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山下的农村人》》青青瓦房

7、大恩不言谢

　　　杜一坤的探亲假已经结束了，决定明天回上海去上班。在小房间里，双手抱着杜宝爱不释手，嘴里不停的哼着小曲，哄着可爱的小公主睡觉，怀里的婴儿慢慢的闭上眼睛，渐渐的睡着了。
　　杜一坤轻轻的掀开蚊帐，看见任正信平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把杜宝小心翼翼并排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目不转睛盯着俩婴儿依依不舍。忽然，脑子里出现妻子张元珍，情不自禁回忆起来。
　　夜深人静，张元珍平躺在床上睡不着，肚子里的孩子调皮捣蛋动来动去，弄得她隐隐作痛。
　　“坤哥，肚子里的孩子又在踢我了，过几天应该要生了。”
　　“元珍，婴儿在肚子里一点都不老实，看样子是想早点出来见爹妈，让我听听这个淘气的小家伙。”
　　杜一坤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头贴在媳妇的肚子上，兴奋不已。
　　“坤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元珍，啥子好消息？”
　　“庆芳生了一个女儿，我生下儿子，他们将来就是幸福的一对。”
　　“元珍，你这是娃娃亲，属于典型的包办婚姻，这是违法的。我国法律明文规定，实行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男女平等的婚姻制度。”
　　“坤哥，我知道新社会提倡婚姻自由恋爱，更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我和庆芳是闺密，你和新良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的朋友。今后，你退休了，我们家最小的儿子迟早会抵你班上，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庆芳家闺女在农村生活一辈子。总之，这件事我和庆芳已经决定了，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杜一坤伤心的回忆往事，情不自禁眼泪汪汪。忽然，喜出望外。
　　“天啦！幸亏小宝不是男孩子，现在她和任正信都是小公主，不然的话还真会闹出大笑话来。”
　　屋外乌云密布，大风呼呼刮着。一条如同蛟龙般的闪电横跨天际，摆动着身躯穿梭在层层乌云之间，震耳欲聋的雷声不停的响起，
　　杜财听见雷声，吓得双手紧紧捂住耳朵，露出胆战心惊的样子。
　　“老汉，打雷我∽我害怕。”
　　“财老三，打雷不要怕，这是自然现象。你妹和幺妹都睡着了，我们去堂屋看哥哥姐姐们在做啥子？”
　　堂屋八仙桌上，放着一盏煤油灯，灯光忽明忽暗。
　　任正文和任正行借助微弱的灯光，趴在八仙桌上埋头做作业。任正忠和杜金、杜银俩姐妹坐在桌子另外两边，右手拿着铅笔，左手压着本子，认真从数字“1”写到“10”，做好学前准备。虽然写得东倒西歪，但是求学的积极性很高。
　　何庆芳家灶房里，灶台上一盏煤油灯东倒西歪燃烧着，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灶房。
　　任新良坐在灶口边烧火，右手来回拉风箱，风箱发出悦耳动听的“嘀嗒、嘀嗒”声响，在风力的作用下，灶里的大火熊熊燃烧。
　　何庆芳胸前系着围裙，右手拿着锅铲，趁着大火炒回锅肉，放上姜片和蒜苗，还有豆瓣酱和适当的盐，然后在大铁锅里来回翻炒。空气中散发出回锅肉香喷喷的味道，沁人心脾。
　　回锅肉--是中国川菜中一种烹调猪肉的传统菜式，川西地区还称之为熬锅肉。四川家家户户都能制作。回锅肉的特点是口味独特，色泽红亮，肥而不腻。所谓回锅，就是再次烹调的意思。回锅肉作为一道传统川菜，在川菜中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川菜考级经常用回锅肉作为首选菜肴。回锅肉一直被认为是川菜之首，川菜之化身，提到川菜必然想到回锅肉。
