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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幻境(四) ...

  •   云棠觉得连珩八成是在逗她。但她琢磨着自己确实有几分姿色,万一这家伙是借玩笑说真心话,那她可就要犯愁了。

      她想了想,往墙边挪了挪,一手拽着被子往身上盖,一手把红烧肉捞回二人中间,嘴里还欲盖弥彰地念叨着:“哈…哈哈……有点冷哈,你冷不冷?”

      连珩有意逗她,假作不经意地往她身侧移了几分:“不冷,反倒有些热。”说着,作势要脱外袍。

      云棠彻底傻眼了。她拎起红烧肉一把塞进连珩怀里,指着屋门道:“红烧肉也热了,要不你俩出去凉快凉快?”

      尽管天色很暗,连珩依旧能从云棠清亮的眼眸中看见难以掩盖的慌乱。他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声低沉:“睡吧!我可是病人。”他翻身过身,背对着云棠,将红烧肉抱在怀里。

      云棠斜他一眼:“我看你精神得很。我跟你讲,这是在幻境。你是五郎,我是玉娘。如果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那肯定是五郎对玉娘的情感,别搞混了。”

      连珩没回答,只剩平稳轻浅的呼吸声。云棠叹了声气:“睡得够快的。”

      云棠也背对着连珩躺回去,却几乎没睡。倒不是为了提防连珩,主要是在思考玉娘的事。刚刚的事给她提了个醒,她现在的身份是玉娘,但这几日她并没有感受到玉娘的存在。
      她觉得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于是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个死马当活马医的馊主意——她要和连珩成亲!

      准确的说,是玉娘要和五郎成亲。

      连珩早上一睁眼,就被告知了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云棠见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解释道:“玉娘是因为五郎才闹翻了自己的亲事,现在又跟着五郎来到这间木屋。如果换做你是玉娘,你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连珩默了片刻,语气坦诚:“和你成婚,相伴余生。”

      云棠赶忙纠正:“不是和我。是玉娘和五郎。”她嗔他一眼,“荆棘棺里的凶尸穿的是嫁衣。玉娘是穿着嫁衣时被害的。所以,她很可能是在和五郎成婚的当天发生的意外。我们到这这么多天了,玉娘始终没有动作,只能帮她一把了。”

      连珩对云棠的计划没什么意见,只是他没有新郎的喜服,这事有点难办。云棠思索片刻,从床下的箱子里掏出了玉娘的嫁衣。

      “这嫁衣里三层外三层,我拿两层给你改一件,应该能将就用。”

      云棠在屋子里翻出剪刀和针线,大刀阔斧地改造起来。连珩见她专注地裁衣服,径自出去烧火煮粥。待粥煮好,连珩从外面回来时,却见云棠正坐在一堆碎布和线团里仰头望天。

      她不是这块料,她早该知道的。

      “怎么办啊?好像缝不回去了。”

      云棠向连珩投去求救的目光。连珩将粥碗放在桌上,面色还算从容,但心里也是为难。

      针线活,这个技能他确实没有修习过。

      他想了想:“我记得山顶有很多红色的花,你去采些来。我看五郎还有一套白色的衣服,或许可以用花汁染一下。”

      “能行吗?”
      云棠觉得连珩这个方法不太靠谱。但她也没别的办法了,要她将这堆碎布缝成一件衣服,她宁可出去把满山的花都搬回来。

      云棠仿佛逃难似的离开了木屋,留下连珩将她的烂摊子收整到一起,仔细在一堆碎布间挑选起来。

      山顶的红花并不多,云棠为了凑够染色的量,在山上找了很久,回来时已尽黄昏。

      她在院子里没看见连珩,直奔屋内走去,推开门,却见连珩一袭红衣站在屋内。

      连珩怀中抱着雪白的红烧肉,夕阳透过窗棂投下昏黄的光影,稀稀落落,都映在他的衣摆上。

      “你回来了。”
      连珩转身看向她。

      云棠愣住几秒,晃了晃神:“这......这是怎么回事?”

      连珩尴尬地轻咳一声:“我等你的时候没事做,试着缝了一下。”

      这手未免也太巧了?

      她凑上去前前后后打量起连珩的衣服。做工称不上精美,禁不住细看,偶尔会发现一些线头和没缝严的缺口。但能将云棠那一堆碎布废物利用成这样,属实不易。

      云棠赞不绝口:“可以呀,连公子,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说着,她瞧见连珩袖口有一条没剪掉的线头,正要伸手去拽。连珩却下意识躲开,将手背到了身后。

      云棠一愣,他躲什么?

