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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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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长,你找我?”许三多在办公室门前探探头。高城一见他,立刻招手:“来来来,快进来。”
将一叠资料摊在桌上,高城有些兴奋:“我重新查了章裕留在原公司的遗物,你知道我找到了什么吗?”说着,招手将站在办公桌对面的许三多叫到身旁,指着文件上的照片,“曙光义工会的宣传单!”手指细细巡着那段文字,“3月27号,‘曙光’在中鑫大学办了场关于心理病症的讲座。接着章裕失踪,差不多一周后被人在河边发现尸体。而据中鑫大学的人说,当天好像有看到黄程彰换了义工服朝会场方向走……”
兴致勃勃讲了半天,却发现身边那人一声不吭,高城不满地侧眼瞟他:“许三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好不容易搜集到线索,乐冲冲地就等着告诉许三多,想他知道案情有了进展一定也很高兴,可现在这小子一点儿反应也不给,让高城颇受打击。
“我在听。”许三多迎上高城的目光,一脸认真诚恳。见他不像说谎,高城撇撇嘴:“那说说你的看法啊。”
沉默片刻,许三多蹦出仨字儿:“我会查。”
“慢着慢着。”高城一摆手,脑中某直觉闪过,“你这话咋听着不对劲儿呢!”说着虎眼一瞪,“许三多……你又想单干?!”
“科长。”许三多直起身站好,“其实单干和共同行动,都是工作方法的一种。最重要的,是咱们做好咱们该做的。”
“去!谁跟你扯这个啊!”高城一手撑在桌上,又开始运气,“许三多,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这又哪根筋抽了啊?不是说好一起行动的么!”
“可是。”许三多指指桌上资料,“科长你去查这个时,也没带上我啊。”
高城噎住。他那天也是临时起意想到再查章裕的遗物,所以没跟许三多说,谁知还真查到线索了。可这下自己也算是单干了一回,被许三多点出来,哪还能继续拉下脸训他?
“科长,其实我觉得吧……咱不必这么钻牛角尖儿。”许三多挠挠头,想着措词,“单不单干,不是重点。关键还是得把案子查清楚。”
高城盯着许三多,一口气提到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许三多这小子,平时闷不吭声,看起来极好说话。可真遇上他不松口的事儿,那真是堵死你没商量!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倒像是小孩性子黏着人家不放了。
两人无言互看半晌,高城急脾气一上来,挥挥手,硬声道:“行了行了。出去出去!”
“是!”许三多两腿一并,敬了个礼,转身走出科长办公室。留下高城在后面恼火地磨牙。
今天科里轮到许三多值夜。下班时,高城还在别扭,黑着脸从科长办公室一溜直线走出警局大门,谁也没招呼,吓得众人纷纷让道躲避。
白铁军一边收拾包,一边咂舌:“得。今天又谁给科长吃炸药啦?”
其他人耸耸肩,表示不知道。许三多苦笑了下,跟同事道别后,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地走了,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人,这才拿出保温杯,旋开盖子,里面装的是今早出门时放的血浆。喝了一大半后,拿纸巾擦擦嘴,再塞块口香糖,将保温杯盖好放回原处,起身出门去拿值班表。
……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混杂着夏日的炎热,空气流动中透着丝凉意,外面比白天安静了不少,偶尔传来汽车轮子压马路的声音,还有醉汉在街上吆喝的胡言乱语。
许三多正埋头写总结,手机忽然‘叮’一声响,拿起来一看,是新短信,就俩字“晚安”,发件人是袁朗。
会心一笑,也给他回过去“晚安”。许三多望望墙上挂钟,快到12点了。想起袁朗说过,根据易经阴阳,夜里正子时是最重要的睡眠时间,因为那是人体最和合天地自然法则的时刻,所以除非特殊情况,修行者总会注意在正子时前进入睡眠……而唯一和这几十年来不同的,是现在每晚睡前袁朗都会给许三多发个道晚安的短信,虽然只有俩字,但却能为这一天划下个愉快的句点。
合上资料,放下笔,差不多该去巡视一圈了。许三多起身,拿了电筒,向办公室门外走去。
警察局夜里很静,就算刻意甩出极轻的步子,也能在走廊上荡出清晰的回音。想起白铁军他们闲扯时说过,交通科的老魏第一次值夜班,刚好遇到禁毒支队的哥们儿从楼上下来,光听见脚步声没见人影,老魏给吓得晃着手电筒喊话,声音还劈叉,结果被人家禁毒支队笑了好久。
