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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er 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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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有了微微的光亮。
钟娅海在混沌之中有些吃惊的看着角落里的庞然大物。
一台古旧的木质钢琴,静静的停顿在教堂里西侧的一角,特有的松枫香味传承了年代的久远。它是那么漂亮,并非华丽,而是那种雕琢着花纹质朴的褐色。
“这是…………”
她微微走上前,近距离的观看那钢琴。
若是探病的蛋糕,已经非常受宠若惊,但这架钢琴…………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唇,看着静静立在她身旁的人。
“它已有很久未曾使用。”穆莲说道。
早在前几天,他便请宅子里的工作的人将它从穆家的旧物中翻出来,休整干净。之后请镇上的洋人来调过音。不知为何,对这个决定,他并不认为唐突。
黑白交替的琴键,微微闪光,钟娅海不由自主的走到钢琴旁,她有些迟疑的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抚摸琴键,她并不清楚他的意图,但,她只是为所见所感痴迷。
琴键发出第一个声音,响彻了教堂,那是比脚踏风琴更胜一筹的美感。
即使是在过去,她很少能摸钢琴,她虽然会弹一些,但是一直用风琴练习,钢琴在这个时代,是身份和奢侈的产物,也算是富家子弟的玩物,但,不会是属于她钟娅海的一个梦。
到底为何今日,会在这里做一个梦??
“我拿来了乐谱,你想试试吗?”仿佛昨天,前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非常自然的问。
拒绝,也没关系。
但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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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他那里接过乐谱,在琴架上铺开。
那是一首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她把手放在琴键上,有些游移不定的弹下第一个音,伤口开始愈合后,她的右手手指就开始不听使唤了。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刚开始阿雅说,是因为后来处理伤口的麻药未过,但经历了这段时间,痛过,疼过,她的右手,软绵绵的,手掌以下的手指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无论大脑怎么指挥,都没有一点力量。
她呆呆的看着琴键,有些茫然。
虽然左手还能弹,但右手只能说是勉强用手掌支撑着而已。
手仍然在,却仿佛不在了,心底泛起的一阵阵的迷茫。昨天夜里,她偷偷起来好几次,用麻绳把笔绑在手上,但整个右臂却感觉完全使不上力…………
本想继续无视着这事实,本只想当做发了一个噩梦,但米凯勒说得无错,如果那是救人的代价,那现在的结果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仍然活着,无愧于母亲给予的应当珍惜的生命。
但每当她想做梦,这便是无休止的折磨……
她左手轻轻的弹奏着乐谱上的音符,那是一排排小星星的前奏,但是右手仿佛已经乱得毫无章法。
尽管如此,她还是继续往后弹。
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在琴上,为这不规矩的琴声。
谱子变得一片模糊,她从未如此清晰的看到事实。
一只手伸出来,轻轻包裹住她的右手,那只手细长,温润,灵巧,和主人的孤傲截然不同,那只手是那么温暖,仿佛整个世界的光都汇聚在那里,那只手带着她无力的手,休整着乐谱上的音符,那只手仿佛有一些魔力,轻轻抬起她无力的手腕,缓慢的移动在琴键之间,星星奏鸣曲,变成了有调的音乐。
温热的眼泪,有一滴滑上那只手。
手的主人微微停顿。
“你看,并非一点不能动。”仿若未曾觉察到她的眼泪,穆莲轻声说道:“坚持锻炼和复健,弹琴或许能让受伤的神经再度运转。”
她怔怔的看着他。
这个一度温柔的人。她世界里的天外来客,她救回来的罗曼蒂克。
这个外表高傲,冷淡,不苟言笑的贵公子。她想,外表会让人错误的理解。
回想起,在那阴森的宅院倏然看到他的身影,回想起,在那日本人的地盘和她合奏一首樱花,那孤高的人的外表,竟然有那么温润的内心,抹去了战争的伤痕,竭力的为了挽救她的命,而付出自尊的代价,回想起,在那破旧的医院,紧紧压着她防止她乱动,看着医生没有麻醉的为她缝合,分不清楚颤抖的是谁,担忧的是谁,害怕的是谁,回想起,在那奔驰的马车,在那冰冷的洞穴,谁一遍遍在她耳旁告诉她坚持,把水喂到她的唇里………………
从知晓自己的手伤了,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难以写字,难以拿笔,不能弹琴,觉得沮丧,觉得低落,但,也是这么一个人,不断不断地给她鼓励,含蓄的,缄默的,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温暖的。
她呆呆的看着他无光的黑色眼眸,突然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次如同一个真正的小孩,受伤了,也会有脆弱,也需要安抚。
他仿佛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遭遇,自从遇上这个女孩,他的新鲜境遇层出不穷,他先是皱眉,后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但终于是犹豫着伸出手来,将她抱在自己怀中,他不会轻声安慰,只是有些笨拙的拍拍她的背,一如很早以前,当自己哭泣时,偎依在母亲的怀中的情景。
眼泪,湿湿热热的,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心痛。
就好像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