　　任正忠忽然闻见了回锅肉的香味，抬起头来兴奋不已。
　　“金花，你闻到了吗？好香的回锅肉。”
　　“我闻到了，回锅肉好香啊！”
　　“大姐，我好久都没有吃回锅肉了。”
　　“银花，是坤叔从街上买肉回家，我妈在灶房里炒回锅肉。今晚上大家可以吃回锅肉了。”
　　“大哥，我们家上次吃过回锅肉，还是过年的时候，真的又香又好吃。”
　　孩子们闻见香喷喷的回锅肉味道，早也是垂涎三尺，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七十年代，四川人口众多，农村人普遍性都很穷，生活简单条件艰苦，大部分家庭都是一贫如洗。由于我国农业比较落后，加上百年难遇的□□，粮食产量远远不及现在。因此由于粮食有限，养猪、养鸡鸭鹅等都受到了极大限制。那个年代家里炒菜，不是往炒菜锅里倒油，是用一根筷子上面夹着一小块布，用布来沾油抹在锅底上。可见副食缺到了什么程度，每人每月只供应3两油，困难时期减为每人每月供应1两油。国家实行计划经济，户口不在农村的城市人口吃肉主要是计划定量供应，肉不是想吃就可以买，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到，家里有事需要吃肉，要到二十里地外公社食品站去买，基本常年都吃不上几斤肉。每年春节一家人买两斤肉，团圆炒回锅肉吃。
　　杜一坤双手抱着孩子来到了堂屋，看见孩子们围坐在八仙桌子边，认真做家庭作业，暗自高兴。
　　屋外电闪雷鸣，大风从篱壁缝里吹进来。突然，把桌子上的煤油灯吹熄了，屋里一片漆黑，闪电从门缝里穿射进来，瞬间又照亮了整个房间。
　　震耳欲聋的雷声再次大声响起，孩子们害怕都钻到桌子下面。
　　“阿黄”在打雷下雨时，全身不停的发抖，夹着尾巴露出害怕的样子，钻到桌子下面，来到孩子们身边。
　　杜金用手不停的抚摸着它的头，“阿黄”紧紧依偎在身边，嘴里发出“吟吟”声，仿佛忘记了响雷。
　　杜一坤掏出火柴，划燃火柴点燃了煤油灯，找出玻璃罩住放在煤油灯上面，火红的灯光再一次照亮了整个房间，八仙桌子周围却空无一人。
　　“孩子们，快出来吧。”
　　“坤叔，在打雷我们害怕。”
　　“大家不要怕，打雷一年四季都会发生，这是正常天气现象。遇到打雷天气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必须提前回家。严禁在山顶或者高丘地带停留，不能在大树下、电线杆附近躲避，这样很危险。”杜一坤耐心的解释。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大树在狂风中摇晃，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忽然。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霹雳啪啦”一个震撼的响雷从天而降。霎那间倾盆大雨直泻而下，把空间交织成一个连绵起伏的雨网，雨声连成了一片轰鸣，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泻下来，屋檐下的雨水汇成了晶莹剔透的一排排雨柱，顺流直下。
　　屋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孩子们吓得捂住了双耳，唯独任幺公喜上眉梢。
　　“白家沟水库修好了，需要大量储水，老天爷开恩涨水了。”
　　堂屋八仙桌上，摆上回锅肉、青椒炒肉、麻婆豆腐、白萝卜丝、南瓜丝、糖醋棉花白菜、炒四季豆等七个大菜。桌上这些菜比过年还丰盛，平时是根本无法看到和吃到的。
　　任幺公和王幺婆坐在八仙桌上席，杜一坤抱着杜财和任新良坐在下席，何庆芳和杜金杜银坐在桌子左边，任正文、正行和正忠挤坐在右边，大家高兴的挤坐在八仙桌周围，开心吃晚饭了。
　　八仙桌每方坐两个人，共坐八个人，所以叫八仙桌。八仙桌座次的排定，以上为尊下为次，分左右为偏。体现尊卑长幼序别，做到尊卑长幼有序。平日家里人吃饭可以在八仙桌上吃，也可以在别的桌子上吃，但是每逢过年过节或者请客则必须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吃，丝毫不能马虎。可见八仙桌上蕴藏着浓厚的传统礼仪文化，也是农村人文化特色的重要标志之一。
