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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硝烟席卷了半个世界,在此之前政局就有种种不安的预兆,紧接着就是各国硝烟四起,这似乎是西历一九XX年发生的事情。
      9岁的时候,钟娅海就已经完全的明白了战争这个词对她还有等同大小的孩子而言具有何种残酷的意义。
      本来她的生活还不至于如此糟糕。
      7岁之前,她一直和母亲住在荆南的学堂,她的母亲席雅玫是学堂的英文老师,同时传输中西方文学文化,钟娅海从懂事开始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似懂非懂和大龄哥哥姐姐们一同听课,接受着这些奇妙的知识。她的性格像极因病早早亡故的父亲,固执顽劣,但头脑却十分聪明,也因而早早的和周围同龄的孩子们区别开来。
      那时候,钟娅海是有梦的。
      她的父亲曾经也是有识之士,算是个让人敬重的文学雅士,或许钟娅海的梦,也继承了父亲的骨血,加上母亲的诱导和点拨,又时常在学堂上耳濡目染那些先进的文化,她异常狂热的爱好执笔。
      席雅玫是个很好的导师,也是位很好的母亲。尽管失去了丈夫,但女儿的聪颖却有亡夫的倒影。在钟娅海的六岁的生日,也是西方情人节的那一天,席雅玫送给女儿一个漂亮的笔记薄,一只沾水笔,钟娅海开始在这个本子上,编织自己脑子里幻想的诗歌和童话。
      那时候,要得到国外的原文书籍,并不是太容易,但是席雅玫却珍惜女儿的梦,每个月都从学堂给教师的补贴中抽出一部分,托海外的朋友带回女儿喜欢的童话书籍,每到夜深人静,她总是把那些生涩的原文翻译过来,讲给女儿听,至少在这时候,钟娅海算得上是个非常幸福的小孩。她没有父爱,但在她的世界里,上帝似乎给她打开了另一扇窗户。她如此的热爱写作,如此热爱幻想,如饥似渴的从别人的梦中聆听,寻找着自己的梦,那时候,钟娅海是有梦的。
      当战争真正意义的敲响大门——
      事实上席雅玫的生病是早有预兆。何况,钟娅海算得上聪明敏锐的孩子。
      她发现讲堂之上,母亲的脸开始变为苍白,时时有昏倒和咳嗽,但是,母亲却从未间断的给她买那些珍贵昂贵的书籍。
      钟娅海开始懂得不要那么任性的要求母亲每晚临睡的时候给她讲故事,这样的母亲教育出来的孩子,必定是乖僻的。的确如此,钟娅海自己有自己的一套思考,她开始明白自己要减轻母亲的负担,为了取得那些知识,她开始像大龄的学生索取学习外文的方法,尽管从学习外文到读懂那些原文童话书需要很长的时间。
      席雅玫的病情,并未如同孩子希望的那样好起来。一次讲课中突然昏迷的她,被慌乱的大学生们七手八脚的抬出去,站在最后一排的钟娅海,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母亲倒下去的身体。
      那天以后,席雅玫一直卧病在床,她再也没能回到讲堂上去。
      日本人的炮火轰击着海岸和城墙,学堂的学业也暂停了,这个深秋的季节,一切都显得肃杀萧瑟,讲堂的老师们纷纷撤走,只留下光秃秃的几颗大树,老校长和管饭的老奶奶一家。
      席雅玫总是卧在床上,隐隐有泪的目光注视着趴在窗台写字的女儿。那目光中,是生离死别,是无奈,是不舍。
      是乱世,作为母亲而言,如此病重的身体,却在苟延残喘,只有一个理由,为了自己的孩子。一个只有7岁大的女儿,没有父亲,如果再失去了母亲,那么她的未来,将会是何种可怕?
      孤儿…………
      席雅玫不愿自己的女儿,划上悲惨的代名词。
      她已病重,时日无多。她不断的写信,给远方报社的妹妹席雅雯,她开始变卖自己值钱的首饰,希望得到妹妹的帮助,收留自己的女儿。
      中药的味道并未持续很久。夜晚能感觉到枪鸣的声音在靠近,席雅玫还未等到那封寄托她无限希望的信件,大约是卧床的一个月,她便离开了人世。
      战争于人类有何残酷可言?
