峨的神社建在高高的山顶，他拼命想要跑下山，离开那个地方，他不停地想下奔跑，几乎要滚落下去，鲜红的鸟居从身边穿梭而过，好像下山的路永远没有尽头，他只盯着一直往下没入森林中的那条路，不去看路旁，余光里却也看到了，路旁都是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雪白的骸骨，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的气息，鲜红的彼岸花盛开在鸟居下，就像一只只努力想要从血海中离开、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又是这个梦。

　　小的时候他便常做这个梦，只有梦中才会觉得熟悉，醒来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好像被困在那个地方无法逃离，有一次他甚至没有往下跑，而是往上跑，想要进一直困扰着他的那个神社，那巍峨到令人恐怖的建筑一直沉默地矗立在他的梦里，当他靠近，只能看到遮蔽天日的巨大岩石，上面的雕刻极其简朴，几乎只是几个符号，最好辨认的是椭圆和两条曲线组成的眼睛图案，当巨石上以一种奇怪的间距刻画满这符号时，就好像成千上万的眼睛张开凝视着炭治郎，那一次他是泪流满面地从梦中醒来的，醒来后还深深地记得那无数双眼睛，记得千万不要走进那个神社。

　　但是越来越近了，数年来的梦境里，他离那个神社越来越近，尽管他不断奔跑，不断想要逃离，梦境的结尾，永远是漫天的大火，整座山都笼罩在不祥的火焰里，他哀嚎着在火间不断逃离，无论如何那火不会熄灭，身体似乎已经融化，骨头都化成一撮尘灰，只留下一个死去的魂灵还要接受着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火焰的灼烧，到处是蔓延的火舌和沸腾的空气，仿佛万事万物都要在这吞没世界的火中灰飞烟灭。

　　救救我。

　　尽管知道只是梦境，尽管知道一直以来的结局都是他从噩梦中惊醒，还是忍不住会发出这样的呼唤，希望有人能够浇灭梦境里铺天盖地的火焰，将他从这永无止境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血的味道越来越重，已经消弭了的身躯里似乎有什么在骚动，想要爬出这副躯壳，炭治郎对这一切迷惑又恐惧，直到野兽抓伤了他的手，他从梦里陡然惊醒。

　　祢豆子？

　　炭治郎猛然睁开眼，紧张地检查了一遍妹妹，祢豆子眼神紧紧盯着某个方向，尖利的牙齿已经藏不住，涎水从嘴角滴落，尖利的指甲竭力不想抓伤哥哥，没有抓出血，还是抓出了好几道划痕，已经破皮了，怪不得炭治郎这么快便从梦中惊醒。

　　炭治郎安抚地抱着她，宽厚的手掌顺着她的脊椎轻柔地抚摸拍打：“祢豆子再等等，哥哥一定会治好你的，不要去闻，不要去看，好不好？”

　　祢豆子把自己的头埋在了他的怀里，身躯不断地颤抖，炭治郎知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祢豆子现在控制不住自己。

　　既然不是他或者祢豆子出血了，那么——

　　“兄长，你手出血了！”少年惊愕道。

　　“没关系！这样小的伤口，自己就会好！”男人声音激昂，说话间带着股少年人的气息，把沾着血的苹果给了少年，“喏，给你吃。”

　　少年捧着苹果，面色纠结，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就这么捧着了。

　　炭治郎收回了目光，看起来似乎是那个男人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划开了手，但他现在没有空管别人，他安抚着怀中的祢豆子，默默希望快点到站，血的气息一直弥漫在这节车厢中，祢豆子很艰难地忍受着，一定非常痛苦非常难熬。

　　“哐当哐当”，火车喷着气，摇头晃脑地向着被群山环绕、森林拱卫的盆地正中央，那个与世隔绝的小镇而去。

　　——也正是灶门兄妹久违了的故乡，极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