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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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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这个时候,能晕过去是好事,起码能少受点折磨。
段云冉是被折骨剜肉般的疼逼醒的,眼前一片模糊,久了才慢慢看清。
一只手晃过,随后是熟悉的散漫的声音,“瞎了没?”
眼珠微转,就看到坐在床边的人,见他不说话,收回手笑了一声,“看来是没瞎。”
段云冉定定看着她,眼睫在抖动,埋在被间的手也在抖。
喻春知掀开被子,将暖炉放在他手边,然后使劲拍了一下才放下被子。
“趴桌上冷不冷,不回来你怎么办,长这么好看,拿脑子换的吗?”
段云冉眼神追随着她,不说话,笑意却忍不住。
喻春知看到了伸手按住了他的嘴角,一边往下扒拉一边说:“笑什么,旧友来照顾你了,开心吗?”
讲完还是气,又不舍得打他,只好恶狠狠的瞪人,“之前还说定国公主长得不好,现在倒是惦记上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段云冉任她说着,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了,灵魂似乎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了,一并而出的还有些深藏的念头。他想摸一下她微微张开的唇,用力按下去,按出红,再吻上去。
喻春知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还是本能的收了手离远了些。
青烛燃了一半,流下的蜡油在底盘中凝固。窗外已显天光,喻春知站起身吹灭了几处青烛,竹香扑在面上。
室内突然昏暗下来,段云冉低声喘了几口气,在人走近时扫去面上的痛苦。
喻春知当做没看见,心中冷笑,继续装。
坐回原处,目光又回来了,喻春知拿指点在他眼皮上,强行阻了目光。“眼皮都在抖,疼吗?”
手指随着他的轻轻摇头扫过那薄薄一层,喻春知继续问:“知道自己说梦话吗?喊了一晚上的疼,骗我好玩吗?”
段云冉明知道自己不会说梦话,就算喊也是喊她的名字,还是忍不住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被逗乐了。
喻春知再次将他嘴角按下来,“不许笑,怪坚强的,又疼又冷的,还笑得出来。”
她往前坐了坐,俯身看着他,“知道何霜和我说什么了吗?”
段云冉回视她,像是完全不意外的样子,毕竟何霜不是个嘴严的,没准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也许是睡了一夜缓过劲来,现在又躺在几层锦被之下,那苍白感消失了,眸子黑又沉,再加上恢复血色的唇,不像病重之人,像是刚睡醒。
可她抓着他的手一夜,总是颤抖着,手炉也暖不回来。她盯着他的睡颜,想着是弄醒他还是捅死他。
何霜被她眼神吓着了,握着仅剩一尺长的鞭子,在旁边站着,刚刚才被她一句话支开。
“他说你不喜欢定国公主。”喻春知低声说。
段云冉愣了一下,想起之前的话后再次轻轻摇头,喻春知按住他脑袋,让他老实点。
“摇头是什么意思,不能说我就亲自看,来,让我看看你的真心。”
拔出腰间的匕首,将胸上的被子掀开一角,匕首慢慢逼近。
段云冉眼中显出无奈,然后面前的人就被掀开了。
喻春知有些发愣,匕首仍举着。
何霜火冒三丈的看着她,“我就知道!你刚刚故意支开我对不对!”
喻春知起身走开,随口道:“是啊,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一刀就给他送走。”
趁他伺候段云冉洗漱,喻春知晃去了膳房。舀了一瓢水漱口洗脸,然后瘫在旁边的竹椅上。
膳房在准备早饭,张姐早去了她那,剩下的人都没和她说过话,只敢偷偷的打量她。
喻春知半睁着眼,任水珠在脸上流过,越聚越多,最后坠在衣衫间。
想什么呢?
她冷静的问自己,隔着思绪做旁观者,却见脑内空空,什么都没有。
喜怒都在昨夜挥霍尽了,她只剩无奈,叹不出气来就摩挲着腰间的匕首,隔着布料和薄鞘割自己的手。
放血有助于冷静,她试过很多回。幻想中手腕已按在刀锋上,满目的红,滴落间皆是痛快之意。
她蜷缩起手指,有些难耐的收回手,站起身,“有冰吗?”
她总不能带着一身血腥味回去。
疼痛感并不会一直在,总要给一些时间缓缓,以求得更长的折磨。段云冉靠着床栏,松开了手。
何霜拿湿帕子擦干净上面的血迹,要上药时手抽走了。
喻春知在门口将嘴里的冰块嚼碎了,呼吸间都是冷的。正好,昨夜握人冷了外面,现下吞冰冷了里面,省得血烧起来。
何霜出来时又见了这样的神情,偏偏喻春知还冲他笑,他把盆撂了,要往回跑。
喻春知一脚将人踹歪,拎着后领将人拉出来。“怕什么,我又不是吃了人来。”
何霜站直了,警惕的看着她,“那你是要吃人去!”
喻春知笑得更深,把人拨到一边,“说对了。”
人进去还关了门,何霜听见一声轻响忙抬手推,发现从里面栓住了。
这人什么毛病,一晚上没睡觉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笑起来阴森森的就算了,行事也古怪极了。
喻春知走近,那人偏头,还是招手。
喻春知想到之前招手后便是一通骗,冷笑着立在那,“不疼了?”
