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惊风起雪满衣》昭也也

1、初遇不如重逢

　　绯红的轿子晃着进了王府，华丽的珠链划出美丽的弧度，陆遥不安地攥着软塌，深知前路是深不见底的澜渊，但没办法，没办法。
　　轿子一路晃进了府邸深处，那是最偏西的一间院子，眼望着院子被深浅不一的红所包围着，宛如西边的一道火烧云。她却不禁想起了昨天的情景。
　　那个男子在红袖楼的初夜拍卖上开出了万金的天价，却什么都不做，仿佛只是买一个陪他饮酒的花瓶。
　　老鸨的把戏陆遥再清楚不过，先是让她卖艺两月凭这好皮相名动京城，再拍卖出她的初夜好大赚一笔。今夜后，自己将会沦为万人枕下的玩物，这是看准了自己无依无靠，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是这人稳如泰山，连斟酒的手也没有慢一丝，仿佛是真的别无他意。陆遥不信。忆起老嬷的教导。这客人气度不凡，举止言谈之间流露出绰约风姿，再加上他一掷万金，这一定是哪家矜贵的公子。两个月的所见所闻让陆遥深切明白，明日回到红袖楼，日子绝不会好过。不如取悦这个客人，哄骗他赎了自己的自由身。陆遥俯下身，葱葱玉指捻起了酒壶，倒酒的动作好不风情，连那酒流出的细长弧度都充满了挑逗，她是懂得哪个角度才能露出自己最美好的身段，就算对这个格外沉默寡言的客人她也势在必得。若有若无的熏香萦绕在身上，引人不得不注意那轻纱下的玉肌。那客人却不为所动，只有颤抖的睫毛暴露他此刻慌乱的内心。
　　“遥遥，你别这样。”斟酒的动作兀然停下，陆遥好似娇嗔，实则细细打量这位不同寻常的客人。“遥遥是您的夫人？您莫不是喝醉了，您仔细瞧瞧，哪儿有什么遥遥啊”陆遥不动声色地继续斟酒，只是一时恍惚，不小心溢出少许。客人也不甚在意，将酒推给她“陆遥，江南第一香料商陆宏声的小女儿对么？当年你十岁，满打满算今年也十六了吧。”
　　陆遥心中警铃大作，这人一定没有想象的简单。不管他是用何种方法认出自己的，至少，他一定知道当年的事情！六年前，陆家一夜之间被大火烧尽，府中死了上百余人，全家人的保护只换来了自己和奶娘的逃出，自此她颠沛流离四年，直到两年前才来到京城。来到京城也是决心想查出当年的真相，她不相信那一把火会是偶然，那一场灾难是突如其来！
　　带走的钱始终是会用完的，何况在京城这种地方，两个月前奶娘的去世更是让自己的生活雪上加霜。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又是生得这般好样貌，被掳拐到红袖楼，似乎也不意外。命运钟爱用墨笔描摹胴体。
　　“好吧，我是陆遥，你想做些什么”陆遥叹了口气，眼里的温柔缱绻消失殆尽，换上深深的防备。眼前的男人是敌是友暂且还不清楚，今日，恐怕自己很难走出这间屋子了。
　　“你也很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吧？”客人见她不喝，也不恼，一口将酒喝尽。“陆氏香料百年绝技，独门传授，自六年前大火后绝迹天下实在有些可惜。”这话不假，陆家祖辈靠制香起家，名扬江南，陆遥自小耳濡目染，也掌握了不少制香法子。
　　“我要做些什么？”
　　客人的眼里的兴味和狡黠在深眸中一纵即逝，犹如星光划过“一年之内，回馈我五千两黄金。身份和铺面不用你操心。不过，你需以通房身份入府，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一切皆以贵客之礼相待，你若不愿，过几天将你升为小妾也可？”他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皱起，仍是不紧不慢地说“我府中干净，没那么多讲究，在下姓贺名决。”
　　贺是国姓，就算陆遥这样不问朝堂事的女子也立刻想到了他的身份，眼前这个人，竟是三皇子！只是，这可跟他流连风月，斗鸡走狗的传闻大相径庭。抬眸之间，陆遥便明了了整个事情，这恐怕不止是要她帮坐实纨绔的名声，短短时间要私筹这么多钱......只有这一种可能。只是这路该如何走，还要再思忖。“小女子惶恐。”贺决一笑，方才喝的酒仿佛都在眼睛里了，春水荡漾。
　　“早些休息，明早给我答复。”明明是威胁人的话，从那口中说出竟是真是温柔体贴，难怪三皇子行事放荡也仍有无数女子中意于他。
　　事已至此，陆遥没有别的选择。与虎谋皮也好，自己身份暴露如一把剑始终悬在头顶，忤逆这般王公贵族还可能招来杀身之祸。逃命的前两年，既要躲避官府盘查，又要对付不怀好意的人，陆遥早学会了走一步看一步。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这红轿子一大早就来到了红袖楼，贺决倒是打定了主意自己会答应。院里的姐妹都好不羡慕地看着她，登上枝头变凤凰也不过如此，即使只是个通房。皇家啊，真是高不可攀。更有大胆的女子直言问她房中之术，陆遥不愿虚与委蛇，飞快地逃进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