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我肩上搭窝》手倦抛书

42、第 42 章

　　青石娘娘对突然出现的沧鳞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领着二人朝后院走。他们来到一处亭子，亭中有一口古井，井盖是神兽辟邪的石像。青石娘娘站到井边十指掐诀，沉重的石像缓缓移开，黎百岁上前往井里看去，水位很低，井壁长满了青苔，有一股很淡的魔气和某种陈腐的气息，不用灵觉仔细感知的话基本察觉不到。

　　“井底连通地下暗河，你们随我过去。”

　　黎百岁早已学会避水诀，青石娘娘跳下后，沧鳞抓着他的手腕一起跃入水中，石像重新关上，最后一丝光线消失。

　　漆黑的水中，黎百岁什么也看不见。他眨了眨眼想要适应黑暗，身边亮起萤火般的光。沧鳞手上拿着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珠子，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他将珠子往前一抛，便悬在黎百岁身前，为他照亮附近的环境。

　　水井比他想得要深很多，往下潜了几米来到一处半圆的空间，比井口大三倍不止。青石娘娘已经落到井底，双手在井壁上摸索，接着面前打开一道门。

　　二人跟在她身后游了进去，水道铺了一层石砖，仅容一人通过。沧鳞游在后面，黎百岁感到周身的水流推着他向前，他基本不用花费什么力气。
　　游了大概五分钟，水道渐渐往上走，越来越宽敞，石壁也消失了，他们进入天然的地下水脉。

　　黎百岁从水中探出脑袋，溶洞顶部离他只有半个手臂长，他惊奇地看着四周：“这就是地下河？”
　　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地下世界的黑暗和寂静，透明的小鱼小虾倏地钻进石缝泥洞里，一只黎百岁叫不出名字的两栖类快速地从顶部爬过，吓得他赶紧缩回水里。

　　青石娘娘在前方一边带路一边道：“这里原本就是江南水乡，地上地下水网密布。只是后面人们填河建屋、排水造田，地面上只剩三两主干河流。那些原本生活在水中的精怪不得不潜入地下暗河 。可是人越来越多，城市越来越大，他们对地下水的开采和消耗与日俱增，失去地下水道，精怪们开始混迹人群。”

　　“末法时代，成仙无望；家园被占，无地可依。灵炁驳杂修炼艰难，便不如吸人精气。”青石娘娘幽幽叹息，“他们也不会伤人性命，只是隐匿行踪躲避术士，苟且活命罢了。”

　　黎百岁心里生出羞愧，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沉默了半晌，问：“凡间灵炁为什么只有消耗却没有增长？”

　　“你听过‘绝地天通’吗？”青石娘娘问。

　　“没听过……”

　　青石娘娘道：“女娲娘娘最开始造的一批人，实则半人半神。上古时期，人神混居。随着繁衍，人族身上的神力一代代稀释，便开始追寻长生不死之法，通过修炼羽化登仙，木石走兽亦能吸取灵炁脱质升仙，神与仙之间逐渐纷争不断。后来颛顼氏斩断天梯建木，绝地天通，灵炁不能流通，凡间灵炁便越来越少，成仙也就越来越难。”

　　不知道这段历史，沧鳞是否亲身经历。黎百岁不由看了对方一眼，他说自己是上古神龙，却不知什么缘由隐匿凡间。
　　少年满头乌发丰盛如水草，随着水流向后飘荡，露出一张线条锋利的脸，在夜明珠清冷的光线中，仿佛精雕细琢的冷白玉像于月色下莹莹生辉。

　　他察觉到黎百岁的注视，乌眸微动看了过来，那双眼睛深如寒潭却淡若无物，黎百岁眼睫微颤，移开了视线。

　　那一眼他感觉心脏被人攥住，呼吸蓦然急促，仿佛不经意间，他于迷云避月时偷偷窥见了一抹，遥驰云上稍纵即逝的青色龙影。

　　不可窥探，不可企及。

　　他们接连绕过几处暗河分叉，不断向下、向下，以他们的速度，黎百岁甚至怀疑自己已经不在申市地界。

　　终于浮出水面来到一处溶洞，黎百岁爬上岸，身上的水气在他脚后跟离水的时候就干了。前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壁，岩石下方向内凹陷，锁着一个白衣女人。

　　她手脚锁着铁链，铁链上血迹斑斑，手腕脚腕全是挣扎后留下的深深伤口，衣衫破碎，乱发披散，墨色侵满双眼，丝丝泛着血红的浓黑魔气从眼眶中溢出，自从黎百岁出现后，就一直幽幽地盯着他，仿佛一只阴冷残暴的野兽。

　　青石娘娘看到这幅场景，向来平静的脸上浮现痛色，她对黎百岁道：“白鲤几次控制不住伤人后，便用伏魔链将自己锁住。原先还能自己保持神志清醒，没想到已经、已经……”

　　白鲤猛然原地跃起像黎百岁扑来，铁链上符文骤现，白鲤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嚎。

　　“阿鲤！”青石娘娘喊道，双眼漫上水汽，双手却十指翻飞，一道金色的印子打在白鲤额心，对方仰头张着嘴却不再发出尖啸，慢慢地倒了下去，浑身蜷缩不断抽搐。

　　青石娘娘打出那道印后身影忽的透明了一瞬，接着又凝视成体飞向白鲤，将她轻柔地搂进怀里。白鲤四肢蜷缩枕在青石娘娘腿上，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呢喃。

　　“婉婉……”
　　“婉婉……”
　　“我在，阿鲤，我在这里。”

　　黑气缠绕着白鲤，要向她眉心钻入，却被金印阻挡。黎百岁觉得白鲤身上的魔气有几分熟悉。
　　他转头小声道：“沧鳞，你觉不觉得，和镇府路那只噬魂魔的感觉很像？”

　　“同根同源，有人在故意制造魔气。”沧鳞眼里闪着兴味，鼻子却嫌恶地皱了起来，似乎嗅觉过于灵敏让他很烦恼，“白鲤有几分道行，这魔气竟然能使她入魔，我倒是第一次见能让精怪入魔的魔气。”

　　黎百岁想到卢真绎正在追查一只大妖，难道那只大妖就是幕后元凶？

　　“我也教了你不少术法，这次正好用来练手。”
　　沧鳞的话让他回神，黎百岁问：“你觉得我行吗？”
　　“自然是没问题。”沧鳞神色平淡，语气却带着一丝傲然，“你以为你还是当初被猴妖捉住毫无反手之力的凡人？”

　　“你可是本尊一点一点修补出来的灵窝。”

　　黎百岁：……
　　行吧。

　　黎百岁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找到一块石头，蹲下来开始画阵。

　　龙族雷法过于霸道，要是沧鳞出手，倒是立竿见影方便快捷，只是怕白鲤的修为也会被打个七零八散。所以沧鳞选了个温和的方法，他又找了四块石头摆在画好的阵法上，起身对青石娘娘道：“你解开她的锁链吧。”

　　青石娘娘摸摸白鲤的头，对方恢复了一丝神志，神情戒备：“他们是……”

　　青石娘娘柔声安抚：“能帮我们的人。”

　　白鲤盯着黎百岁看了两眼，目光转到沧鳞身上，忽的升起一股发自神魂深处的恐惧和臣服。她敛容正色，让青石娘娘解了身上的伏魔链，起身走到阵法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