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破落户到大王》四季果

64、诱敌

　　枯黄的草甸足足有人小腿高，潘金带着三百个弟兄趴伏在草地里，身上的衣衫因为糊了草泥而显得泥泞阴冷，躯体控制不住地阵阵发抖。

　　他旁边的亲信握紧了手中的木枪，牙关上下碰撞，咯吱作响：“将、将军，属下若、若是死了，我老家的妻儿，便、便拜托你、你和兄弟们照顾一……”

　　“噤声！”潘金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神智更为清醒一些：“我们都会活着回去！”

　　他咬牙切齿，今日若能侥幸留下一条命来，他就带着弟兄们反了，占山为王，霸占一方，总好过继续留在军营里，那姓袁的好糊弄，那批来的援军却是有脑子的，跟着他们，迟早被他们弄死。

　　当日那个骠骑将军沈千奴的话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牢房里的他：“若你们不愿做那喂鱼的饵，那便把你们剁成肉泥，埋了肥地，省得浪费军粮。”

　　“袁才仁以谢家为首，你们得罪了袁才仁，就等于得罪了谢家，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们。”

　　潘金的声音沙哑：“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我要你们把羌人主力引至‘魔鬼草地’一带，让他们全部葬身泥潭。”

　　潘金全身一震，死死地盯着沈千奴，目眦欲裂：“你这是让我们去送死！”

　　魔鬼草地，是当地人对那片草地的称号，那里看似生机勃勃，野草蓬生，底下却是身陷其中便难以挣脱的泥潭，吞没了无数无知过路人的性命，人人闻之色变。

　　潘金在上党郡经营良久，自然不会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沈千奴好整以暇地在牢监搬来的椅子上坐好：“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潘金愤怒不已：“沈千奴，你也是寒门出身，你就心甘情愿做那些上等世家的走狗，残害同类？”

　　沈千奴不为所动：“哦，看来你是认出我来了！”他微微叹息，“不过你说错一点了，我是救了你，不是害你。若不是我出言阻止了袁才仁，今天你们就该血溅当场了，哪里还能在这里义正辞严地怪责我这个救命恩人？”

　　潘金一时语塞。

　　他想起了白天的情形。

　　在袁才仁说要拿下他们的时候。

　　潘金几人下意识地“刷”的一声抽出随身佩刀，背靠背环视，戒备地看着周围蠢蠢欲动的守卫们。

　　这些守卫是袁家派来保护袁才仁的，与一般的虾兵蟹将不同，武艺不凡，个个都是杀过人的精兵，若是动起手来，潘金无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他暗恨自己大意，低估了袁才仁的无耻，万万没想到袁才仁信口就是诬陷，完全不给他准备时间。

　　再加上新来的援军，他们这回插翅难飞。

　　就听众人中间的中年将领一声令下：“既是内贼，给我拿下！”

　　几十个士兵、守卫顿时一拥而上，潘金等人格挡了几下，重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扭压擒住。

　　袁才仁高兴极了：“把他们都杀了！”

　　潘金与亲信们瞬间面如死灰。

　　“慢着，袁大人。”一道清冽的男声阻止了袁才仁.

　　袁才仁转头看去，是那个一直站在谢景身后的副将，原还碍于谢家客气三分，面上依然带笑，目光触及对方蓝色的眼睛，顿时就觉得受到了侮辱，不悦地道：“你是在阻止我杀他们？”

　　“他们叛国通敌，你反要救他们，究竟有何居心？”这话简直诛心，几乎就差明晃晃给对方扣上一顶“同伙”的帽子。

　　一般人这个时候，为了避免惹来一身骚，都会赶紧撇清关系。这个副将却不慌不忙地道：“袁大人误会了。末将只是觉得，就这样杀了他们，未必太便宜了点。”

　　袁才仁一听他自称将军，口中就要发笑，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随随便便就能封一个将军，这个蓝眼的番人也不知从何人那里捞来的劳什子将军，敢当着他们这些真正的贵族面前自抬身价，真让人发笑。

　　不过，他的提议也提醒了袁才仁。方才他一时气头上来，只想把潘金杀了出一口恶气，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么急切，人已经拿下，慢慢折磨不是更有劲儿？借此也让军营里其他那些忤逆的走卒们好好看看，与他作对是什么下场，看以后谁人还敢对他不敬！

　　想到此处，袁才仁赞赏地看了这个副将一眼：“那你说该怎么处置？”

　　青年副将嘻嘻一笑：“潘将军作为我军将领，敌军想必对他恨之入骨，我们援军要夺回被羌人抢走的地盘，正好缺个诱敌的诱饵，潘将军几人正好。”

　　袁才仁双眼一亮，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仿佛找到了昔日志趣相投的狐朋狗友，神态很是亲昵地靠过来：“有道理，有道理！你小子有想法，哥哥我竟一时没有想到！”