　　四川农村的房子，大部分都是解放后修的木架子青瓦房，几十年的青瓦房，在高温和低温下都容易破损。特别是在夏季天气炎热的时候，突然下暴雨，屋顶上的瓦片冷热相冲破损严重。因为小青瓦是就地取田泥，通过人工脚踩并来回用手搅拌，干湿均匀成立体长方形，泥瓦匠师傅用专用模具，经过工匠师傅的双手，手工瓦片制成毛坯，放在阴处晾干，装进土窑用柴火将瓦坯烧制而成。由于瓦片表面粗糙，像树叶和碎瓦片角等等，很容易被占在瓦沟的表面，加上瓦面的排水沟窄，很容易造成排水沟堵塞，水流不畅导致水倒灌的现象发生。
　　何庆芳家里堂屋的屋顶上，雨水牵着线子落下来，正好滴落在任正文的脸上。“妈，屋顶漏雨，雨水打在我脸上。”
　　“干妈，我这边也漏雨了。”杜金大呼小叫。
　　何庆芳家堂屋顶多处漏雨水，一会儿把屋里的地上打湿了。因为地面全都是泥土夯实平整，遇水变湿不小心人也会滑倒。
　　何庆芳和丈夫火急火燎跑进灶房，双手拿来了搪瓷洗脸盆，放在漏雨水的地面上，雨水落在盆里发出“当当”的声响。
　　何庆芳抬头望着屋顶，看见雨水从屋顶瓦缝里漏下来，听见讨厌的雨滴声，露出无助的样子。
　　“新良，外面下大雨，家里到处都在漏雨水。明天不下雨了，你第一件事情就是上屋顶去翻瓦检修，”
　　任新良手里拿着一瓶沱牌白酒，小心翼翼倒进四个“牛眼睛”大小的玻璃杯里。
　　“庆芳，明天我上屋顶去翻瓦检修，你就不用操心了，快来坐桌子，大家还在等你吃夜饭。”
　　何庆芳来到桌子边，端起酒杯双手递给父亲。“老汉，白家沟水库封坝了，今天您辛苦了，多喝一杯酒解解疲劳。”
　　“庆芳，今天我不辛苦，但我是最开心的，听你的多喝一杯酒。”任幺公看着儿媳妇笑容满面的说着。
　　何庆芳右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回锅肉放进婆婆的碗里。
　　“妈，明天坤哥要回上海上班了，桌子上的菜全是他上街买回来的。我知道你从来不喝酒，我就不给您斟酒了，您拿起筷子多夹菜吃。”
　　王幺婆看见桌子上的丰盛的晚餐，一脸茫然，听见儿媳妇的话终于明白了。
　　“庆芳，我看见桌子上的菜比过年还要丰盛，我刚才还悄悄的问老头子是啥子事？连老头子也摇头晃脑说不知道。原来是一坤要回上海，你不说我们还蒙在鼓里。”
　　任正忠看见父亲倒酒，母亲把酒杯端给大家，高兴的大声说话，却不见大人们拿筷子夹菜吃饭，看见桌子上的菜，早就垂涎三尺了。
　　“妈，我们饿了，好久能开始吃夜饭。”
　　何庆芳看见孩子们，目不转睛盯着桌子上的回锅肉，拿起筷子早就蠢蠢欲动了。
　　“忠老三，饿了也给我等着，您公都没有动筷子，你们谁也不能先动筷子，必须要学会吃饭的规矩。”
　　何庆芳大声说着，孩子们又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变得安分守己。
　　农村人吃饭讲规矩，长辈未上桌吃饭坐下，晚辈是不能提前坐下，待到长辈坐下时，我们才可以坐下，坐的位置有上位、下位、侧位之分，必须让长辈落座于上位置。夹菜时尽量选取离自己近的那道菜，且要夹离自己近的一边，拿起筷子不要翻来覆去，东挑西拣，少量夹防止菜掉在桌上，给人印象不好有损父母的形象。
　　任幺公看见孩子们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看，情不自禁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开始夹菜。
　　“孩子们都饿了，大家拿起筷子来，趁热吃菜。”
　　任幺公话音刚落，孩子们拿起筷子，伸长手臂忍不住都去夹桌子上的回锅肉。一会儿，桌子上的一大盘回锅肉，只剩下一半了。
　　何庆芳看见孩子们拿起筷子，慌里慌张往自己碗里夹菜，弄得哭笑不得。
　　“孩子们，你们夹菜慢一点，吃多少夹多少？吃不完千万别浪费了。”
　　在那个年代只要能吃上饱饭，就算是万幸了，根本谈不上浪费。何庆芳其实说的是反话，主要是提醒孩子们，在长辈面前要懂礼节。
　　任正文知道妈妈说话的意思，叫兄弟姐妹们不要多夹菜，尽量多留一些菜在桌子上，好让家里的长辈吃。
