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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平静的生活一二三四事 ...

  •   温特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醒来,他睁开眼睛,看见了头顶上那片快坍塌的帐篷布片,昨夜的暴风雪刮了整整一宿。
      这是在巴斯通的第七个夜晚,温特斯翻身起来,看见了昨夜放在火炉上的咖啡壶,酒精灯已经灭了,咖啡壶的壶底边缘被烧了黑黑的一圈。
      利普顿走了进来:
      “长官,他来了。”
      “谢天谢地。”
      温特斯低声骂了一句,把支在枪托上的钢盔取了下来,又拾起靠在帐篷布上的M1,跨在肩上。他翻了一下手腕,0830。
      进攻是0900开始,这位少爷可真不吃时间的亏。
      戴克在雪地里来回踱着步,他蜷着肩膀,地上都是他踩出的碎步印子,他不抽烟,所以得靠这种办法来驱赶冷意,或者只是驱赶单纯的焦虑。
      “长官!”
      戴克敬礼了,他的敬礼动作还是相当规范的。
      “过来这边,中尉。”
      温特斯经过他身边时,使了个招呼的眼神,他脚步没停,径直走入更近的前线上,戴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温特斯的步伐。
      “经过这两百米的空地时,不要停下,赶在敌人的炮火集中攻击前,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我会让整个营会给你们火力支援。非常简单的任务,但要切记,别在空地上浪费时间。”
      戴克看了温特斯一眼,眼神里有惧意,温特斯心里立刻一沉。
      他想起了利普的话——“长官,我担心戴克连长明天的指挥,会让许多兄弟白白丧命。”
      温特斯不知道怎么帮战前已经露出惧意的戴克疏通心理,恐惧只有自己能克服,别人都是徒劳,更何况,手表上的时间又已经多走了十分钟。
      还剩二十分钟,木已成舟。
      温特斯甚至有了个新的想法,干脆自己亲自上?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强迫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2营弟兄,他不是连长,他是营长。
      他回过头,拍了拍恍若神游的戴克,大声鼓励道:
      “D连将作为后备军待命,但你一定用不上他们。我全指望你了,把小镇拿下”
      戴克点了一下头,但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奇怪,温特斯码不准戴克在想什么,这种表情很少出现在临战的指挥官脸上。

      0900,进攻打响。
      戴克和他的E连冲了出去,他们还没来得及冲到第一个草垛,对方的88炮就轰了过来,炮弹先炸到了草垛旁的一个军用铁架,铁架飞上了天,混着雪渣、炮灰、和新翻起的泥土,在半空翻了一转,朝地面砸来,接着是第二声炮响。
      戴克的脚步放慢了,他的眼睛本该看着前方,现在却看着他身旁和身后的手下。
      指挥官的每一个小细节,都影响着一分的军心。
      “前进,前进,不要停!”
      利普的声音从炮火的间隙咆哮而出,他跑的更快了,招呼他身后的二排弟兄,好像在提防他的新连长作出什么令他们都害怕的举动。
      二排像野马一样向前冲,利普经过了戴克,但他没有停下,他甚至没敢看戴克的表情,接着,他身后的整个二排,都抢在了戴克的前面。
      “一排搜索仓库!”
      戴克下了命令,但利普仍没有停下,只要他没有听见明确的“停下”这个词,他的脚步就会一直向前。前方炮火如昼,但那才是他和兄弟们唯一求生的路。