手电筒在黑暗中照出一束暖黄色的光,许三多不紧不慢地走在过道上,比这夜更安静,却注意着耳听八方:如果听到‘喊话’,随时准备着‘自曝身份’——最近警局分来几个新人,要是把别人吓着就不好了。
一楼,二楼,三楼……许三多沿着楼梯一路向上。静谧的夜里,只有模糊的瘦小人影、随着身形微微摇晃的电筒灯光、还有踏在每级台阶上的脚步声。
嗒,嗒,嗒……嗒嗒——忽然,在许三多落脚后,响起了另一声脚步,然后很快合上许三多的步伐,在他每踏上一级阶梯时,脚步声变成了一个重音——嗒,嗒,嗒……
许三多停下来,站在楼梯拐角处,越过扶手向黑暗中的下方看去。那脚步也随之而停,一切恢复静谧。
探身向下瞧了半天,没看见人。许三多想起白铁军他们也说过,警局里玩心重的就爱吓唬胆小的,值夜时故意往恐怖气氛整。这么一想,约摸是哪个科的兄弟在闹,许三多摇头笑笑,抬脚继续上行。
嗒,嗒,嗒……背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响了起来,一下一下,照着许三多落脚的节奏,踩在每个重音上。空旷的楼道中,阶梯之字形旋转向上,那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撞在人心里。
上到五楼时,阶梯下方的脚步声消失了。许三多回望了一眼,估计对方是见吓不到人就放弃了吧。
走在五楼过道上,手电筒晃过各个办公室的名牌,一一确认门都是锁好了的。见四下无人,微微松懈,垂下手,让手跟着走路姿势自然摆动。僵尸在夜里也能视物,若非要装成普通人,不然这电筒实在不需拿。
电筒随着手的摆动,晃出长短不一的光束。前方有个白点闪了闪,有些刺眼,许三多微眯了下眸子,记起五楼走廊另一端有个着装镜,只是他很少上到这儿,几乎给忘了白铁军他们没事儿就跑上来臭屁着照一圈。
嗒,嗒,嗒……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缓慢而清晰。到了走廊尽头,许三多站在那面足有四人宽的着装镜前,镜中映出暗夜里瘦小的身形,面容却有些模糊,仔细一瞧,原来是镜面上沾了些水痕。
皱眉,这谁干的啊,许三多从裤兜里掏出手帕,伸向镜面——在要碰上镜面的瞬间,镜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住许三多的前臂,狠狠一扭——
“啊!”关节脱臼,剧痛骤然蔓延!许三多痛叫出声,一下回神,举起电筒使尽全力砸在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对方前臂被砸出个深深凹陷,凿凹骨头的印子,青紫中泛着血色,倏地缩回镜中没了影!
不敢久留,许三多扔了电筒,捧着受伤的左臂转身就跑!嗒嗒嗒……脚步声回荡在走无人的廊上,像急促的心跳般越来越快!
跑到楼梯边,刚踏下两步,忽然从台阶里伸出一双手抓住许三多的脚往内一拉,许三多脚下不稳,身形一晃栽向楼下,狠狠撞在楼道拐角地面上!
痛感从四肢、胸口甚至脸上传来,许三多咬牙,哪顾得上这些,撑着就要起身,眼前黑影一晃,猛地被踹翻在地!
“啊!”一个陌生男人忽然出现,膝盖狠狠顶上许三多腹部,许三多痛得大咳,却瞬间被对方扣住脖子——
“操!你他妈居然敢打老子!”那本是个三十多岁、面容俊秀的男人,此刻那张脸却因恼火和疼痛而扭曲,单手掐着许三多脖子,狠狠收紧!而那只被许三多砸伤的手臂,却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愈合!
许三多张大了嘴却无法呼吸,手脚被男人制住,扼在自己喉间的手愈发用力!他直直盯着对方,发现那人眼中满是杀意,眸子竟变成了金色,狞笑着欣赏自己挣扎的模样,唇间隐隐显出獠牙——是僵尸!
许三多睁大了眼,无法呼救,也咳不出声!对方力量大得出奇,想必是使了全力,自己现在这状态根本无法挣脱!
脸色愈发惨白,喉咙里有血腥味在翻涌!活了六十多年,他一直希望能结束这样的生命,也未想过僵尸能否被僵尸杀死……但现在他不能被杀!正如以前班副所说,宁可战死,也不作自我放弃的兵!
看着许三多闭上了眼,男人唇边勾起残忍的笑意,活络了下恢复力量的右手,刚扣上许三多的脖子,却见少年猛地睁开眼,那双墨黑的眸子竟变成了冰蓝色,口中亦绽出同样的长牙!
男人吃了一惊,丝毫没有放松压制的力道,却被许三多猛然掀翻!还没爬起来,那小个子竟突然扑上来,用完好的那只手攥拳狠狠击在他心口!
肋骨断裂,剧痛从被击中的地方蔓延开来,双手竟使不上力!男人猛地呛出一大口鲜血,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瘦小的少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不是冰冷的杀气,却让他从骨子里生出惧意!