　　“妈，我们去小房间吃饭。”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大风呼呼的刮着。路边的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雨水如同飞流的瀑布，无数的雨滴像无数个侠客，掠过山林，掠过田野，掠过河面迎面而来。
　　任幺公端起酒杯，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今天我高兴，大家都举起杯喝一个开心酒，健康又幸福！”
　　八仙桌上剩下五个大人，大家举杯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任新良拿着酒瓶，为大家继续斟酒。
　　杜一坤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看着上席的任幺公和王幺婆，毕恭毕敬。
　　“两位老人家，这杯酒我敬你们，晩年幸福，健康长寿！元珍在世时，受到无微不致的关怀与照顾，一坤感激不尽。明天我就要回上海上班了，四个孩子留在家里，还会让两位老人继续操心，一坤给您们添乱了，心里更多的是感谢！”
　　杜一坤是一位性情中人，说完一饮而尽。
　　任正文和兄弟妹妹们拿起筷子端着碗，高兴的坐在新大床上，翘起二郎腿开心吃着碗里的回锅肉。
　　“大哥，妈炒的回锅肉太香了。”
　　任正行用筷子夹起碗里的一块回锅肉，放在嘴里开心的吃着。
　　“大哥，今天我们吃回锅肉，像过年一样开心和高兴。”杜金兴奋不已。
　　“大哥，要是天天有干饭和回锅肉吃，那才叫安逸。”任正忠语出惊人。
　　“忠老三，你这是痴人说梦。”
　　任正文听见大家吃饭七嘴八舌说话，忍不住开口。
　　“银花，你别听忠老三的，他是异想天开。大家不要说话了，吃回锅肉一定要细嚼慢咽，才能吃出香味来。”
　　任幺公看见杜一坤心事重重，担心喝急酒会醉，忍不住大声安慰。
　　“一坤，你心里的苦我们都知道，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少喝一点酒。”
　　“老书记，元珍突然走了，我心里难受，整天都是糊里糊涂的，总是走不出阴影想死的心都有。今天我真的很开心，这辈子能认识新良夫妻，是我和元珍的荣幸，更是孩子们的福气。”
　　杜一坤说完，端起第三杯酒一饮而尽。
　　屋外倾盆大雨，狂风摇动树枝，像战场上的千军万马在呐喊，又像是大海的狂涛怒浪在翻腾。
　　“阿黄”抬头眼巴巴的盯着大家，不停的摇着尾巴，露出饥肠辘辘的样子。
　　杜金用筷子挑起碗里仅有的一片回锅肉，想拿给“阿黄”吃，却又舍不得，正在犹豫不决时。忽然，任正忠挪动身子，恰好碰到了杜金拿筷子的右手，回锅肉掉地上了。
　　“忠老三，把我回锅肉碰落地上了。”
　　“金花，我没碰你，是你自己筷子没有夹紧，回锅肉才掉地上的。”
　　任正忠说完跳下床去，准备捡起地上的回锅肉，却被“阿黄”叼进嘴里，狼吞虎咽吃下肚子里。
　　杜一坤再次端起酒杯，目不转睛盯着任新良夫妻俩，慷慨激昂。
　　“新良、庆芳，你们夫妻俩是我们全家人的大恩人。此时此刻，千言万语也无法来形容和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之情，一句话大恩不言谢！”
　　杜一坤说完，忽然双脚跪地，激动的泪流满面。
　　“坤哥，快起来！啥也别说了，明天你就安心回上海上班吧。”任新良急忙弯腰扶起杜一坤，大声说着。
　　杜银为大姐打包不平，生气的大声吼道：“忠老三，不是你动身子碰落大姐的回锅肉，你跳下床去做啥子？”
　　“忠老三属猴，喜欢动来动去。”任正行笑着道。
　　“二哥，是金花筷子没有夹住，回锅肉才掉地上的。”任正忠为自己辩护，大声说着。
　　任正文看见任正忠做错了事，不承认错误，生气的大声说道。
　　“忠老三，做错事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推卸责任。妈妈经常对我们讲，做错事情要勇于承担，承认自己做错了，不要给自己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
