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的后续》五支棒棒糖

1、十二点的钟声

　　酒会灯光被人刻意调暗，昏暗的紫调灯光在空气中慢慢流淌。伴着人影交错，周遭的氛围陡然变得奢靡又暧昧起来。

　　受邀参加这次酒会的大都非富即贵，又以平常难得一见的上流男士为主，不少人为了入场帖暗地里争破了头，其中不乏当红的一线女星。

　　就算没有合适的资源可以谈，多认识几个黄金单身汉也是好的。

　　好不容易抢到机会的季嘉凌为了维持状态，从早上开始就滴水未进。不盈一握的腰肢裹在紧身礼服里，哪怕在美女如云的酒会，她还是轻而易举地吸引了许多青睐的目光。

　　手中的酒杯微倾，季嘉凌抬唇轻触了下香槟杯，找准角度垂头轻笑，余光一扫，果然瞥见男人们痴怔的模样。

　　季嘉凌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知道自己只要稍微示意，那些看上去高不可攀的精英男中就一定会有人上前搭话，甚至会想尽办法追求她。

　　不过她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不适宜传出绯闻，无论是和谁。
　　季嘉凌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

　　来酒会之前，经纪人指着沈丞合的照片，对她千叮咛万嘱咐。

　　“这位是沈氏集团大公子，除却负责沈家的海外市场，他还是GN珠宝的亚洲区代理人。”
　　经纪人捧着请帖，一脸“捡到宝了”的欣喜：“他从不出席任何活动，但有消息说他会参加这次酒会！”
　　“虽说他这几年重心转回家族企业，有意卸任代理人身份，但毕竟还没卸任......不管怎么样你这次一定记得和沈总套套近乎，这对你拿下GN的平面代言是很大的助力......GN的国际影响力可不是盖的！”

　　照片上的男人容貌出众，一双微薄无澜的眼睛就更是出色，正戳在季嘉凌的喜好点上。

　　经纪人看到她志在必得的笑容，正色提醒道：“劝你别动歪心思，沈总今年才结婚，圈内人都知道沈总对自己的妻子很是爱护，你犯不着去讨嫌。”

　　季嘉凌回过神，视线扫向四周，确定沈丞合并不在酒会中，这才将目光转向躲在角落里的孤单身影。

　　其他的就算了，不过......爱护？

　　要是沈丞合真的爱护自己的妻子，又怎么会放她一个人来酒会，孤孤单单地缩在角落里看着就很可怜。季嘉凌心里不屑，并不相信经纪人的话。

　　不过既然见不到沈丞合，去会会他的妻子也是一样的——各种意义上。

　　季嘉凌重新选了一杯酒，提着裙摆款款走过去。在和站在角落边的女子擦肩而过之后，她又折返回去，侧过头满脸惊讶地搭话：“沈夫人？我正在找朋友，没想到能碰上你，可真是巧了。”

　　放下遮挡侧脸的玻璃杯，装了一下午鹌鹑的刘意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复。

　　不过除了她，还会有人缩在这个角落里？顺着季嘉凌要去的方向看过去，她只瞧见空无一人的墙角。

　　要不是碍着礼节，不给那个名义上的丈夫丢分，刘意真想礼貌地问候一下面前人的祖宗十八代，再问：请问你的朋友是空气吗？

　　更麻烦的是，季嘉凌这声叫唤还挺响亮，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等周围人反应过来这“沈夫人”指的是谁的时候，无数的酒杯就朝刘意围了过来：“沈夫人替沈总来应酬？”“代我向沈总问好”......

　　之前一直紧贴墙壁，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以避免应酬的刘意：“......”

　　手忙脚乱才将眼前的混乱局面给应付过去，刘意轻舒了口气，却发现罪魁祸首还等在一边。估计是因为等的时间有点久，她捏着高脚杯的手微微用力，透出点不耐烦。

　　刘意无奈，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还想干什么，只能挂起笑容继续营业：“不好意思久等了，请问你是？”

　　等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把刚刚那一堆人盼走，季嘉凌本来已经收拾好情绪，想给这给沈夫人留个好印象。但听到这个问话之后，她却连笑都笑不出来，

　　刘意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什么十分过分的话，因为眼前人面容扭曲，看起来快要把手中的高脚杯给捏断了。

　　季嘉凌压制住内心的抓狂，装作风轻云淡地说了一个热播电视剧的名字，笑容勉强，“看来我还不够火，都演上女主角了，还没能让沈夫人认识我。”

　　“啊......原来是演员，”刘意面上带了点歉意，细长的指节在杯缘上蹭了几下，有点尴尬地解释，“......我不太喜欢追剧，对娱乐圈也没什么了解。”

　　原来是这样。也是，现在怎么会还有人不认识她。季嘉凌这才找回了点场子，面色终于缓和下来，亲昵地靠近刘艺身边：“能理解。对了，沈夫人也喜欢白兰地吗？我也很喜欢......”