      温特斯想安慰自己放宽心,巴克虽然走了,但一切都有利普在。
      可他的脚步却在不停的向前迈,几乎快迈进了前方的火线。
      “温特斯,不要再向前了。”
      尼克松取下了望远镜,后知后觉的喊住了他。
      温特斯转过身,看见了尼克松和他身边的辛克上校,他不确定上校何时来的。他又看见了D连的约翰逊上尉,他和D连的军官们几乎都站出了森林防线,向前观望,但表情却完全不同,他们好像并不担心自己会真的上场,目前似乎一切顺利。
      D连军官里没有斯皮尔斯,温特斯短暂的愣了一下,但他立刻想起来,斯皮尔斯已经去了2营总部连了,是他亲自下的调令,但辛克没有反对。
      “停下,停下——”
      温特斯转过身,惊骇的发现,戴克正在命令整个连在原地停下,三个排停了下来,暴露在毫无遮掩物的空地里。
      “向前冲,前进。”
      温特斯大喊着,近乎歇斯底里。他不知道喊了多少声,他坚信炮火不可能将它们全部湮没。
      戴克还缩在草垛后面,他放下了枪,放下了望远镜。人一旦变成了这样,通常把意志也一并放下了。
      温特斯一刻也不能忍受了,他冲到无线电前,哐的抓起了听筒——
      一排排长福伊应答了。
      “该死的,让戴克听无线电!”
      温特斯近乎向福伊咆哮。他看着前方,福伊一手抓着听筒,一手摇着戴克,利普也在摇着戴克。
      那仿佛是印第安人的“招魂”现场,一个试图逃离原地的人,和正在挽留他的人,正进行着一场无形的斗争。他被抓住双脚,拼命下拽,被奢望能重新看清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更可怕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温特斯设想过戴克领导下可能存在的所有境况,比如没赶在最佳的火力压制时间冲进地阵,比如一排清扫仓库后,缺少经验的戴克可能无法短时间恢复原有的进攻队形。但他压根没想过,最灭顶的灾难是,戴克创新的更改了进攻策略。
      福伊的身后跟着马丁,他们带着一排朝左侧开始行走,改出了一条迂回战线。
      德军的狙击手开枪了,莫辛甘纳和最顶尖的光学镜——他们几乎从不失手。
      雪地里有人开始应声倒下,一个,接着一个,有呼救声迸发出来,温特斯听出了那是士官鲁兹的声音。

      “前进,前进”
      温特斯想不明白,更改战术的意义在哪里?
      是不是所有隔级的军官们,也都体会过同样的、像这样鞭长莫及的困境?温特斯花了三秒的时长,只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他背上了他的M1,直接朝前方的战场冲去。
      每一级军衔都是入围城的一道门,尼克松这么说过。但现在,它成了一堵围墙,没有出口,只有障碍。
      好在他并没有跑远。
      这句话既让他下了决定,奔向了受困的E连,也让他想起了围墙里宪章。
      怎样才算是一个合格的营长?
      他回来了,心里压下了一句骂人的话,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瞠目结舌的尼克松和辛克上校,辛克上校的手臂还保持着要前来拉回他的姿势——
      他看见了辛克上校身后,那张熟悉的脸。
      “斯皮尔斯,快过来!”
      斯皮尔斯中尉立刻跑来了,站在他面前,钢盔在他脸上有一层阴影,温特斯知道,他在等一个新的、赴生入死的命令。
      温特斯没有问他原不愿意去,他直指着前方,大喊出声:
      “去卸掉戴克的指责,接任E连,完成任务!”
      战场从不问人的自由意愿。
      温特斯有那么一刹那,他开始理解辛克上校,或者泰勒将军的“道德”困境,那可能不只是政治作态。其实战争让人更脆弱,也让人更心硬。
      温特斯不确定自己现在算是什么样的人。
      斯皮尔斯连一句话也没说,端着他的汤姆逊,转身向前方冲去。一枚88炮瞄准了他,炸开的灰色的尘土里,斯皮尔斯跳了出来,他扶了一下钢盔,径直向草垛后的戴克冲去。
      利普看到斯皮尔斯的第一眼,就放弃了摇醒他的戴克连长。
      他站了起来,回答了斯皮尔斯咆哮而出的问题,斯皮尔斯发出了新的命令,二排这边,三排这边,迫击炮和手雷全力开火,剩下的人跟着他向前冲。
      冲啊,他立刻冲了除了出去,没有犹豫,没有回头看,从来不担心弟兄们不会跟上。
      E连冲出去了,除了中弹的鲁兹,他们像打了鸡血,红着眼朝防线上的德军杀过去。
      或许他们实在憋屈了太久,从荷兰到巴斯通。戴克的软弱有多让人愤怒,斯皮尔斯的勇敢就有多令人振奋。