　　何庆芳看见杜一坤伤心泪流，知道他不放心家里的孩子。
　　“坤哥，你放心回上海去上班吧！家里的四个孩子就是我和新良的孩子，只要有一口饭吃和一件衣服穿，决不会让他们挨饿受冻。”
　　杜金看见大家都在批评任正忠，内疚感油然而生。忽然，脑子里出现母亲讲《列宁的小故事》，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心里过意不去，从床上跳下来，鼓起勇气说岀了真相。
　　“大哥，你们不要责怪忠老三了。其实，“阿黄”眼巴巴看着我，是我～我有意喂“阿黄”吃回锅肉。”
　　诚实是每个人必需的品格，是人们相互信任的基础。千字文中说：“信使可覆，器欲难量。”这句话告诉我们诚实要经得起考验，一旦被发现是谎话，就没人再信任你了。
　　任正忠看见杜金主动承认了错误，自己露出了难为情的样子。
　　“金花，对不起！是我动了一下身子，你的回锅肉才掉在地上的。”
　　任正忠说完，用筷子夹起碗里最后一块回锅肉，放进杜金碗里。
　　“忠老三，你碗里的回锅肉，还是留给你自己吃，我已经吃饱了。”
　　杜金用筷子夹起回锅肉，放进任正忠碗里，飞快的跑岀了小房间。
　　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空，像挥舞着一把利剑，屋里射进一道白光跟白天一样亮。忽然“咔嚓”一声响雷，震耳欲聋的雷声再次响起，仿佛要把整个宇宙震碎一样。
　　杜一坤心里苦，加上喝急酒不小心醉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我心里苦，你们带孩子生活∽会更苦！我对～对不起∽你们！”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终于停了，田野山村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小树挺直了腰板，仿佛在叙述着淋浴后的欢悦，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新。树叶上的雨点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滴落在水坑里，发出清脆的“叮咚、叮咚”声响。
　　杜一坤平躺睡在床上，喃喃细语：“我没有∽醉，我没有∽醉，我∽对不起∽你们。”
　　任新良打了一盆水，用洗脸帕小心翼翼给杜一坤洗脸，洗好脸盖好被子，站在床边仔细观察，看见他呼吸正常，才放心走出房间，关好房门回家去。
　　何庆芳把桌上的碗筷收进灶房，洗碗涮锅，擦干净灶台，端着油灯离开灶房。轻轻推开房门，来到床边掀开蚊帐，把杜财裸露在外面的双脚，轻轻放进被子里，看见四个男孩子宽松睡在新大床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何庆芳又来到杜金和杜银俩姐妹睡的小房间，看着姐妹俩睡在床上，盖好毯子酣然入睡，放心的又离开了。
　　何庆芳端着煤油灯回到自己房间里，看见任正信和杜宝，俩孩子并排睡着了，累了一天的她瞌睡来了，现在可以上床睡觉了。
　　何庆芳脱下外衣，躺下身子准备睡觉，却看见丈夫推门而进。
　　“坤哥醉得啥样啦？”
　　“坤哥心里苦，借酒消愁愁更愁，明天早上就好了。”
　　“庆芳，时间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任新良上床脱衣服，吹熄了床边木柜上的煤油灯，躺在床上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大雨过后的夜晚总是那么清晰让人陶醉，远处的天空浮着朵朵白云，空气中夹杂着芬芳草香的气息，带给费解的人们新的思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杜一坤躺在床上大汗淋漓，神色紧张呼吸困难，时而摇头晃脑，时而手舞足蹈。
　　金鸡山上，张元珍站在一条蜿蜒盘旋的泥巴公路上，拉着丈夫的手依依不告别。
　　“坤哥，你回上海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上海一定给家里写信，我和孩子们在家等你……”
