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章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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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
赭杉军低低唤了一声，然后再度沉默着看向苍——对面的男子依旧是闭目盘坐着，他柔软的发丝垂在苍白的脸颊边，呼吸若断若续，修长的眉毛上因双极冰石的冻气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嘴唇被冻成了一种透明的青紫色。赭杉军忍不住伸手抚过苍的眉目，指尖下的触感冰凉，那皮肤下的血管细细的，血液都仿佛冻结般没有流动的痕迹，就如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特征。
原来，最终也只剩下我们。
赭杉军闭上眼，脑中的回忆像一幅画卷，定格在最美好的过去，清晰得让人忍不住惆怅。
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玄宗没有六弦也没有四奇，他和苍因为是同期同修中的佼佼者，于是便常在一起讨论术法武功。赭杉军记得苍的天分甚高，却总是不喜欢用功，比起修行，这位后来的六弦之首似乎更喜欢一个人静静抚琴。赭杉军找到苍的时候，那人时常坐在一树桃花之下，淡紫色的衣衫上落满粉色的花瓣，他微微垂睫，修长的十指在冰丝弦上悠然抚过，清越空灵的琴声总是能让赭杉军不由自主放轻脚步，然后微笑倾听。
有多久没听过苍的琴声了呢……
赭杉军出了会神，然后轻轻苦笑了起来——在失去了那么多人以后，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了。
叹了口气，赭杉军在古洞里来回踱步，苍的躯体虽已夺回，但灵识未归，无魂之躯虽暂时用双极冰石保存，却终归不是长远之计，看来自己得另寻他法。他脑中不停回忆曾读过的玄宗古籍，试图发现其中有关于如何保护无魂之躯的记载，只是始终毫无线索，忧烦之下，赭杉军下意识盯着苍的躯体怔怔发呆，过了不久，他眼皮一跳，忽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仔细看了看苍，那个容貌俊秀的男子轻搁在膝上的双手，一手食指中指虚按，掌心向天，另一手却紧捏成拳，非是任何一种打坐的手势。赭杉军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掰开了苍捏成拳头的右手，果不其然在其中找到了一张小纸条。
“无根之花，神鸟之灵？”
赭杉军挑了挑眉，沉吟片刻——苍所列的这两样物品，无根之花是用来保存他的躯体，神鸟之灵是他灵识归体时必须用到的药材，现下的情况，先找到无根之花比较重要，只是这两样物品他均闻所未闻，却是要找谁打听？他心念一转，一个白色身影瞬间浮上心头，却又马上被他苦笑着否决了，不行，如今素还真忙于识界之事，若再私下找他询问，不免过于危险，而若是说到医术能与素还真比肩的……
脑中下意识闪过那个女子清丽的身影，赭杉军眸中神色瞬间一黯，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到黑狗养生堂向黑狗兄请教。
“无根之花和神鸟之灵？”
黑狗兄敲了敲手上的烟袋，两根卷曲的小胡子一翘，一贯笑眯眯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沉思的神色：“无根之花，顾名思义，只有花形不具根叶。我没见过这种药物，但据记载这种花应该存在于无花之境。至于神鸟之灵么……”
黑狗兄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无奈摇了摇头：“抱歉，我还真没听说过这种药材。不过也许……”
“也许什么？”赭杉军心头一急，“黑狗兄你只管说，无论有任何困难赭某也会想办法做到！”
“唉唉唉，你别着急啊。”
黑狗兄被赭杉军焦急的模样吓了一跳，他连忙摆摆手道：“黑狗兄我的意思是，或许那药材在你们道境叫神鸟之灵，但在苦境或许它不叫这个名儿呢？赭杉军，不如你跟我描述一下那药材的特性，我再来找找看？”
“原来如此。”
