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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登台 ...

  •   第二日,宋和锦如期把三本书带到了茶楼,交给顾客们。

      纸是一般的纸,字迹亦平平,书脊装订的线甚至有些凹凸不平,耐不住买客都是冲着书中内容去的,并不大在意这些细节。

      一收到书,便塞进怀里,任凭旁人如何细磨硬泡,都不肯借与他人观看。

      开玩笑,这是他们花了半两银子买来的,自己都还没看呢,怎舍得让旁人先睹为快。

      那两个说书先生拿到书后,更是直接就离开了茶楼。

      宋和锦不理底下人的反应,认真照例开始说今天的书份,说完,顺带打了一波广告:“我家表姐是个优伶,从南边而来,新学了一种南戏,十分有趣,是京城独一份,稍后在西街戏台登台,客官若是得闲,可到戏台看个新奇。”

      几个富家少年十分捧场,高声回道:“一定,一定!”

      其余人听到“京城独一份”,心里亦起了几分兴趣。要知道,这些人能在白日到茶楼喝茶听书,本身就属于这个时代不劳作都不愁吃喝的人家,常有几个闲钱,现在听又出现了新奇的东西,嫑说好不好看,去看个稀奇也是好的。

      戏班固定在巳时(早上9、10点)开场,一出戏一个时辰左右,之后便落幕收场。宋和锦说完书,时间亦差不多了,打完广告,再不停留,直奔戏班。

      红娘已穿好了戏服,见到宋和锦到来,舒了一大口气。

      宋和锦赶紧开始给她化妆,所幸前面的头发昨天已烫好,无需再卷,省了好些功夫。

      看得出红娘很是紧张,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宋和锦无意间听到,俱是《赤伶》的歌词,他有些意外,为了缓解对方的紧张,打趣道:“现在才背词,可是之前偷懒去了?”

      红娘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视线复又落到手里的纸上,捏着边缘的手微微颤动。

      “怎么办,东家,我、我有些词好像突然想不起来了!”红娘念着念着,随着时间的流逝,扛不住压力,终于把此刻的紧张和惊慌抖了出来。

      她自小就在戏班,为了能登台演出,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打,被师傅骂过多少次,在压腿拉筋连身段的日子里,昏天黑地的满是看不到光亮的绝望,只有登台演出的那个时候,她才能体会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原本她以为自己会与戏班共存亡,孤独一生,没想到宋老爷子将她强抢了去,做了见不得人的外室,自此与心爱的戏台绝缘。

      红娘以为,在她知道王班主收了宋老爷子的钱而把她送出去的时候,自己的心就已经死了,可是没想到在这一刻,在重登戏台的关头,她竟破天荒地感到了恐惧,仿佛回到了小时第一次踏上戏台的那一刻。

      被王嬷嬷毒打多次都没有哭的红娘,竟然眼眶都急红了。宋和锦大感诧异,只得安慰她道:“没事,唱砸了明日继续唱!明日唱砸了后日接着唱!后日唱砸了大后日继续唱!大后日唱砸了大大后日继续唱!”

      红娘:“……”这么一想,唱砸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宋和锦探头出去,前台已到尾声,忙不迭整整衣襟,迈出幕后,叫住因为散场而准备离去的观众。

      “各位看客,鄙人宋班主,乃‘轻歌舞剧团’戏班班主,吾日前新习得一南戏,韵律很是美妙,现初来乍到,无偿献给各位贵客,在此祝各位父老乡亲们身强力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孙满堂。”

      聚在这里看戏的,有小有家资打发日子的老爷,有沉迷戏剧的老戏迷,有闲着无聊到处晃荡的二流子,有逛街歇脚驻足旁观的路人,原打算散去,却见幕后转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声音清扬,说了好些讨喜话。

      再听“轻歌舞剧团”五个字,顿时来了兴致。虽不知“轻歌舞”是个什么来头,但既有剧团二字,想来应也是戏曲,不过南方来的,确实少见些,便纷纷停住了脚步,昂头朝台上看去。

      却见少年郎不慌不忙地拿了一个木头架子摆到戏台前边,架子上头的木框插、着一个纸糊的圆形筒子,上窄下宽,瞧着很是怪异。

      少年郎退去。

      悠扬的笛声幽幽响起,古筝零星相击,撞出细碎金玉之声,在笛声中四下迸溅。

      看客皆是一愣。

      他们习惯了戏曲开头便是铜锣的大敲大打,气氛瞬间抄热的模式,眼前如此“温柔”悠扬的器乐,简直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就在他们感到惊奇的时候,一个身着华衣锦服的美貌女子款款而出,走动间,挥袖摆腰,却又不无一不是他们熟悉的动作。