　　忽然，一股大风吹来，张元珍从地上腾空飞起，越飞越高。
　　杜一坤看见媳妇飞走了，撕心裂肺大声喊：“元珍，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杜一坤拼命追着媳妇，踩在一块小石头上，失去重心身子摔倒了。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惊恐万状，冷静下来才发现原来是在做恶梦。
　　杜一坤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在床边木柜上摸到火柴，划燃火柴点燃床边木柜上的煤油灯。同时点燃一支香烟，坐在床边心神不定来回抽烟，长长的香烟变成了烟灰，燃烧的香烟烧着手指了，猛然回头丢掉烟头。
　　金鸡山大院子里，陆续传来了公鸡不停的打鸣声。
　　杜一坤抬起左手，看见腕表上时针正好指向凌晨五点钟，迫不及待穿衣起床。坐在床边的木柜边，拿起笔在信纸上认真写起来。
　　“新良、庆芳：
　　您们好！
　　当你看见信时，我已经出发回上海去了，不辞而别深感惭愧和内疚，向你们说声：“对不起！”
　　月亮害羞地躲进云层里，大地显得格外静谧，晨风洗去夜和浮尘，勤劳的人们沉浸在甜甜的梦乡之中。金鸡山大院子，传来一片鸡啼之声。
　　何庆芳翻来覆去睡不着，看见床上俩婴儿呼呼入睡。穿衣起床，手里拿着火柴，静静的走出小房间，摸黑来到堂屋。划燃火柴，点燃八仙桌上的煤油灯，双手捧着油灯走进灶房，舀水洗锅，淘米砍红苕，开始生火煮红苕稀饭。
　　杜一坤背着一个凡布大包，在回上海时特意绕到了张元珍的坟前，黯然神伤。
　　“元珍，为了生活我不得不选择回上海去上班。家里的四个孩子留在了庆芳家，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孩子们平安健康，茁壮成长！”
　　家里的舌簧小喇叭，正在播放歌曲“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歌声浑厚，山谷回荡。
　　杜一坤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步一回头，听着歌声看着熟悉的家乡，依依不舍。
　　任新良火急火燎跑进杜一坤家，轻轻推开小房间门。“坤哥，起床吃早饭了，抓紧时间好出发。”
　　任新良大声喊着，屋里空无一人，却看见木柜上留着一个信封。
　　何庆芳煮好早饭走出灶房。听见广播叫了，看见读书的俩孩子还没有起床，来到床边轻轻拍打俩孩子的屁股。
　　“大女子、二女子，快起床洗脸吃饭，上学读书啦。”
　　“妈，我起来了。”任正文被母亲叫醒了，马上穿衣起床。
　　“妈，我也起来了。”任正行揉着睡眼，看见大哥起床紧随其后。
　　任新良拿着信封飞快跑回家，看见媳妇从小房间走出来。
　　“庆芳，坤哥已经走了。”
　　“坤哥早饭都没吃就走啦。”何庆芳大惊失色。
　　“坤哥留下了一封信，你拿去看看吧。庆芳，天亮了，我也该出门去做手艺了。”
　　任新良把信封递给了媳妇，匆匆忙忙出门去做手艺了。
　　何庆芳接过信封，迫不及待掏出信纸来。忽然，从信封里掉出十多张伍元崭新的人民币，还有一些粮票落在地上。
　　何庆芳蹲下身子，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和粮票，聚精会神看起信来。
　　“新良、庆芳：
　　您们好！
　　当你看见信时，我已经出发回上海去了，不辞而别深感惭愧和内疚，向你们说声：“对不起！”
　　我丢下自己亲生孩子，把他们寄养你们家，现实生活让我苦不堪言，因为我好多年都没有种庄稼，感觉到生疏了，恐怕连自己也无法谋生，何况还要带四个孩子。这也许是我回上海的理由，自私和不负责任的表现，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四个孩子寄养你们家，一定会给您们带来生活诸多不便，以及经济上的困难，会让您们更加辛苦和操心。您们夫妻俩心地善良，对人友好，孩子在您们家，一定会快乐和幸福。
　　您们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大恩不言谢！”