赭杉军心下一宽，脸上顿时露出微笑来，他仔细回想了下苍在字条里的叙述，然后向黑狗兄道：“神鸟之灵的用处，是在于苍灵识回归前疏通他体内经脉，并活化他肉身的机能，这苦境之中，是否有类似效用的药材？”
“诶？”
黑狗兄讶异地叫了一声，然后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来：“你说的这种药效……我倒是真的知道一种药材符合你的要求。”心中虽然觉得事情巧合得有些荒谬，黑狗兄还是一五一十道：“这种药材叫雷公胆，据说是出自一种传说中终年生活在雷电交加处的灵禽。”
“雷电交加，灵禽？”
回忆起白忘机曾经提及的事情，赭杉军心下有了几分计较，精神顿时一振——只是他忽略了黑狗兄甚是不自然的表情，还以为对方的惊讶只是对药材本身。感激地朝黑狗兄点点头，赭杉军见对方的眼神频频朝内室看去，不由好奇问道：“黑狗兄，你房内还有病人？”
“嗯？哦……啊？”
瘦瘦小小的黑狗兄明显有些神思不属，他胡乱应了几声后忽然反应过来然后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算啦，就是恨长风将魔界那个女王寄放在这里，我只是有些担心她的状况。”
“……是这样。”
赭杉军沉默了下——他与恨长风不久之前才因为九祸起了冲突，但现在既然知道了素还真的情况，再因为这个和恨长风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虽然心中仍然不满对方对自己的利用，但事到如今，能多一份助力便是一分，赭杉军也不愿和恨长风再这么僵持下去。
“那个……”
他踌躇了一下，似乎是不知如何开口般皱了皱眉头，然后轻声问道：“黑狗兄，不知九祸的情况如何了？”
“还是那样，不好，但也不会更糟。”
黑狗兄苦恼地揉揉额角，眉间的皱褶都多了三条：“好在恨长风抢回了玉匣枕，九祸的身体不会有变化，但要救活她……我可真没把握。”
“嗯……”
微微出了下神，赭杉军对房内女子的感觉实在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恨长风能救活她，还是根本不愿意这个曾经杀害了自己无数同修的女人再度活过来。轻轻摇了摇头，赭杉军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头思绪乱成一团，许久难以平静。
“罢了……黑狗兄，劳烦你顾好九祸，若是恨长风回来，请你转告他，我和他之间的协议继续有效。”
留下一句话，急于印证心中想法的赭杉军虽是拿到了无花之境的路观图，却是快速向藏青云地而去，而黑狗兄看着赭杉军远去的背影，嘴角的苦笑越来越无力，最后他唉声叹气地推开内室里的密门，眼神纠结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
“雷公胆和神鸟之灵……唉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这下怎么办，赭杉军和恨长风，苍和九祸……”
试想了下若事情真若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黑狗兄脑门上立刻出现了一排冷汗，他哎了一声跳了起来，大叫道：“不成！这事我还是请怨姬再来看看吧！”
赭杉军自然是不知道黑狗兄瞒了他一些极为重要的信息，他一路快速来到了藏青云地，只是想印证自己的想法，然而他刚一踏进藏青云地，就立刻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魔气弥漫在空气之中，正在缓缓消散。
“魔气？”
讶然向四周看了看，赭杉军敏锐地发现这里曾经有过剧烈地战斗，兵刃法术和天雷疾风的痕迹还很新，空气中那种让修道人厌恶至极的魔气也证明了这里曾被魔兵来袭。他眉头一皱，刚想靠近仔细查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声音却突然从云层中传了出来，大声地怒吼道：“可恶！你们这些家伙，居然还敢再来！”
伴随着这愤怒至极的吼叫声，数道碗口粗细的紫雷瞬间从天而降劈向赭杉军。突然受袭的道者长眉微挑，左手法诀急捏，玄门引雷诀迎上半空袭来的紫雷，顿时将来势汹汹的攻击卸至一旁，同时他身形一转，几个起落已经离开了落雷的区域。
“请住手，在下玄宗赭杉军，对神柱并无恶意。”