      然后下一刻,当女子站在那个木架子前面开口,所有人尽皆愣住。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明明是他们习惯的唱腔模样,旋律却如此简单,音质如此饱满激扬,如白虹贯日,穿过激流飞湍,在艳阳中透石穿岩,直击天外。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朗朗上口的旋律,让台下的人不自觉跟着哼唱了出来。

      往日听在耳朵中晦涩难懂的唱词,此刻是如此直白,仿佛就算是他们这些看官,也能随口唱出几句。

      有些上了年纪的戏迷,则凝视侧耳细听,细细琢磨着唱词:“……情字难落寞,她唱许、许以血来和……”

      全场皆静,只余伶人高昂的歌声,在西市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一墙之隔的栅栏内,身形高大的男子身边的矮个男人念道:“乱世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他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将军你听,戏子尚且不忘忧国,朝堂之上却全是尸位素餐之辈……”

      这大晟朝,气数已尽,气数已尽啊!

      沈千奴闭目不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

      一曲终了,伶人躬身谢幕,幕布徐徐落下。

      “没了?!这便没了?”看官之一的郑宝儿不敢置信地看着迟迟不再拉开的幕布,有种抓狂的感觉,心底的小火苗刚生起来,他才从戏曲中琢磨出了一点滋味,就猛地被人摁熄了下去。

      其余人亦是匪夷所思,面面相觑。在他们的认知里,一出戏断然不可能这么快结束的,怎么都得分好几幕才演完,对,一定是这样,暂时落幕而已,待会儿便会揭幕继续表演。

      怀着这样的想法,看客们没有离去,依然耐心等待着,有的人回过神来,更是跑去拉狐朋狗友过来,想要一同分享这新奇的“轻歌舞”。

      这种心情,有点类似宋和锦前世的安利,粉丝们找到什么好的作品,便如打了鸡血一般,争先恐后地分享链接或视频给自己的亲朋戚友。

      然而,习惯了现代舞台表演的宋和锦一时并没有领会到观众们的心情,他见观众们迟迟不散,有些奇怪,想着机会难得,便又跑到幕前,在自制的喇叭前面站定,再宣传一波:“各位父老乡亲,今日表演的歌曲《赤伶》,由‘轻歌舞剧团’首席伶人红叶倾情演唱,谢谢各位观看,接下来四天,轻歌舞剧团都会在此登场,明日的此时此刻,我们不见不散!”说完,鞠了一躬,退回幕后。

      台下众人闻言,彻底愣住。郑宝儿挠着自己的脑袋,只感到百爪挠心:“这是什么意思?明日此时此刻,是讲明日还能来此看今日这样的戏么?”

      其余人亦是惊疑不定,但都决定明日此时此刻得再来一次,一探虚实。

      “那登台女子可真貌美!”有人回忆起方才台上女子的样貌,脸上表情惊艳不已。

      他这么一说,许多人的注意力便从那动听的旋律中挣脱出来,几个油头粉面的二流子发出嘿嘿的笑声,眼中闪动着淫光。坐在前面特意用木条隔出来“VIP”座的老爷们心里一动,随即低声吩咐几声身旁随伺的仆人,仆人们点点头,起身去找戏班班主。

      后台这边,红娘整个人松弛下来,伸手一抹额头,湿淋淋的全是冷汗,宋和锦让她赶紧去换衣服,免得着了汗感冒。红娘的身体看着行动自如,似乎没有大碍,但是宋和锦一直记得,她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呢,这些日子的吃食也没有什么进补的东西,虚得很,有个万一就糟了。

      红娘脚步不动,很是担忧:“东家,咱们没赚到钱啊!趁着人未散,你快些到下面讨些赏钱。”

      演出是成功了,可是她刚没见到宋和锦派人下去领赏钱,以为是宋和锦不懂这些,连忙叮嘱。

      她是知道宋家人的境况的,这些时日根据她对宋和锦的观察,这个新东家手头也不宽裕,且他们也不是常驻戏班,无法得到乡绅豪户们的供奉钱。

      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去讨些赏钱,他们今日的演出便白费了!

      宋和锦神秘一笑:“舞者伶人乐师等贱籍之人历来被常人轻视,所从之业亦常被斥为不务正业!但为何屡屡禁之不绝?甚至常有豪客一掷千金?只因搔到了人的痒处,所谓过犹不及,把人的胃口吊着,只管把名声打出去,不吝好坏,知名度有了,财源自然滚滚来!”

      正说着,两个奴仆打扮的男人掀布帘进来,倨傲地道:“方才那伶人在哪?我家老爷看上她了,班主快快出来!”

      话音落下,宋和锦和红娘齐齐变了脸色。

  • 作者有话要说:  强取豪夺貌美女子的戏码……嘿嘿嘿,我想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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