      E连摸进了小镇的边线,巴斯通开始下雪,温特斯渐渐看不清前线的人影,他举起了尼克松的望远镜,正巧看见令他吃惊的一幕——
      斯皮尔斯一个人冲进了德军的防线里,没有人朝他开枪,直到德军坦克上跳下来的一位步兵,震惊的看了看从他身边跑过的美国中尉,双手挥舞着,大声朝同伴嚷嚷,德军的步枪和机枪才重新对准了他。
      斯皮尔斯冲到德军防线后的小镇中心,那里有一堵四五尺高围墙,他单手一撑,翻了过去,隔了十几秒,才从围墙里翻了出来,大概是和忘记带无线电的I连终于接上了头。他翻过围墙,端着汤姆逊,从另一条路朝E连待命的阵线上奔回来。
      子弹打在他的身前和身后,左边和右边,在他脚边砰砰炸开,但一枚也没真的放倒他——直到他安全的跑回了阵地的建筑物后面。

      温特斯放下了显微镜。
      “情况如何?”
      尼克松迫切的询问。
      温特斯一言不发,把显微镜用力的塞回尼克松的手里,尼克松甚至被他的力道往后逼退了半步:
      “怎么了?”
      “你自己看。”
      温特斯说完这句话,有些愠怒的活动了一下下颚。
      战场里有个说法,老兵们的胆子都是越打越“小”,再鲁莽的人,那些刺穿□□的子弹,擦肩而过的炮火,也会让他们明白谨慎的意义。
      但有的人,似乎一辈子都不明白。
      他们活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时,仿佛还和他们刚生下来时,没有任何区别。

      1946年7月,伊丽莎白港。
      “难以置信,有人还愿意留在陆军?”
      尼克松摇了摇头,对着瓶口仰头吞下一口烈酒。
      “你是指斯皮尔斯?”
      温特斯笑了笑: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军旅。”
      “你确定你想去做调查岗位,而不是产品经理?”
      尼克松抱着酒瓶:
      “那岗位没什么前途——虽然那是我家的企业,谁有前途是我父母说了算。”
      他可能发觉这句话是前后矛盾的,自嘲的笑了一下,眨了下惺忪的双眼:
      “那个岗位还要求没完没了的出差,你能忍受这个?你不是想在庄园里过日子吗?”
      “说到这个——”
      温特斯看了他一眼,目光重回岸上正在集结的82空降师:
      “人总会变的。”
      “老天,谁真的能改变你,温特斯?”
      温特斯这下真的笑了,温和的看着他的好友:
      “我是这么顽固的一个人?”
      尼克松笑着摇了一下头:
      “耶稣啊,你试着了解过自己吗?”

      温特斯收起了微笑,目光还看着82空降师,E连的大部分弟兄现在整编在了里面。
      “你说得对,尼克斯,我只是妥协了。”
      尼克松看着他。
      “人不能什么都想要,如果我要稳定不变的生活,就注定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什么更重要?”
      温特斯没有答,他的手拂过衣领,脱下军装后,普通的西式衬衣让他觉得不适应,他的脖子里空荡荡的,他们所有退役的人都拿回了自己的军籍牌,但温特斯没有。
      他的军籍牌,去了更好的地方。