      未经历战争而死去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席雅玫死后,钟娅海便跟着管饭的老奶奶一家生活,那家没有她这样年龄的孩子,只有一个做学堂杂事的年轻男人阿金,阿金平常对席雅玫很是敬重,自然会善待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日本人的铁蹄踏入了城墙,不久以后,学堂的大门被砸开,冲进来一帮威武的男人,持着武器,把老校长狠狠的打了一顿,钟娅海还未从失去母亲的伤痛中恢复,便被管饭的老奶奶塞在门板后面的草垛里,透过光,看到地上的血迹,她并不懵懂,她知道自己的视线里所看到的是什么。
      残杀。
      她虽然聪明,心智却仍然是孩子。
      她躲在那门缝中,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哭泣,只是看着平时对她很好的人们,倒在血泊里,老校长,阿金叔叔,老奶奶……
      起火了…………
      学堂在大火中燃烧,有烟雾的味道。那些人都走了,她一个人从门缝中钻出来,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绕过了那些熟悉的人遍布鲜血的身体,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上了母亲生前居住的那浓烟缭绕的阁楼,她在那火势蔓延的房间中,只带走了三件东西,一本她最喜欢的童话,还有,妈妈送给她六岁时候的生日礼物——她的手稿,写在那个漂亮的笔记薄里的手稿,以及,那只羽毛沾水笔。
      她把这些东西背在自己的小包包里,即使是晚上在不知道哪里的草堆睡觉,也会紧紧的抱着。
      大火烧光了学堂。
      钟娅海离开了家,开始了漂流的生活。
      城市混乱不堪,街角充满了和她一样狼狈的孩子们。她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理解着“生存”的含义,在战争带来的恶劣环境中努力的成长着。
      孩子们有的因为疾病而死亡,却会不断的有新成员的增加。没有家人照顾的孩子们会变成什么样?钟娅海很快变成了黑漆漆的小孩,谁也看不出她是男是女,总是挨饿,她于是很瘦,皮肤变得枯黄,眼睛却炯炯有神,孩子们都喜欢她,因为她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孩子中讲述那些美好的故事,不知疲倦,仿佛只有那个时候,她才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她从不偷窃。
      这或许是很糟糕的。因为她的母亲给她如此的教育,却不能给予她永远的关怀。别的孩子为了生存而去扒窃成年人的钱包,她并不劝阻,但是自己却从不如此。这让她显得比别的孩子更加弱小,身体总是长不高,孩子的群体比成年人的世界更容易有关爱,总是将食物分给她,尽管如此,她还是饥饿不止,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去捡垃圾站的东西吃,也有过几次大病,但总算熬了下来。
      有个好心的富商,收留了这些孩子,但好景不长,富商去世了。富商的太太是个纵欲享乐的女人,花天酒地,富商在世时还有所收敛,丈夫死去之后,这个女人便恢复了原本的性格,她驱逐了这些流浪的孩子,并且把几个长相姣好的女孩挑出来,卖给戏院打杂。钟娅海就是里面的一个。这时候,钟娅海9岁了。
      打杂只是虚晃,这其中的内幕却是触目惊心。
      在戏院受到各种虐待,做苦工,关禁闭,但,真正可怕的不止如此。在一个夜晚,一直照顾钟娅海的一个13岁的女孩被带走,拖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有多少活气了。其余几个一同来的女孩都只是哭泣,那被虐待的女孩不久便停止呼吸,她的身上尽是不堪入目的伤痕和血迹。
      战争时代,社会治安更为混乱,富贵人作乐,总想些变态的法子折磨人,侵略者就更为残暴,有那押玩青涩女童的风气,钟娅海这才明白,自己如果再停留在这里,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自己。
      当时从戏院逃跑,被抓到的风险,或许就是死亡。
      但她还是逃了。仍然和她随身携带的小包包一起,在一个雨夜里,她和其他几个女孩悄悄翻墙逃跑。但是不幸的,中途惊动了狗,于是有大人起来,她只知道,自己从未跑得如此轻快,如此自由。她的脚上甚至没有穿鞋,但是她却跑得如此快,仿佛这样奔跑,能将可怕的黑影远远的甩在身后。
      戏院不远,是一个大江,谁也没有告诉她那大江要流到哪里去。
      她奔跑着,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倒下,男人在咒骂,那些在夜里长腿的动物被放出来攻击她们这些弱小的人类,她感觉到鲜血在自己的脚下湿润,但是她却毫不犹豫的奔向大江。