段云冉没什么力气,手往下坠了一回又抬起来,“过来。”
喻春知坐下,将他手按下去,“能说话了就别浪费力气,说点实话。”
“旧疾而已,”段云冉用眼神逼着何霜倒干净了话,相当于串好供,现下说起来十分坦然。
“那药呢?”
“没了。”
喻春知点了点头,“什么药,我去买。”
段云冉不答话,将被子掀去两层,又将手炉推了出来。“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喻春知笑完一伸手,“来,下床走两步。”
段云冉耗了一天一夜,即使昏睡过去,对他身体的折磨也没停过,力气都尽了,只好无奈的看着她,“真想要我命?”
“说实话就可以躺着。”
段云冉将最后一层被子也掀了,屈膝挪至床边,然后被一把推了回去。
喻春知冷着脸站起身,“有本事你一直不说。”
一上午的静默,段云冉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喻春知就坐在另一处的榻上发呆,手扶着窗台不知在想什么。
何霜进出几趟,见他睡着就退了出去,大概是替他主子处理麻烦去了。
他拎着食盒进来时,殿下已经睁开了眼,没等他过去就起身下床。他将食盒放下快步过去,段云冉一摆手示意不用扶。
昨晚他是直接被塞到被子里的,连衣服都没脱,现下皱得不成样子。段云冉打量了一下自己有些不满,转身想往里走。
在榻上当了一上午哑巴的那位屈指轻叩小桌,头靠着窗框,笑了一声,“下了床,不来找我,去哪?”
何霜瞪她一眼,却也想到这人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后续的话明显底气不足,“你走吧,殿下已经没事了。”
“有没有事你说了算?他装模作样的本事大着呢。”喻春知坐在那,看他立在那不动,心中恶意上来了便不急着压下去,“九殿下习惯了使唤人,不会听话吗?”
何霜看了眼殿下,瞪圆了眼想扑过来,却见段云冉转身往回走,一时步子便迈不开了。
段云冉走到她面前,低着头,眼中含着纵容,温声道:“别闹脾气,确实已无大碍,一身的汗,我去沐浴换身衣裳。”
“温泉啊,不嫌热吗?”喻春知眯着眼笑了笑,然后翻身下榻,扶住他一边胳膊,“我陪你进去吧。”
何霜还愣在那,段云冉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才上前一把夺过那只手,“你能不能有点羞耻之心,用不着你陪!”
段云冉皱了皱眉,觉得何霜话说重了,却也没阻止他半拉半拽的行为。
几道隔屏之后是一间屋子,竹帘之后隔出两方池子,中间是半丈高的玉石隔栏,腾起的热气尽数入了上面的云纱。
何霜将段云冉扶到没什么热气的那方池子旁,便自觉出去。
刚放下竹帘就见了喻春知,她坐在玉石地砖上,靠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霜咬牙低声道:“你和我出去!”
喻春知抬头看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的样子,“不。”
“你在这待着想干嘛!”
“我又没进去,怕什么。”喻春知冲他招招手,“要么过来看着我,要么出去别废话。”
何霜愤愤坐到她身边,过了一会小声问道:“殿下真没事了吗?”
“你问我我问谁,”喻春知轻笑一声,“刚刚嚷得挺起劲,我以为你比我多长一只眼睛看见他吃药了。”
“我是怕你害我家殿下,”何霜小声嘟囔一句,还是很担心的样子,“虽然看起来没事了,可我觉得不对劲。”
喻春知手贴着冰凉的玉石,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冷,“吃不上药就又冷又疼,旧疾本就是毒,还是那药有问题?”
何霜惊出一身冷汗,不敢看她,“我…我也不清楚。”
喻春知慢慢转过头,“不知道来找我干嘛,他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药如果没问题他不会不吃。何霜,你不说我不逼你,但我不会劝他吃药,有本事你哄他吃下去。”
何霜白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听见内室水声骤起猛地起身,“反正必须吃,不吃真会……出事。”
喻春知已经冲出去几步,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掀开竹帘走了进去。
水面上已经没了人,喻春知看见其中一个池子中隐约的人影,快步走过去。
何霜赶忙挡在她面前,使劲推她走,没推两下又怕殿下出事,扑到池子旁,接住了一只破水而出的凉津津的手。
喻春知移开眼,却避不过一阵又一阵的水声,心中烦闷,“好了没?”
段云冉抬手扯过一旁的薄衫披上,“都出去吧,一时打滑而已。”
何霜僵在原处,目光转向喻春知,喻春知坐到一旁的长凳上,眼睛看向半跪在地砖上的段云冉。
刚从水里爬出来,浑身都湿透了,薄衫一披瞬间粘在身上,起不到什么遮挡效果,喻春知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别了,再打滑一次可不一定还捞得上来。”
喻春知朝何霜摆摆手,“走吧,一切交给我。”
何霜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喻春知冲他一笑,他想起之前脱口而出的话,还是起身出去了。
段云冉一面压着愈发汹涌的疼痛,一面朝她笑,一缕黑发划向嘴角,像是被那笑意引来的。“乖,出去等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喻春知沉默一瞬,然后脱了鞋袜走过去,手还搭在衣领处。“使美人计也没用,地方不对,那我们就不说话,你不是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