　　青年副将嬉皮笑脸的：“好哥哥，你给我说说，这个堡垒兵营里，还有哪些个刺头，咱们一并处理掉了，省得日后碍事，给咱们寻麻烦。”

　　他的提议正合袁才仁的意，喜笑颜开，这新来的比他还会玩！

　　左将军曹刚看着勾肩搭背的恨不能称兄道弟两个人，重重咳嗽了一声，袁才仁才反应过来自己怠慢了左将军，赶紧说些讨好的话，让人叫后院里的几个美妾和舞姬过来服侍大人们。

　　曹刚奉命前来保护谢景，身居高位，手里有兵，打算走一个过场就回京都，能借谢家势力官位再上一级，对当地的人事和兵权并不感兴趣，见袁才仁还算上道，便勉励几句，等到酒席上来，猴脑、熊掌、虎鞭……一道道都是珍馐野味，北上一路车马劳顿只能啃干粮的众人再无心寒暄，在曹刚的领头下，大吃大喝起来。

　　而一旁的潘金几人，也无人关注，很快就被守卫们押解了下去。

　　半夜的时候，那个青年副将独自一人走进了关守着他们的牢房。

　　潘金被关进牢房的时候，逐渐冷静了下来，他越想越觉得那个青年副将眼熟，后来经过旁边的下属提醒，他才恍然想起那个人是上谷郡的守将，曾经的骠骑将军沈千奴。

　　这个发现让潘金心头一喜，沈千奴与他同属寒门士族，若能引得他同情，或许会对他们网开一面，捡回一条命来。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沈千奴与那些高门大族一丘之貉，压根没想过他们等人的死活，只想为他自己的封官捞爵谋算，白天出手相救只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另有用处。

　　但是白天他救了自己等人又是事实。

　　然而给了人生的希望，又让他们去送死，这种戏弄，比直接杀了他们更让人难以接受。

　　沈千奴看着牢房里听了他的话后神色更加愤恨的潘金几人，慢条斯理地道：“而且，我可从来没说过让你们去送死。”

　　潘金心里一动，只听沈千奴道：“谢家子弟才华者众多，逐年攀升，但依附者多是酒囊饭袋，以至于尾大不掉，我奉谢老之命前来，扶将倾之大厦，自然要清除里面的蛀虫，重竖栋梁。”

　　沈千奴命人把牢房铁锁打开，走到潘金面前，微笑着俯身，靠近对方耳边，低语：“潘大人，你与你手下的兵，究竟是蛀虫，还是栋梁，就得看你们在魔鬼草地的表现了！”

　　“将军，马前锋他们回来了！”手下人的低声叫唤拉回了潘金的思绪，潘金凝神细听，身下的大地渐渐传来了沉闷的马蹄践踏声。

　　潘金定了定神，沉声低吼：“所有士兵，准备迎敌！”

　　前方五百多米处，马前锋五个骑兵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跑来，他们拼命策马狂奔，身后轰隆隆的马蹄声却愈加接近，蓦地，敌军斥候发现了埋伏在草地上的潘金等人，拿起腰间号角奏响。

　　他们身后的山间遥遥传回另一道号角声，回应着斥候的信号。

　　阿布尔是附近最大一支羌人部队首领的儿子，今天他们在进行日常巡逻的时候，发现了几个汉人斥候，阿布尔立刻带领几十名士兵追击。
　　他父亲儿子众多，每个兄弟都各自有着追随他们的部下，这半年他们把汉人的地盘打了下来。阿布尔因为母亲的关系，不怎么受宠，分到了与汉人混战的地方，其他兄弟都在嘲笑阿布尔，然而阿布尔却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立功的机会，若是他能斩下更多的汉人首级，父亲便会对他另眼相看，甚至清楚他才是最佳的继承人。

　　没想到，前方的斥候回应里，竟然有着汉人的将军存在，阿布尔大吃一惊，一边加派人手返回大本营通知父亲他们，一边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这半年来，那些奸诈的汉人龟缩在城堡里，像是缩头乌龟不肯正面迎敌，他父亲组织了几场大的攻城战，都由于地形的关系铩羽而归，如今愈加暴躁，阿布尔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今天，那些奸诈的汉人终于忍不住从那个龟壳里走出来了，这里很靠近阿布尔部队营帐，那些人深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是偷袭，还是反攻？

　　阿布尔细思极恐，回身朝手下士兵吼道：“不能放任何一个汉军逃脱！”

　　阿布尔的士兵们齐声回应，粗嘎的充斥着原始气息的雄性吼声在群山之间回荡。

　　跑在最前方的汉人肝胆俱裂，身、下马匹已经开始口吐白沫，就在这个时候，草丛里跳出了几百个汉人士兵，直直地迎着阿布尔等人冲了过来。

　　“有埋伏！”前方的羌人斥候怒吼：“前方有几百名汉军！”