      1951年5月,布拉格堡空军基地。
      “你真的要去?”
      温特斯关上了门,朝门里坐着的斯皮尔斯叫了起来。他努力压下自己的声音,他已经好几年没发过脾气了,就算遇上无端生事的客户,也能和颜悦色的引导对方冷静下来。他现在做了副厂长,经历来的越多,越成了不愿发脾气的人。
      “这是命令。”
      斯皮尔斯耸了一下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忘了什么是军令了,温特斯,他们让你跳,你就得跳。”
      他抱着双臂,靠着一张军用柜,常年的戎马生涯,丝毫没在斯皮尔斯的身上留下任何走形或者发福的痕迹,他的身形还很修长,肌肉也很结实,可以准备随时来一次标准的“□□跳”’
      这是在斯皮尔斯少校的办公室,但温特斯大声喊着话,好像他才是那个说了算的领导。
      斯皮尔斯的态度,让他想起了巴斯通开拔前一夜发生的故事。
      他和斯皮尔斯走到这一步,全靠老天爷的恩赐,和斯皮尔斯结婚的英国寡妇,她的前夫从北非的战俘营里回来了,顺理成章的和斯皮尔斯办了离婚手续。
      但这次斯皮尔斯没有转身离开,他走过去,走到温特斯面前,伸出手安抚他:
      “我就跳一次,跳一次我就回来,不会拼命。”
      温特斯翻了个白眼。
      “这见鬼的烧钱战争我根本不想打。”
      斯皮尔斯在温特斯面前,脾气好到总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你完全可以离开空军基地,斯皮尔斯,以你现在的军衔,大部分的横向调令都会获批。”
      “那么——”
      斯皮尔斯看着他的退役“长官”:
      “我们能去哪里?”
      温特斯早已做好了功课:
      “波恩?那边要开分厂,我能设法找到借口,一年在那里待上七八个月。”
      温特斯摸了一下后脑勺:
      “每次我来你这里,尼克松的父亲就问我,温特斯,这里没有任何客户,没有任何供应商,你去那里做什么?”
      斯皮尔斯扬了一下嘴角,看了看窗外布满风沙的“不毛之地”:
      “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这里有你。”
      温特斯走近了,伸手搂住他的腰,他上半身向后倾了一下,端详他怀里的情人:
      “来一趟,最多停两三个礼拜,我又得离开,真残忍。”
      “去波恩也没区别。”
      斯皮尔斯冷静的答道,虽然他这么说着,但说完后,偏头亲了温特斯一下的嘴角。
      “我可以申请去当分厂长。”
      温特斯脸色缓和了,耐心的“劝诱”:
      “你觉得怎么样,我在宾州的日子本来也不好过,尼克松的父亲想看看能不能上市,没完没了的审计、会议,改组、资产评估——事务所跑马灯的来了又去,开会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哪里错了,我的管理多么的不专业,还有什么同股不同权的提议,我又不是律师,真他妈的见鬼。”
      斯皮尔斯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一件事:
      “有人给你气受了?”
      他板下了脸,好像确认这件事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当然没有——”
      温特斯摇了摇头,扬了一下嘴角:
      “我不怕学新的知识。只是这些没完没了的会,让我们两三个月才能见一面。”
      “那已经相当不错了”
      斯皮尔斯拍了拍温特斯瘦削的脊背,商人的生涯正在消磨掉他的肌肉群。
      “好吧,让我考虑一段时间。”
      “真的?”
      温特斯几乎不敢相信,他在来的路上,甚至没报什么希望,斯皮尔斯绝对舍不得离开空降部队的。
      斯皮尔斯看着温特斯眼里闪过的惊喜的笑意,他点了一下头:
      “部队在征召校级以上的军官,驻守柏林或者波恩,与苏联军方接洽”
      他长话短说。
      商人生涯也改变了温特斯的眼神,他笑的时候,能看见藏在后面的担忧。这对绿眼睛,曾经比泉水还干净。
      “听起来像个更令人担心的工作?”
      温特斯皱了一下眉。
      “我不是去和毛子打架的。你唯一需要担心的——”
      斯皮尔斯温和的看着他,阳光照进了他淡绿色的眼眸里:
      “我俄语可能学不及格。”
      温特斯笑了,他用力收紧了手臂。
      午后的阳光穿过了办公室玻璃窗,拉上的窗帘后,仿佛有两个相拥的剪影。
      没有人敢推开这道秘密的门。

      1956年,东柏林。
      温特斯摘下了黑色的帽檐,从衣襟里翻出一摞叠好的文件本,递进只留着一尺宽的领事窗口,窗口里有一人一桌,桌子后面穿着制服的人眼皮也没抬一下:
      “理查德.温特斯?”
      温特斯摘下帽檐,朝他致意:
      “当然,长官。”
      他笑了笑,自从做了商人,他微笑的更频繁。
      “美国人?来做什么?”
      里面的人抬起了头,现在能看见他制服帽檐上的五角星徽章,温特斯变得更慎重:
      “长官,我受邀来拜访罗纳德.斯皮尔斯中校。”
      文件被从头翻到尾,最后在印着温特斯证件照的扉页上,啪嗒一声按下了公章,穿着制服的人罕见的笑了,他面相严肃,眼里却并没有半点笑意:
      “祝你好运,那位中校可是个硬茬,给你条建议,有话好好说,别和他起冲突。”
      他握着“联盟”牌的银质钢笔,朝街对面的二楼领馆指了指:
      “前几天来了个自认为是的硬家伙,差点从上面被扔下来,中校的怒吼声整条街都听得见,如果你遇上了危险,记得打电话求救。”
      他面无表情的拿手指了指手边的一个电话:
      “签证上有号码。”
      “多谢指教,长官——”
      温特斯笑了,他知道这是个夸张的玩笑。在空军基地也就罢了,斯皮尔斯怎么可能真的在东德扔人?他的眼神透过窗口,友善的看着那个尝试开玩笑的认真的年轻人:
      “我也有一条建议,别和他打牌赌钱。”
      年轻人板起脸:
      “不,先生,那是资本主义自甘堕落的娱乐,我们从不参加。”

