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一百年》阿D

35、chapter 35

　　时间，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但，那一定是很久很久。
　　某一天，她突然醒了。
　　“娅海。”
　　那人仍然一身华服，但说不清哪里变了，大约是眼眸里多了很多情绪，那人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她。
　　她呆呆的躺在一处陌生又熟悉的场所，是…………那禁忌的封印之地的那一张，刑床。
　　夜明珠之光，依稀晦暗。
　　“我已经去到神木之中，取回穆家家主月的手稿，你可能是因为悲伤过度，又在混战之中折损了太多气。手稿之中写明此地是月之阴气汇聚的场所，你已经睡了整整三个月了…………天放和……阿雅的尸身，我已经收敛起来了。待你好一些，我带你去看他们。”
　　那人剪短了长发，看上去和从前不同，仍然俊美，但少了故作的姿态。
　　“雪…………”
　　“娅海，你从未认错我的身份，但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永远愿意做你的雪姐姐。”他的眸子染满了淡淡地悲哀，他握住她的手，她那一只手遍布黑色的咒文，而，她早已没有人类的脉搏。
　　“他…………呢？”
　　她问道，眼神漂浮，仿佛难以凝聚焦距。
　　“你想去看看他吗？”雪温柔的问道：“我带你去看他。”
　　他将她扶起来。
　　她觉得又饿又渴，还是忍耐着起来，那种身体的空虚感比往前更甚。雪领着她走出里间，那外面的藤蔓，四处横生，但，唯独是没有人的气息。先前的搏杀，激战，仿佛都已经成为了记忆。那些被藤蔓吞噬的，便已经不复存在。那些在此地死去的人的尸身，在那一刻就已经完全变成藤蔓的养料一同灰化了。
　　那些满地的白银首饰，铺了一地，仿佛从未被人开掘。密道的门已经打开，穆家地道的两端，或许是雪点燃了油灯，他带着她走入这蜿蜒的地下，从封印被打开，宝物重新选择新主人之后，这地底就好像重新焕然一新一般，绿色的藤蔓成为地宫里的主基色。犹如厚厚的地毯，缠绕着墙壁，缠绕着物件 ，密道空气流动稀少，已经是活人难以踏足。
　　“那天一切结束之后，穆家就被藤蔓封印。”雪走在前面，密道的尽头，这里的草木，都已发生了变化。 “时间把这里封存起来，穆家，再见天日或许是很久以后了。”
　　穿过熟悉的通路，走上被藤蔓包围的二层，昔日的院子，也被厚厚的藤蔓与浓雾遮住了天日，二层，熟悉的二层，仿佛有他身影依稀，然而如今，在几盏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出几道清灰的光影。
　　雪推开二层尽头的房门，他伸手，打亮房中的灯光，那本是平日里穆莲的卧房，他领着她进去，她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那人，穆莲还穿着那一天的衣服，鲜血的颜色早已干涸，沉沉的暗色。他神色平静，仿若睡着一般。她细细看过去，见到穆莲手腕那镯子，不断发出温和的幽光。
　　“你睡着的时候，他便也在这里沉睡着。”雪静静的看着她：“你将我送你的镯子送给他，那是狐族圣物，他的尸身得以保全。你若是喜欢…………便让他这样陪着你可好？”
　　“一直…………陪我…………他会怎么样…………？”她扬起头来，问他。
　　“取下镯子，他的身体就会烟消云散。但，不取下镯子，他恐怕难入轮回。”他伸出手来，抚摸她的长发，好像是为了宽慰她，他俯下身来，温声道：“娅海，我知你从不逃避，也知道很多事情，你需要时间，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会欺你，骗你。待你准备好，我便会告诉你所有的事。可以吗？“
　　“我……那时候，已经死了…………”她眼睛也不眨但看着雪：“在山道上，和天放哥在一起，被……一刀穿心…………我现在，是妖？”
　　“不是。”雪低低的答，眼睛微微涩然：“而是…………在你身上，时间……停止了。你会…………一直……活着。”
　　不是妖，不是人…………
　　三道六界外的异类，只能一直这般……随着时间游荡，孤身一人…………
　　所以，才问一句，要不要留下穆莲…………陪着…………
　　她呆呆的举起自己的手，那一只手遍布咒文，原来的伤痕并未消失，但，手却仿佛已经新生一般活动自如。
　　不死………………不死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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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合上门出去之后，房间回归了静穆。
　　这房间窗台外，有着白色的雾气和藤蔓，但还是能透出少许的空气，桌上的蜡烛光十分微弱，映照着他的眼脸。
　　他的脸仿佛已经被雪清洁过，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从未见过他的睡颜，就这么看着的时候，一边是自欺欺人的心安，另一边，是如坠深渊的绝望。
　　那天，他第一次吻了她。
　　其实她的心里，有些小小的，自私的高兴。
　　虽然这想法，也是卑劣的。
　　她痴痴的看着他。这是，十年如一日的痴恋………………
　　那时候，他对她说………………
　　对不起，不能一直陪着你………………
　　对不起………………
　　她贪看着他的颜，如同沉沉在梦里，如痴如醉。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他的眼脸，即使是这般无理的造次，他也再不会说出拒绝的言语。
　　他皮肤温凉，想象着他会不会只是寻常的入梦，醒来？
　　再也不能………………生与死的距离，就是再也不能…………就好像这么近，却无法感知。无法传达思念…………
　　她握住他的手，俯身趴在他的身边，仿佛这样，就能偎依。
　　她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时间已经成为没有意义的东西，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失了光泽。当一片黑暗来临，她想象着他仍然有温度，或许也自欺欺人的幻想，但求一场梦永不醒来。
　　“我不会束缚着你………………”她喃喃自语：“再留一些时间…………再陪陪我…………我就放你离开………………”
　　她一直那样握着他的手。
　　静穆的黑暗中，仿佛她睡着了，仿佛，做了有他的梦。
　　昼夜交替，但这里的时间沉睡了。
　　某个时刻，她醒来。
　　她迟疑了很久很久，终于替他取下了那个束缚着他躯体不坏的手镯。
　　那一刻，这个她所眷恋着的，属于人类的时候最贪慕的人，就在她的眼前，静静的化为一道荧色但灰烟。她没有哭，静静接受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