“你是‘曙光’的人?”立场反转,许三多扣住男人脖子,没有狠狠勒着,却让他无法动弹,连那只脱臼的手臂也愈合如初。
胸口内腔聚积着痛与反胃的腥,竟无法恢复!男人咬牙,愤怒地瞪了许三多片刻,忽然身形一缩,瞬间化作液态溶进身下地板,立刻没了踪影!
手中突然变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许三多惊讶无比:这些年来,自己除了拥有不死之身,就只是力量和速度比常人强上数倍,没想到僵尸竟能穿越实体甚至化作液态?!
活动了下手臂,自己这些年来受的伤,自愈速度其实很慢,除非喝了血,像刚才那样瞬间痊愈还是第一次。而且,自己竟能感觉到那男人气息的波动正逐渐远去、离开了警局、然后彻底消失!
许三多想了想,重新上到五楼,迅速跑到着装镜前一看——晦暗的夜晚,镜中少年双眸皆呈幽蓝色,却与以往不同,那色泽浅得像冰,泛着银白,清澈如倒映在海蓝湖泊中的云。
这是怎么回事?许三多不解地望着自己镜中双眼:最初他被将臣咬死复活那天,眼睛是绿色的。而后,那颜色随着时间越变越浅,当他懂得自如控制、隐藏僵尸特征时,眼睛变成了幽蓝色。这些年来,他很少显出僵尸形态,但每一次显形时,都发现自己双眼颜色越来越淡——而今晚这样的颜色,是从来不曾见过的。
看着手臂、脸上那些摔伤的青紫痕迹也消了个透,许三多理不出头绪,闭上眼,凝神静气,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平常模样。
拾起手电筒,调整了下,重新照出光亮。许三多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噔噔噔’一路向上,连忙跑到走廊那头,下楼而去。果然在三楼拐角处碰上同样这个时刻值班的薛林。
“刚才怎么回事儿?我听见好大一声。”薛林拿着手电筒照了照,看清是许三多,松了口气。
“那个……”许三多挠挠头,因说谎而紧张,脸上有些红,“我、我刚摔了一跤。”
“不是吧?!”薛林夸张地睁大眼,“那么大声响,你该不会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吧?”
许三多红着脸点头,这也算对吧,刚被那陌生人一扯,自己确实是狠狠撞在楼梯拐角地板上。
“哎哟,咋这么不小心呢!”薛林连忙上前来拉着许三多四下打量,“摔着哪儿了没?”
“没、没事儿的。”许三多挡下围着自己转圈儿的薛林,转了话题,“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去叫醒下个时段值班的人了。”
又拿电筒照了照,确定许三多身上没什么受伤的痕迹,薛林这才点点头,跟许三多一道下楼去了。
转回自己办公室,许三多在桌边坐下,呼出口气,拿过保温杯,旋开,喝了口血浆,心里琢磨着明天去找铁路商量商量,毕竟驱魔龙族历代与僵尸作战,想必搜集了不少相关资料,也许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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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只有空中圆月晕着不甚明晰的光。此时已是凌晨两点,从外部看,曙光义工会大楼上下一片漆黑,却不知五楼经理办公室还亮着灯。
“贺鑫,你这样子太难看了吧。”张碧嘉靠着办公椅,交叠双腿,姿态优雅,冷冷看着苟活逃命回来的下属。
“经理,我绝对没有懈怠工作!”跪伏在地上的,正是刚才袭击许三多的男人,他痛苦地捂着胸腔处,唇边和下颚挂着擦糊了的血迹,“那小子是僵尸!”
“僵尸?”张碧嘉放下翘着的腿,皱眉。
“是的。”贺薪咽了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呕吐感和血腥味。都过了这么久,身体还是无法复原,他需要活人血,但‘曙光’有着极其严格的系统和规定,像黄程彰那样不按规矩擅自觅食的家伙,只有落得被制裁一途,“而且……而且那家伙眼睛是浅蓝色!浅得像冰!”
张碧嘉神色一凛,随即表情更冷:“自己没用就算了,还敢跟我胡扯?”
“属下不敢!”顾不得伤处疼痛,贺薪吓得趴在地上,“经理可以派人去查,属下命都握在经理手上,怎么敢说谎?!”
打量着贺薪,张碧嘉蹙眉沉思:贺薪跟了她这么多年,虽然天性油嘴滑舌,却从不敢对上级说谎,只因他们这些越接近权利中心的人越是明白,自己是怎样被掌握在上级手中。看他胸口伤势极重,居然不能自愈!能把第三代僵尸伤成这样,那许三多的血系应该更靠前,可就算如此,怎么会有贺薪形容的……冰一样的蓝色?!这在僵尸族系里是不可能存在的颜色!
按下手边电话上的通话键,叫进来两人将贺薪架出去‘进食’,张碧嘉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沉吟片刻,椅子一旋,坐正,打开电脑,开始攥写报告。
宗祖说过,任何有异的情况,必须上报给他亲自定夺,下面任何一级不可擅自作主。否则,影响了‘大业’,将被‘刑天’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