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绿塔》穆子礼

61、第五章 平民？皇子？

　　（3008年6月2日）

　　迦阳刚下飞机，便感受到一股极寒之意侵入自己的身体，这是冰国的清晨五点，天色还一片昏暗，不见一丝阳光，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的冰寒没有一丝生气。这是陆国的邻国冰国首都机场。

　　他是直接从海边城市凌晨时分坐晚间飞机过来的，整整三个小时的行程，他在飞机上却完全没有睡意。因为上飞机前，他从现在的顶头上司处获得这次代表水国谈判的皇家三皇孙裕明的资料。自看过以后，他就那样用手臂搭着额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心中涌起万般情绪，自己却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当你知道一个从小和自己长大的孩子突然变成了别国的皇子以后，你还能冷静吗？

　　当你得知一个早已经不在人世的好友竟然还活着的时候，你还能保持冷静吗？

　　多年未见，曾经的少年可还是彼此？

　　（十年前）

　　“裕明——”

　　迦阳从身后叫住前面正在走路的少年，那少年的背影孤寂却倔强，在夕阳之下拉着一条长长的影子。可惜的是，他似乎没有听见迦阳叫他，只是那么默默地边走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头。

　　迦阳几步上前按住裕明的肩头：“你怎么了？”

　　那个才十三岁的少年转过脸，脸上除了擦痕就是淤青，右边的眼睛还肿的睁不开，看来被打得很惨。但他隐埋在其中的那双明亮眼睛深深地看了迦阳一眼，眼帘一垂，抬手拨开迦阳的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转身就走。

　　迦阳在原地站住，眉头拧起，叫住前面的裕明说道：“他们又欺负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裕明鼻子里冷哼一声，用手指按了按脸上的伤，很痛，但是他却忍住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一脸冰冷：“我是水国人，还需要其他的理由吗？”

　　“裕明！你妈妈是陆国人，你也一样！”迦阳纠正道。

　　“对哦，迦阳哥，我还不算是水国人。”裕明自我解嘲地冷笑道，“准确的说，我是个被水国的老爹抛弃的小杂种，不是吗？谁叫妈妈那么不长眼，偏偏跑去勾搭一个水国人？呵呵，听说叫‘裕’这个姓氏的水国皇族比较多，说不定我是个什么王子呢？”他笑着，语调却是冷的，懒懒地抄着手，背着夕阳的脸上带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

　　迦阳叹了口气，快速上前几步抓住裕明的手就往回拖，边走边狠狠地道：“臭小子，我不是听你自暴自弃来的！你两天不回家，妈妈找不到你在我家着急得快哭晕了！你给我快回家！”

　　裕明指着自己的脸，说道：“这样让她看见也没关系？”

　　迦阳愣了，突然哑然。要是裕明的母亲知道他总是在学校受到欺负，不知道会怎么想。

　　裕明懒懒地蹲下身子，从包里掏出一支燃过半截的香烟，叼在嘴里，看着眼前来来往往行走的人们，缓缓说道：“五十多年了吧，陆水两国上次战争的时候。可那又关我什么事呢？果然是应了那句话，贼的儿子就是贼？所以战争犯的后代就是战争犯？有着水国人的血统就是肮脏？”

　　裕明明明还稚嫩的脸上带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成熟，他说到这里，苦笑了几声。点燃烟猛抽了几口，却被那劣质烟的味道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迦阳抄起手，一把抢了裕明手里的烟，正色道：“你还没成年，抽什么抽？”他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怎么安慰裕明。

　　没错，陆国人对水国人的仇视深入在陆国每一个国民的心里，那种来自民族的仇恨根本不可能消亡。迦阳的父亲是陆国的军队军官，在军队之中，这种恨意更浓。在家庭环境的影响下，如果不是因为裕明家在他隔壁，他本来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的看法。只是每次看见裕明被欺负后，他心里那点偏执在慢慢消散。

　　一个孩子，还是一个生长在陆国的孩子，只是因为是水国人的后代就被打上仇恨的标签，被欺负被歧视。可是，就像他说的，五十年前的战争关他什么事呢？战争，该仇恨的到底是谁？挑起战争的罪犯，发动战争的国家，还是参与战争的整个民族？

　　迦阳没有答案，他还年轻的脑袋是想不出里面那么深奥的哲理的，因此对于裕明的现状也有着一定的无奈。

　　“起来！跟我回去！”迦阳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说辞，干脆就直接表达目的，“你抱怨也没用，水国人欠我们很多，仇恨是不可避免的，当年我们为那些无聊的战争死了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你抱怨几句就能改变现状的吗？比起这些，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妈妈，她一个人带着你生活容易吗？”

　　裕明闻言，牙齿咬着下嘴唇，紧紧地捏紧了拳头。想起母亲为了生下他和家庭闹翻，从此孤独一人，没有亲朋好友；想到没有关系和多少学历的母亲为了养活他供他念书，做了多少辛劳的工作，渡过了多少不眠之夜；想到母亲不管多么困难都展现给他的笑颜……

　　裕明神情动了动，本来冷漠的脸上有了柔和的线条。他淡淡地道：“我都忘了，她肯定很担心。”

　　迦阳环过裕明的肩膀，说道：“以后碰到别人欺负你，告诉我一声，我帮你！别一个人闷着到时候又让家人里担心。”他们从小就如同兄弟一般长大，迦阳早就把他当弟弟看待。他比裕明大几岁，身材自然也高大很多，对付那些与裕明同龄的小孩绰绰有余。

　　“谢了，迦阳哥，我不可能一辈子靠你，我自己想办法，上学几年就碰见这种事几年，我也该好好反省自己的处理方式了。”裕明说着，眼睛里暗藏着冰寒的厉光，他不能一直装好人下去了。

　　迦阳微微一笑，揉了揉裕明的脑袋：“你小子给我客气什么？做兄弟不帮忙还指望谁帮忙？”

　　裕明看了迦阳一眼，这个邻家的大哥哥是从来没有歧视过他的人，对此裕明心中一直存在着一份感激。他此时心中默默地道：“还有，你说得没错，光抱怨没什么用。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改变来给你看看。”

　　一个人如果总是在歧视与冷落的环境长大，强烈的自卑感和自尊心总会激发他心里对于现状强烈的报复心理。只是裕明当时没有想到，他的想法确有实现的一天，只是方式与当年的本意相差甚远。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推开房门，里面似乎很热闹。迦阳和裕明带着不解的面面相窥，迦阳的父亲早走了出来。

　　“小阳回来了？裕明也是。你们回来得正好，来，给你们介绍。”迦阳的父亲说着拉过身边的一个孩子说道，“这是阿清，以后这孩子就暂时寄住在裕明家中，你们要好好相处。”

　　迦阳一看，心中一惊，是那孩子，以前他们在他父亲那次任务的时候见过！那个会杀人的小孩子！

　　迦阳没有想过，当年阿清就那么闯入了他们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