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萋》九纵

9、见证奇迹

　　冯老爷子迷信的那位高人，哦，也就是道观的观长，算出他今年年尾有一|死|劫。偶然间跟一位小友提起，小友虽未出世，却亦略懂道家玄机，跟他喝了几回茶，给了他一本典籍。

　　典籍上说，需寻五位命格分属金、木、水、火、土的人，以其血|肉|炼|丹服下，方可避劫。

　　且五人应属一家。

　　时间紧迫，高人眼下只寻到一组“解药”，即冯老爷子一家。冯老爷子命格属金、冯太太命格属木、冯妙命格属火、冯益命格属土、应照命格属水。

　　光寻到是不够的，得设法将五味药聚齐。单凭高人一人之力自然难以达成，他只能不停地找小友喝茶，小友亦不停地给他出主意。高人每回去喝茶都有些动摇，只因如今法治社会，以人|命|炼|丹他难免胆怯，可说来奇怪，喝完茶这怯懦就都没了，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在叫嚣：把他们都炼成|丹|药。

　　小友给高人喝的茶加了一种让人丧失心智的药。这药是谢医生给他的。

　　这位小友，就是第三个疯子。

　　冯妙在去道观的路上接到应照的电话，后者告诉她冯益正开车跟着她，她不屑，说你也跟上吧。

　　冯妙知道老爷子偏心她，在路上就给老爷子打了电话，说肖茵的尸|体|埋在了后山，而今冯益要抓住这个把柄不放，请她爹定夺。

　　彼时冯老爷子刚跟严律师改完遗嘱，心知接下来会有一场家庭内部|撕|逼，就让严律师和遗嘱公证人先回去。

　　严律师走之前跟道观里的一个小道士说了几句话，后者立马给冯太太送去了普洱茶饼，说是冯老爷子送来的。

　　冯太太便当冯老爷子在示好，当下泡了普洱茶送过去。

　　冯老爷子安排高人去后山挖出肖茵的|尸|体，放入冯益给他买的棺材里面，再把后山恢复原状。高人按其吩咐盖紧棺盖、绑好绳索，将棺材拖至道观后门，方叫来观中的小道士，再把东西送到冯老爷子房间外的庭院。

　　冯益在路上纠结要不要报警，很快接到了冯老爷子的电话，亲爹叫他清醒一点，因为他已经动用关系，暂停了警方对冯家的一切调查。

　　就连执着于真相的乔警官，也被上级调去看守监狱。

　　冯妙没说肖茵究竟是谁杀的，冯老爷子却始终认定应照不详，故而也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即刻来道观。

　　冯老爷子要当着他这一家子的面焚烧肖茵的尸|首，好将所有人都变成同谋，维持他死后短时间内的太平。

　　三个疯子很快知悉一切。

　　冯太太最早来到冯老爷子的院落，看见正中摆了一张大桌子，那口棺材就放在上面，有些发怵。冯老爷子看她端来了茶，就让她多拿几个杯子，说一会儿孩子们要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冯太太面前承认冯益是他的孩子。

　　冯益听出了电话里老爷子的威胁，也没去后山，即刻来了老爷子这里，冯妙比他早到一刻，正坐在棺材旁边喝茶。

　　冯益坐她对面，自顾自倒了茶，也喝了起来。

　　应照是第三个到的，亦没被这阵仗吓到。冯太太没给他倒茶，冯益却给他倒了一杯，还敬了一敬：“姐夫，请。”

　　颇有几分古时风流名士的意思。

　　冯妙冷冷睨了他们一眼。

　　冯太太亦气得只能喝茶，冯老爷子觉得可笑，从她手里夺了一杯。喝完狠狠摔了杯子，问这些不争气的东西要窝里斗到什么时候。

　　冯益忍了，冯妙却没忍住，问她爹是不是又改了遗嘱。

　　冯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对冯太太笑：“你看看我们养的这个好女儿啊，她聪明、能干，偏偏就是心急，你说这是像我，还是像你啊？”

　　冯益终于冷笑，说老爷子你怕还不知道，太太多年前……

　　冯老爷子猝然打断了他：“我知道。”

　　他示意冯太太把轮椅推到大桌子的首座，看了会儿冯益，又看了会儿冯妙，最后瞟了一眼应照，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我不用全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啊，各怀鬼胎，不说个明白，怕是要家宅不宁！”

　　冯太太把拐杖递给他，棺材上的绳索已经被拆除，拐杖抵上棺盖边缘，冯老爷子咬紧牙关用劲，总算慢慢把它推开，露出里面那具腐烂了部分、仍能辨认出来的尸首。

　　知道他这是要包庇冯妙，冯益气得站了起来，冯老爷子用拐杖敲他肩膀，等把他敲得重新坐下，又转向应照。应照看懂了冯老爷子那个质问的眼神，依旧不曾流露一丝心虚，直言一切都听爸的。

　　冯老爷子连道数个好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是我的好女婿。”