　　阿布尔不惊反喜，狞笑着抽出大刀：“冲！”他们草原部族英勇善战，最擅冲撞击杀，这些两脚矮子汉人敢迎战他们，那是自寻死路。

　　几个最擅长骑射的羌人士兵率先冲了过去，前方的两边忽然拉起了一条绊马索，羌人士兵反应不及，瞬间跌落在地，被后面冲上来的同伴践踏而过，转眼成了肉泥。

　　后面的士兵提前调整了冲锋的步伐，操纵着马匹高高跃起，顺利通过几道绊马索，几个功夫不到位的士兵在半空中落了下来，还来不及起身，就被草丛里刺出的大刀砍断了脖子。

　　然而，更多的羌人士兵冲到了近前，仗着马身与速度冲击汉人军队。

　　阿布尔身边只有几十名士兵，对方却有十倍于他的兵力，饶是羌人善骑射，在近身战的不利局面下，很快就开始节节败退。

　　身边死去的士兵越来越多，阿布尔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亢奋，他盯着汉军中间的潘金，咧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蓦然，山峰的另一侧出现了一支人马，径直朝这边冲来。这支人马身上的气息更为彪悍，他们源源不断地从那边奔来，细看之下，竟有数千之人。

　　汉军之中有人脸色大变：“遭了，我们中计了！”

　　“撤退，撤退！”

　　汉人拼命嘶吼着后退，羌人来去迅疾如风，不过是交战的短短一刻钟功夫，竟让羌人叫来了他们的精锐部队，这里是平原地带，他们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根本跑不过他们。

　　眼看着汉军士兵纷纷面露绝望，阿布尔笑得猖狂，一指潘金：“把汉人的将军活捉了！”

　　他们十几个兄弟都参加了攻城战，自然记得这个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的汉人将军。

　　阿布尔的话语落下，他的大哥就越过他冲了过去，捉住潘金，可是大功一件。不然他们这几兄弟也不会得到讯息之后拼命赶来。

　　潘金与几个手下对望一眼，转身就朝着原定的方向冲去。

　　就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魔鬼草原。

　　阿布尔的兄长桀桀怪笑：“哈哈哈……这些汉人自寻死路！”

　　这处草地占地广阔，两边的高山间距足足有千米之远，中间的草地平坦开阔，有没有埋伏一目了然。

　　前方是当地人称为魔鬼草地的地带。这里夏天的时候，高山上的冰水汇聚于此，形成一个湿地，许多水鸟和小动物都会来此处取水，冬天上面是水分都蒸发了，只剩下泥泞湿滑的泥地。

　　人踩进去，就如同被魔鬼捉住了脚踝，越是挣扎，陷入得越快，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泥潭吞噬。

　　那种绝望，经历过的人一生都无法忘记。

　　阿布尔也追了上来，他想要抢在大哥前面搁下潘金的头颅，可是他和他大哥都没想到的是，面对魔鬼草地，汉军们竟然毫不迟疑，直接就冲了过去。

　　阿布尔和他大哥惊愕万分，然而让他们更加惊奇的是，汉军们竟然没有陷进草地里，而是脚下飞快地继续往前奔逃。

　　这是怎么回事？

　　阿布尔和他大哥勒住马绳，放慢了速度，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们迟疑的时候，后面的几个兄弟也追了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阿布尔的大哥似乎想到了什么，半是懊悔，半是愤怒地一甩马鞭：“追！泥地冻实了！全部人给我追！”

　　阿布尔等人恍然大悟，急起直追。

　　然而当他们的马匹踏进草地的时候，已经逃跑到草地的尽头的汉军们忽然停止了逃跑，他们回身用力地拉扯着什么东西，随着他们的动作，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阿布尔等人只感到一阵巨力袭来，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身下的马匹悲鸣一声，两蹄无力地挣动了几下，便再也无法动弹。

　　等到他们稳住身形，环视四周，骑兵们全都陷入了泥潭之中，马匹下陷的速度极快，不过几息之间就没过了马匹大腿。

　　阿布尔的大哥最快反应过来，蹬着马踏就踩在了马背上，然后借助周围的骑兵和马匹，连连跳跃过去。

　　阿布尔等人连忙有样学样。

　　然而，当他们来到边缘的时候，再无马匹给他们踩踏借力，脚下的马匹已经整个沉了下去，阿布尔看着汉军逃跑的方向，发出了绝望和不甘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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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想学勾芡，各种肉和菜切好洗好，放在锅里，然后下了一包生粉……然后就没然后了，我的整锅菜都毁了，重做，所以更新晚了！我大概不适合做菜/(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