      她绕到连珩身后,直接将连珩的手拽过来,这才发现他的指尖有许多细小的伤口。

      “刚刚缝衣服的时候扎的?”

      连珩将手收回来,淡淡道:“无碍,你不说我都忘了。”

      “忘了你还躲。”云棠嘴上嗔怪连珩,心里实则是自责的。缝衣服这馊主意毕竟是她想的。她叹了一声,打了冷水,给连珩冰敷止疼。

      本来这些小伤口于连珩而言并不算什么,但云棠拿着冷水浸湿的手帕小心翼翼地为他冰敷,他倒格外娇气起来。

      云棠问他:“疼吗?”

      他:“无碍。”

      但眉头紧锁,一副疼痛难忍的架势。

      云棠想着,许是五郎是凡人之身,连珩之前修为甚高,肯定很久没体会过凡人的肉身之痛了,不适应也是理所应当。

      “还疼吗?”云棠又问。

      连珩不应,却蹙眉紧紧咬牙。

      云棠叹气,看来是还疼了。

      她不禁自责起来:“抱歉啊,这些年,我光顾着修习法术,女红什么的早忘干净了,手是笨了点。要是我会缝,肯定不会让你遭这罪。”
      反正她皮糙肉厚,被针戳几个窟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连珩道:“你不喜欢,便不用学。你只管做你喜欢的事,其他,有我。”

      云棠失笑:“你有什么用?说的好像你能一直陪我一样。”

      连珩抬眸看向她:“你怎知我不能?”

      云棠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不知为何,她忽然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在她的心底激起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抬起头看向连珩。那双清明的桃花眼,褪尽终年冰封的寒凉,只剩下无尽的温柔,炽热得仿佛可以融化世间所有的冰霜。

      云棠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渴望这样的温柔。那是她在过去的千年里,孤身一人,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受。

      “连珩......”

      云棠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竟觉得连珩的目光很熟悉,像是她曾经拼命想要抓住却又错失的东西。

      她看着连珩,迷茫、困惑,一点点被那双深情的眼眸吸引过去。
      就在鼻尖即将相触的一瞬,连珩忽然握紧她的手腕,挑开了这几日始终缠在她腕上的雾带。

      黑色的浓雾从手腕蔓延开,木屋、小院、整座玉梨山,幻境中所有的一切都被黑雾笼罩起来,也包括还在困惑中的云棠。

      突然,黑雾猛得冲散,所有的一切随之灰飞烟灭。云棠不再是玉娘。连珩也恢复了幻境外的模样。

      这一刻,云棠才回过神来,她犹疑道:“我是被玉娘的情绪控制了吗?”
      连珩没答她的话,收回被云棠紧握的手,转身背对她道:“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会很危险。”
      无论对于云棠,还是连珩自己。

      云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她环顾四周,希望能将自己的思绪从连珩身上转移回来。

      周遭的场景很熟悉,正是那日云棠与连珩在幻境相逢的地方。

      “这里是陈家的后院?”
      云棠的话音未落,玉娘房间的窗户忽然被推开,真正的玉娘竟从屋内跳了出来。

      “看来现在我们看到的,才是真正在玉娘身上发生的经历。”连珩说完便要跟上玉娘。云棠本想拽着连珩躲一躲,却发现玉娘根本看不见他们。
      她随连珩跟上玉娘,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在玉梨山的经历,并不是玉娘的?”
      连珩点头:“或许你可以理解为,那是玉娘没能完成的心愿。我们只是替她经历了她和五郎错失的生活。”

      此时的玉娘,手中攥着一张纸条,焦急地四处搜寻着什么人。云棠见状又问:“她是在找五郎吗?五郎为什么不在?”
      连珩道:“先跟上去看看。”

      二人跟着玉娘一起离开了陈宅。之后走的依旧是几天前走过的那条街道。出了城,再走不远便是玉梨山。

      玉娘脚步匆匆。身上的嫁衣过于厚重,她的额角已经渗出细汗。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疲倦,一直拼命走着,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纸条上留着“五郎”的署名。她的五郎还活着,正在玉梨山等她。

      她拼命地加快脚步,双手攥得紧紧的。

      翻过山坡,再走几里就到南坡山脚下了。她很快就能见到她的五郎。她会和五郎离开这里,和过去所有荒诞的经历告别,从此相守余生。

      山坡下的木屋燃着灯火,玉娘所有的坚强在那盏明亮的烛火前付之一炬,忍了一路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拖着疲倦的身躯,用最后的力气,奔过去,推开门。

      等待她的却是一群恶匪。

      她满心欢喜而来,与绝望扑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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