      门开了,斯皮尔斯嘴里含着烟,看着温特斯后的第一反应,伸手把烟夹了下来,笑着伸出另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漫长的久别的亲吻。
      “门没关”
      温特斯嘟囔了一句,可是当斯皮尔斯放开他后,他连箱子也来不及放下,立刻还给了他一个更绵长和用力的吻,他的手伸到背后拉上了门。
      很长时间后,他们分开了,斯皮尔斯打量着他。
      “下个月我就回波恩了,你可以在波恩等我。”
      “我为什么要等一个月?
      温特斯“任性”的摊手:
      “我来波恩的意义,就在于我们每个月都能见面。”
      斯皮尔斯微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他把烟夹在指间,另一只手接过温特斯的行李箱,箱子挺沉的,温特斯不知道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敏感的东柏林签证弄了那么长的旅游期。箱子里估计也满满塞着一个月的东西,不蹭到最后一天,温特斯不会走的。
      “进来吧。”
      斯皮尔斯提着箱子走入了卧室,把它安置在一个前两天腾出来的空柜子里,温特斯也走了进来,斯皮尔斯的卧室很简单,一张床,一副书柜,一张桌子。书柜里除了行军指南的书籍,还有俄语的教材。桌子靠墙的一边,堆着整整齐齐的文件夹,桌面上有两枚军籍牌,有一枚是温特斯的。
      “看来我们得小心”
      温特斯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把自己的黑色的大衣脱了下来,挂在衣架上,喃喃说道
      “听说隔音太差劲了。”
      “法国人修的,能指望什么?”
      斯皮尔斯的食指和拇指捏着烟,吸了最后一口,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碾灭了。
      “再说我们何时不小心?”
      斯皮尔斯笑了一下,走过去重新搂住穿着西装针织衫的温特斯。温特斯这些年从来没发福过,和二十年前近乎一样瘦,斯皮尔斯能轻而易举的用力把它环住。
      “有个年轻人告诉我,他在对面的街上都能听见你的咆哮声。”
      温特斯任他搂着,假装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却又立刻亲了他一口。
      斯皮尔斯的目光里带着不以为然:
      “下次我会记得把窗户关上。”
      “朗——”
      温特斯扳着他的肩,看着他:
      “你不会真的把外国官员从二楼扔下去,对吧?”
      斯皮尔斯撇了一下嘴角,眼神的光藏在眉骨的阴影里:
      “你担心那个无礼的波兰外交部职员?二楼摔不死人,下面是灌木丛。”
      “我不担心别人,我担心你”
      温特斯叹了口气:
      “如果我们在波恩也待不久,我就打算辞职了”
      “没那个必要——”
      斯皮尔斯重新吻住了他,之后才看着他,轻轻叹着气:
      “你是我没有动手的唯一原因,迪克。”

      “但愿明天没有别的传言,这里的窗户关不严。”
      他们的长吻停下来后,温特斯刚才插进斯皮尔斯卷发里的那只手,移到他的额前,把他汗湿的前额的卷发拨弄上去:
      “波恩之后,你最想去哪里,朗?”
      波恩也并非长久之地,再久的冷战总有结束的那天。
      他们盖着屋里唯一的那床鹅绒被,躺在屋里唯一的那张床上。他们的所有衣服——斯皮尔斯的军装,和温特斯的衬衣和羊毛衫,胡乱搭在桌子上,搭不下的被扔在干净的地板上。
      “这样的事,不是一直由你来定?”
      斯皮尔斯的手,缓慢的沿着温特斯瘦削挺直的脊背下滑,背上有一层而密集的汗。
      “我们有一天会老去,朗,你跑不动了,我也走不动了”
      温特斯看着他,趁着斯皮尔斯垂下目光思考的间隙,他轻轻的啄了一下他长而微卷的睫毛。
      “我们得定居下来。”
      “要我去宾州吗?”
      斯皮尔斯的嗓音在温特斯耳边浮动。
      “想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吧,朗”
      他亲了斯皮尔斯贴近他的脸颊:
      “等我们老了,就会变得没脸没皮,厚颜无耻,就不会在乎人们谈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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