　　杜宝躺在床上，忽然大声啼哭。哭声把任正信也吵醒了，两个婴儿一前一后大声哭着。
　　何庆芳看见床上两个婴儿都在大声哭。情不自禁伸手抱起杜宝，捞起衣服，坐在床边上开始喂奶。左手不停的拍着任正信。
　　“幺妹，你别哭了，等小宝吃饱了，妈妈再喂你吃奶。”
　　任正文和任正行在安国院大队小学读书，从家到学校要走五里田埂路，为了上学不迟到，兄弟二人每天早上都准时到学校。
　　陈大海老师穿着灰色中山服，右手拿着一根一尺长的小铁棍，举手敲响了上课的钟声。
　　同学们飞快的跑进教室里，整齐的坐在教室里，等待老师来上课。
　　陈老师拿着一节短粉笔在黑板上横着写道：“我不是最弱小的”
　　“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课文：“我不是最弱小的”，大家必须正确流利有感情地朗读课文，学会本课生字，理解由生字组成的词语。会用“芳香扑鼻、附近”造句。深刻理解课文内容，并且学习萨莎保护弱小者。”
　　何庆芳双手抱着杜宝，背着任正信，匆匆忙忙来到婆婆家。
　　“妈，今天我满月了，我准备出门一趟。你去家里帮我照看其他几个孩子，千万别让他们耍水哦。”
　　教室里鸦雀无声，任正文和同学们全神贯注听老师讲课。
　　“同学们，第二自然段中的一句：“森林里是那么美好”谁来说说从哪儿读出森林里的“美好”
　　陈老师话刚落，任正文迫不及待举手发言。
　　“陈老师，森林里的美好从以下句中体现，林中旷地附近长着一丛丛野蔷薇，一朵花刚刚开放，粉红粉红的，芳香扑鼻”。这句话写出了萨莎一家度假森林里的环境很美好。”
　　“我认为森林里很美好，也指那里的空气很新鲜。因为在第一自然段说了他们一家是因为天气闷热才到森林里去度假的。”金家享站起来紧随其后。
　　“说得很好，森林里的环境的确很美。”陈老师赞不绝口。
　　“陈老师，森林很美好，还因为萨莎一家很温馨。”金家祖大声回答。
　　王幺婆坐在小凳子上吃早饭，看见儿媳妇来家里。
　　“庆芳，家里的孩子交给我，你快去快回吧。”
　　陈老师站在讲台上，看见同学们争先恐后回答问题，暗自高兴。
　　“是呀！母亲和孩子们坐在草地上聊天，父亲在旁边聚精会神看书，多么温馨，多么幸福的一家。然而，就在他们尽情享受那快乐的度假时光时，突遇大雨，演绎了一个精彩的镜头，是什么？”
　　“他们都在关心自己的亲人，将自己的爱传递给亲人。”任正文站起来脱口而出。
　　何庆芳家门前院子里，几个孩子正在开心跳绳。忽然，杜银停下来拉着杜金的手，黯然神伤。
　　“大姐，啷个没有看见老汉？”
　　“银花，老汉回上海去了。”
　　陈老师时而站在讲台上，时而慢步在教室里绘声绘色讲课，同学们听得出神入化。
　　“所以这也是一种美好。看来森林里的美好，不仅指环境的优美，也是指家庭的温馨，更是指亲情的美好。原来“森林里是那么美好”可以作为这个自然段的中心句。”
　　何庆芳背着孩子，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来到生产队的大坟山，看见一座新坟。
　　陈老师在教学新知时循循善诱，让学生学习起来毫不费力，充分发挥了学生的主动性。
　　“第四自然段妈妈的一句话：“每个人都要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同学们，课文学完了，能说说您学了课文以后的收获吗？
　　“每个人都要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任正文站起来抢先回答。
　　“任正文同学，你家里有没有比自弱小的人？”
　　“有，在家里我是老大，家里比我小的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前一个月邻居家孩子的妈妈死了，我们家又多了一个弟弟和三个妹妹。”
　　陈老师站在讲台上，大声发问：“她们都比你弱小，那你该怎么做？”
　　“妈妈说了，要用生命来保护好她们，这是我的责任。”
　　任正文口直心快大声说着，话音刚落，同学们热情鼓掌，掌声响起来。