赭杉军仰起头，他趁着天空雷鸣电闪的瞬间已看清了那藏身在云后异禽的模样，口吐人言的异禽四肢为锋利的鹰爪，头颅生得极为威猛，金色的鸟喙呈弯钩状，一双眼里满是怒火，人类状的身躯后生着一双火红色的翅膀，扇动间便带起了阵阵风雷之声。
它见赭杉军闪过自己的攻击，更是怒得满身的红色羽毛都立了起来，它立刻高举鹰爪，一团雷光汇聚在掌间，对准了赭杉军。赭杉军无奈之下手掌半按背后的紫霞之涛，他摇了摇头，正寻思是否该先制服了这护柱神兽再好好谈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是从藏青云地的入口处响了起来，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哎呀呀，这是怎么一回事？”
赭杉军和异禽同时一愣，他们向来人看去，顿时又异口同声叫了出来：“不二做？”
一手提着数个巨大的酒坛，一手提着一堆烧鸡烧鹅烤肉的黄衣男子闻言眉峰半挑，他看了看对峙中的二者，轮廓极深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笑容：“帝鹏，赭杉军，你们俩欢迎我的方法还真特别啊。”
“原来你认识他。”
又是异口同声一句话，只是帝鹏语气充满惊讶，赭杉军却是松了口气。赭衣道者松开按住剑柄的手，无奈朝不二做苦笑道：“不二做，既然你们认识，也帮我解释下我并非心存歹意。”
“那是！”
不二做提着满手的东西走到帝鹏面前，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赭杉军你也别怪帝鹏疑神疑鬼，毕竟最近魔界来袭得太频繁，它大概是过于神经紧张了。”
“异度魔界来攻打过神柱？”
脸色一变，赭杉军皱着眉头看向耸立在不远处的神柱，口中低声道：“看来……必须抓紧时间了。”
没听清赭杉军的自言自语，不二做很熟练地拍开一坛子酒就往自己口中倒：“是啊，异度魔界的小喽啰简直跟蝗虫一样，要不是有我不二做在，这神柱若还能安然无恙……那可就奇了。”
“喂！不二做！击退那些家伙也有我的份！”已经完全被不二做变成酒鬼的帝鹏飞奔过来抱住一坛子酒，然后垂涎欲滴地猛灌了一口：“好喝好喝！这酒真是本神兽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东西了！”
“是是是，当然有你一份。”不二做撇撇嘴，然后大口咬起了肉，“我说帝鹏你也别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这回我吩咐了村子里的酒家天天过来送饭，咱们不用饿肚子了。”
啼笑皆非地看着一人一鸟对坐着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赭杉军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在神柱周围布置起号称玄宗威力最大也是最复杂的攻防一体的阵法，他一边布阵，一边随口问道：“不二做，你为何会在这里？”
“伏龙拜托我来顾柱子。”
已经开始跟帝鹏划拳争夺最后一坛子酒归属问题的不二做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而帝鹏也似乎毫不在意赭杉军在干嘛——它既然认定了不二做是朋友，那不二做的朋友当然也是它的朋友，朋友自然是不会害它的，那它还管那么多干嘛？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素……还是伏龙先生想得周到。”
微微一笑，赭杉军凝神将最后几处阵基布好，然后转头看向已经喝有些晕乎乎的帝鹏，温言道：“帝鹏，此处我布上了道门阵法，若是再有魔兵来攻，此阵便会自动启动。到时候我自会有感应前来相助。”
“哦。”
舌头都有些大了的帝鹏晃了晃头，然后咧嘴笑了起来：“谢啦。不过这里有本神兽就足够了，应该……不，绝对用不了你来救啦！”
“哈，牛皮吹得倒挺大。”
不二做嗤笑了一声，然后转头盯着赭杉军哼了哼：“我说，我瞧你也不是专门来查看灵地的，想必是另有要事吧？”
“是。”
赭杉军犹豫了下，还是抬头正色道：“赭某想请问帝鹏，是否有听过神鸟之灵这样药材？”
“神鸟之灵？”
面色十分古怪地看着赭杉军，帝鹏歪了歪头，然后奇道：“你怎么知道神鸟之灵？”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章五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