　　听着身边人滔滔不绝的评鉴语，刘意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没好意思说这是自己随手拿的。

　　从悠久历史讲到酿酒成分，季嘉凌说得口干舌燥，在触及到刘意满脸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后，知道没有引起她的共鸣，不觉有点泄气。

　　“瞧我，光顾着卖弄了，怎么忘了以沈夫人的家世，必定从小就见多识广，”见刘意没什么反应，季嘉凌迅速调整交谈的策略，“让你见笑了。”

　　她的家世......
　　刘意有一瞬间的愣神，淡淡道：“是外人言过了，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

　　“刘家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沈夫人不用谦虚，”季嘉凌不好直接开口谈及GN珠宝，正东扯西拉地闲聊，扫过刘艺带着的耳环，心中一喜，状似无意地将话引开话题，“夫人今天带着的耳环真好看。”

　　见她提及耳环，刘艺才猛然记起时间，急忙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看。
　　好在还没到十一点。

　　这身礼服她只租了一下午，超过零点就要另收半天的钱。想起这鸡肋又昂贵的消费项目，刘艺心中就是一阵肉痛，顺手又翻了翻账户余额，心就更痛了。

　　酒会的地方离慈雅行不远，而且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刘艺觉得自己如果现在离场，没准还能赶上最晚的一班公交车，省下打车的钱。

　　见刘艺频频注意时间，季嘉凌知道她是打算离开了。

　　可经纪人布置给她任务还没有丝毫进展，季嘉凌心里着急，也不再拖延时间，直进主题，伸手去触碰刘艺带着耳坠的钻石流苏，夸赞道 ：“这是GN最新的耳饰吧，可真漂亮——”

　　刘艺没想到她会做这样亲昵的动作，一瞬间在脑海里将耳坠的价格过了一遍，下意识偏头避开了季嘉凌的手：“小心，它很贵，坏了我赔不起的。”

　　这耳坠是要和礼服一起还回去的，虽然租借时款项上没收她的钱，但坏了还是得赔。

　　最近因为特殊的原因，刘意总需要用到礼服，一来二去，就和慈雅行的负责人熊峰熟起来。有时需要搭配的时候，熊峰会借一些店里宣传橱窗的样板饰品给她暂戴，只要还回去时不要损坏就行了。

　　想起标价牌上的七个“0”，刘意咂舌。
　　赔不起赔不起。

　　季嘉凌却并不明白实情，将话听到耳朵里，只以为刘艺是在拿架子，给她脸色看。她手下落了空，姣好面容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自然也没再说什么。

　　时间就是金钱，刘意哪里有心思注意她，趁四下无人注意到这处，赶紧瞅准机会退出了酒席。

　　冬夜的气息微凉，沁人心脾。

　　大厅的分针刚指在一刻上，刘意盘算了会，觉得时间绰绰有余，便毅然决然地向公交车站台走去。她的身姿很纤细，裹在礼服里就更是夺目。

　　... ...

　　不远处的停车场，沈丞合坐在车里，手臂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沉沉地朝站台看过去。

　　车里没有开灯，他的面容掩在黑暗里。

　　计时器上的秒数流水般滚动增长，证明时间确实在分秒飞逝。空中有细碎的雪花轻柔飘下，点缀着黑夜漫长的幕布，也消融了时空的孤寂感......至少站台上的那个身影看着没那么可怜了。

　　周身往后靠，沈丞合抵在椅背上微微皱眉。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类似于费解的情绪。

　　沈丞合一向洞悉人性，精于算计。

　　虽然他才回国不久，但已经有不少将沈氏视为眼中钉的竞争对手转而将目光盯上了他，陆续送来聚会的请帖。沈丞合看着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字，冷笑。

　　送来的请帖名叫“邀约”，却读作“试探”。
　　他不介意陪他们玩一玩。

　　所以他造足了势，闪婚，不参加任何活动，行低调古怪的人设。等众人的好奇心被吊起，沈丞合又派人放出自己会参加今日酒会的风声——当然是假的，他并不会去这种无聊的酒会。

　　竞争对手们被沈丞合搞得心惶，一听到他会去参加酒会的消息，一时都蜂拥而至，想摸清他的面目。可看到这次仍然是刘意代替他出席，他们失望不已。

　　没人知道沈丞合正在楼上冷眼看着他们还在酒会中放肆沉沦，手边摆着沈氏集团和世界最大跨国公司VIC的合同。
　　刚刚才签好的。

　　沈丞合的目光一转，落在角落里安静的刘意上。

　　“合作愉快，”这时昂利·皮特走过来和他握手，“不过沈先生的消息网真是通达，我才刚下飞机。”

　　沈臣合收回眼，回握：“合作愉快。”

　　等昂利·皮特走后，沈臣合的视线又转了回去，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突然对身边的助理吩咐道：“今天就到这，把副卡账下的花销明细整理给我。”

　　助理的动作很快，沈臣合刚上车就收到了文档。
　　他松开袖扣，伸手点开。
　　......然后愣住了。

　　丢在副驾驶的手机界面一片空白。

　　按照原定的计划，沈丞早知道应该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
　　但他实在有点想不明白。

　　结婚以来，刘意的态度一直都很顺从，甚至是绝对的配合，沈丞合从不和她直接接触，每次派人传话过去永远都只得到一个回复：“好”。

　　账户里的钱一份不少，可她甚至在等公交。
　　沈丞合垂眼，手放到开门的搭钮上。
　　......她到底想要什么？

　　手下用力一拉，车门被打开，寒风卷席进车内，沈丞合的衬衫上落了雪花。

　　就在他抬脚准备走向刘意的那一刻，32路公交车鸣着喇叭狂奔而来。沈丞合看见站台上纤细的身影高兴地朝它挥了挥手臂，继而低头卷起裙摆，走上公交车入口的台阶——熟悉地好像做了千百遍一样。

　　沈丞合靠着车门，身形劲瘦挺拔，寒风顺着他解开的领口灌入，将衬衫鼓起性感好看的曲线。

　　他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