      她跳了下去。
      结束了……
      江水的味道,是一种温厚和宽阔,仿佛回到温暖的怀抱,那是种不可思议的状态,她甚至以为,看见了母亲的笑容…………
      她做了梦,梦见她到了童话书里的世界,那里有清泉和阳光,有森林…………

      ————
      钟娅海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睁开眼睛。
      世界再度涌出一点光的时候,是看到了彩色的玻璃,就好像是童话书里的世界一样。一时间她分不清楚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躺在柔软的物体上,觉得身体暖烘烘的,世界是寂静的,她下意识的伸手,不见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心里吃了一惊,想起身,却发现身体的某处传来剧痛——
      如果是往生的世界,怎会有痛楚?有痛楚,必然是活着。
      一个老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花白的胡子,他的脖子上带着银色的十字架吊坠,他慈爱的眼睛注视着她。
      她这才注意到,桌上的小包,血迹斑斑,她那本视如珍宝的笔记薄,就安静的躺在老人的手中。仔细看的话,还有些湿淋淋的。
      “这里是百里河下游的南孚村,你是被附近的渔民从江水里捞上来的。他们无法收留你,把你留在这里。这里是南孚村的基督教堂,我叫米凯勒,是这里的神父。”老人慢吞吞的说话,胡子一张一合,盯着手里的本子:“这里面的字全都是你写的?”
      “……恩。”她的心神,难得的安静下来。
      这个叫米凯勒的老人,似乎是外国人。
      “这里面的内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问,看着那些被水泡得发涨的书页上小小的字体,他的神色中没有别的什么,只是一种淡定的问。
      “那是……我写的……童话。”她淡淡的说道,看着老人。
      “是这样啊。”
      米凯勒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合上了书,却笑了。
      然后他对她说,以后就留在这里吧。
      “为什么?”她问。
      他收起了她珍贵的小笔记薄,将那个小本子放进了他的口袋,诡秘的笑起来,看起来象是个糟老头,但却毫无恶感:“如果你还想拿回这个小本子,那就留在这里陪我。”
      她为这个理由感到不可思议。
      她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生物,这样的人类在她所知的世界并不存在,反而,那是如同梦幻一般的童话书中才有的情节。
      但,她的心中并没有对对方的厌恶和恐惧。
      于是,她就在这个白胡子传教士的教堂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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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住在教堂的阁楼上。
      准确的说,是在那里养伤。
      跌落在大江里不知道怎么弄的,她的背上有了一道可怕的伤痕,痊愈需要很长时间。
      于是她就住在那满室藏书的阁楼里。一开始,她像动物一般不安迷惑,但时间久久,外面的战争似乎影响不到这个充满宁静的地方,她开始慢慢的放松下来。
      米凯勒总是给那些前来寻求心灵依托的人们讲经,她就在那阁楼上倾听,米凯勒喜欢弹那教堂里唯一的一台脚踏风琴,她就趴在阁楼的天窗朝下看,米凯勒放在阁楼上的书籍,天文地理,奇文异质,无所不有,她自己也会慢慢翻看,她渐渐康复,虽然心灵不如从前纯粹,但心智却缓缓成长,周围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
      她的身体仍然瘦弱,但却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至少不用再以路边的垃圾为食,她开始学会帮助米凯勒做一些简单的教堂内的杂物工作,时光飞逝,她仿佛得到新生一般。
      大约是她来到南孚村的第三年还是第四年。
      外面的战事还在如日中天的蔓延,钟娅海七岁到十二岁经历了这一切的变化。
      就在这时候,村庄里搬来了另外一户人家,这户人家里,有一个性格奇怪的男孩,他的名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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