　　何庆芳好不容易来到坟前，热得满头大汗，累得直喘粗气。把准备好的小毛毯铺在地上，把俩婴儿小心放在毯子上。迫不及待从口袋里取出钱纸，划燃火柴点燃钱纸，一边燃烧钱纸一边泪流满面。
　　“元珍，你啷个连一句都没有留下就悄悄的走了。你曾对我说＂庆芳，我们一起下乡，一起回城＂。老天爷啊！元珍是好人，您为什么要带走她？”
　　安国院大队小学校另一间教室里，任中华老师平头国字脸，穿着蓝色中山服，站在讲台上大声教同学们朗读课文。
　　“首都北京天安门，是我们最向往的地方，高大的城墙雄伟壮丽，一面面红旗迎风飘扬。啊！北京天安门！”
　　任老师深情朗读，每读一句，同学们跟着老师朗读一句，洪亮的声音余音绕梁，声声入耳。
　　何庆芳从口袋里拿出供果来，整齐的摆在坟前。拿出一瓶沱牌酒，扭开瓶盖。
　　“元珍，这第一杯酒您先喝。”
　　何庆芳说完把酒又倒在坟前，拿起酒瓶喝上一大口酒。
　　“元珍，现在你我天隔一方，尽管如此，谁也无法阻挡我们举杯共饮。”
　　何庆芳说完又把酒倒在坟前，拿着酒瓶对准嘴巴，又痛快的喝上一大口酒，鼓起勇气说出了真相。
　　“都说酒壮胆，酒醉吐真言。元珍，我不该对你撒谎。其实我生的是一个男孩，我当时虚荣心作怪，哄着丈夫说任正信是幺妹，没想到您却信以为真了。”
　　任老师精神饱满站在讲台上，激情澎湃、豪言壮语。
　　“北京是中华人民首都，国家中心城市，全国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是世界闻名古都和现代化国际城市。”
　　何庆芳双手抱起俩婴儿，悲伤逆流成河。
　　“元珍，你不是说老四生下来是男孩吗？你看看我怀里抱着的婴儿是哪个？她就是你的闺女杜宝。左手是我儿子任正信，她们活泼可爱。你生前给我出了一道难题，老天爷又给我开了一个玩笑，还是酒好，一醉解千愁。”
　　何庆芳说完，拿着酒瓶子激动的又喝下一大口。
　　任中华老师站在讲台上昂首挺胸，激情四射大声讲课，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
　　“同学们，我们国家的国旗叫五星红旗，五星红旗代表着我国的精神，它红色的颜色象征着革命，五颗星星代表着中华亿万人民向着中国共产党，而黄色的星星代表着光明。”
　　何庆芳看着怀里可爱的俩婴儿，伤心欲绝，泪流满面。忽然，杜宝大声哭起来。
　　“元珍，你听听，小宝的声音多洪亮，她在不停的叫你妈妈，你听见了吗？”
　　任老师站在讲台上，目不转睛盯着同学们。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同学们，五星红旗把中国人分成五个等级，中间的大星星是党员，小星星分别是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和民族资产阶级。红色象征革命，其长与高为三与二之比，旗面左上方缀黄色五角星五颗，象征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大团结，星用黄色象征红色大地上呈现光明。”
　　何庆芳脑子里全是闺密的身影，痛彻心扉，呕心抽肠记恩情。
　　“你我同窗成闺蜜，响应国家再教育，元珍和我凤凰行，接到通知该回城，伤心欲绝泪满面，与我患难见真情，金鸡山峰高千尺，不及下乡一起回，你我阴阳隔天地，撕心裂肺哭断魂。”
　　任老师站在讲台上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讲课声，深深拨动了同学们的心弦，同学们全神贯注盯着讲台，认真听老师讲课。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象征与标志。每个公民和组织，都应当尊重和维护！”
　　“同学们：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脚踏山河百川，手揽锦绣前程。此生不悔入华夏，我有一颗中国心！爱国是至高无上的品德，是民族的灵魂，为了我们肩上的责任，中华民族的腾飞，我们努力学习，做一个无愧于人民，爱国爱人民的万里学子。”
　　任老师话音刚落，同学们热情鼓掌，掌声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