　　有了他这一句话，剩下的好太太、好女儿、好儿子自然也不敢有异议。

　　高人已经往棺材里放了易燃物，接下来只需点火，未及吩咐，冯老爷子便觉得一阵晕眩。身旁的冯太太直接倒了下去，冯妙、冯益、应照亦昏昏欲睡，接二连三地倒在了桌面上。

　　严律师身着道袍，再度登场。身旁是两个小道士，一个是先前跟他说话的，一个是乔装改扮后的冯萋。

　　第三个疯子，就是严律师。

　　小道士也是个孤儿，受高人虐待已久，他要杀的人是高人；冯萋自不必说，跟冯家人都有嫌隙；严律师是冯太太当年未能铲除的私|生|子，父亲是冯太太亲手逼死，冯老爷子也曾推波助澜，他要杀的人是冯老爷子和冯太太。

　　于是攒了这么个局。

　　做局是很难的，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人言有志者事竟成，疯子却没什么信条，他们只是奔着同一个目标，不断地调整着策略。一开始计划里没有冯萋，谢医生发现了冯萋的恨意，杀了骚|扰|她的钱总拉她入伙。接着便是要给冯萋这把刀开刃，碰巧肖茵撞上来，即便那天晚上应照没有杀了肖茵，最终她还是会死，且仍会被栽赃给冯妙。肖茵一死，冯妙必会乱了阵脚，再借冯益的手给她施压，必会闹到冯老爷子那里。严律师严密关注着冯老爷子，知道他为了死后的太平，必会召开一次家庭会议，也就是最终的这个局。

　　当然过程中也有意外，譬如试图介入的警方，好在冯老爷子够给力，替疯子们解决了这个麻烦。

　　魔术进行到这里，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魔鬼冯萋兴奋之余，觉得应有一些仪式感，奈何一时间没想到词儿，只能学着和尚们那样来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道士无语：“这是道观，你该说福生无量天尊。”

　　三人把那五个昏睡过去的猎|物|五花大绑。

　　冯妙是被疼醒的。刚醒来就看见一张血迹斑斑的小脸，她想惊呼，奈何被塞住了嘴，冯萋冲她咧嘴一笑，接着举起手上用黄布包裹着的玻璃灯盏，狠狠朝她头顶砸下。

　　冯萋发现真人果然比娃娃好玩，娃娃做得再精巧，最多只会流血，真人却会流泪。

　　冯妙哭着乞求她停手，冯萋有一瞬的不忍，下一秒托起她的下巴，吻去那些带着|腥|味的泪珠，痴迷地说：“妈妈，你哭的样子真的好美。”

　　可惜越美的东西，我越想毁掉呢。

　　冯萋用黄布包了一个最大的灯盏，狠狠砸向冯妙的双眼。

　　应照知道她已经完全疯了，心中只余绝望。

　　冯益还试图求饶，历数他对这位姑奶奶的好，应照听到他说是他告诉了冯萋她的身世，心叹一句果然，接着听见冯益的惨叫——冯萋见冯妙这个玩具被砸得烂了，又去砸冯益，理由很充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还让我去勾引爸爸？你一肚子坏水！”

　　她又从黄布里捡了碎片。黄布裹着的手捏紧碎片，猛刺冯益的肚子。

　　冯益很快没了声响，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于是轮到了应照。浑身是血的冯萋给他挑了一个最小的灯盏，理由是他到底曾经善待她，可惜终究太晚，她面露惋惜：“爸爸你要是早点对我好，就不用死了。”

　　其实爱不是多复杂的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次心跳，都是爱。应照如今才明白自己终究是败了，因为如果不爱，就不会一次次地打消怀疑。

　　如今只能苦笑着，看她手起灯盏落，无边剧痛袭来，再也没有知觉。

　　冯老爷子、冯太太年纪大了，冯萋没对他们下手。小道士在一旁默念《道德经》，严律师则负责念判决书：“罪犯冯善才，犯故意杀人罪；罪犯邓柔，犯故意杀人罪、遗弃罪；罪犯冯妙，犯故意伤害罪、妨害幼童发育罪；罪犯冯益，犯妨害幼童发育罪；罪犯应照，犯故意杀人罪、妨害幼童发育罪、奸|淫|幼|女|罪。现判处五名罪犯死刑，即刻执行。”

　　念完他戴上手套，围着五位罪犯将盛了|炸|药|的灯盏一个接一个紧密地摆放。冯太太终于认出了他，竭力想发出声音，严律师放完最后一个灯盏，接过冯萋手里那个还没用过的，狠狠砸向了冯太太。

　　冯老爷子剧烈挣扎着，冯萋还发现一个没用过的灯盏，给严律师递了过去。他一边叹着“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一边当头就给冯老爷子来了一下子。

　　五个猎物都已染血。冯萋和严律师换下道袍，擦掉身上的每一滴血，再换上干净的道袍，由小道士送着从后门出了道观。

　　接着小道士去请高人，没忘再请他喝了杯茶，后者摆好了炼|丹|炉，飘飘然地点燃了炸|药|的|引|线。随着一声巨响，庭院瞬间化为废墟，包括高人、肖茵在内的七个猎物，终至灰飞烟灭。

　　而冯萋和严律师这两位猎人回到各自原来的位置，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对、对、对不起，这篇文真的很暗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