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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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音走在她新上任的师父身后，看着他在前面带路。
行动间，他曳地的白袍衣袂雅致飘逸，明明看起来那么冷酷的一个人，却在一只额头翠蓝色的鸟儿朝他飞过来的时候，堪称温柔地抬手接住了它。
陆沉音脚步停了下来，因为师父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手指很漂亮，长而白皙，色如美玉，骨节分明。微微曲起让鸟儿站在手指上时，鸟儿低下头，用尖尖的喙轻轻啄了啄他的手。
陆沉音忍不住吸了口气，虽说那只鸟啄的力道很小很小，看着只是想亲昵，但师父生了那样一双好看的手，总觉得不该让一只鸟随随便便去啄。
不过宿修宁本人对此毫不在意，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鸟儿的头，然后便微微抬高手放走了它。
望着鸟儿振翅高飞快活鸣叫的样子，陆沉音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心情。
有点嫉妒是怎么回事。
飞快瞄了一眼宿修宁重新掩在白色广袖里的手，陆沉音跟上了再次迈开步子的他。
他们走回了她来时见到的那座宫殿。
宫殿正门上方悬挂着匾额，匾额上却是空的，一个字都没有。
宿修宁不像玄灵道君那样一步千里，只是用正常走路的速度走路。可他足足比陆沉音高了一个头，腿比她不知道长多少，他正常走路的速度，她都有些跟不上。
好不容易追上了宿修宁，便看见他停在了一扇精致的白色格窗门外。他微微侧头，两人自见面后第二次视线对上，陆沉音双手不自觉背到身后，紧紧交握在一起。
“以后你住这里。”
宿修宁的声音清泠却和缓，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看过了他对待一只鸟都很“温柔”，对他的印象有了改善，陆沉音现在有种他和她说话时刻意放柔和了的错觉。
“是，师父。”
陆沉音不敢松懈，特别恭敬地应了一声。
宿修宁看了她一会，才语速不快不慢，淡泊沉静道：“有什么事情就到正殿找我，我暂时不会闭关。”
陆沉音已经揣摩到了，她这位尊贵到令所有人望而却步，想接近又畏怯的师父，其实是个非常“宅”的人。据说他自七十年前击退魔尊之后，便没有再下山一步，且经常处于闭关状态。修炼了五百年，有四百年的时间在闭关中度过，现在他说他暂时不会闭关，虽然陆沉音不敢自作多情地以为是为了她，但也挺受宠若惊的。
“我知道了师父。”点点头，陆沉音觉得宿修宁大约要走了，便侧过身让了个路。
宿修宁也的确是要走了，但根本不需要她让路，他又看了她一眼，身影很快化为一道淡淡的剑光，眨眼间消失不见。
“……”嗯，更有她真的要开始修仙的真实感了。
不用面对宿修宁了，陆沉音觉得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瞬间消失了，她轻松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欣喜地转来转去。
她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住过的房间也就青玄宗的外门庭院，记忆里还有夏家的小房间，总之没有哪一处可以和这里相比。
玄尘道君身为青玄宗的云中君，洞府开在青玄宗主峰，住的地方自然也是整个宗门最好的。
形容得直白点，那就是从小旅馆一下子搬到了七星级大酒店。
撩开几重轻纱帐，陆沉音看见了一张飘荡着淡淡雾气的床，床边整齐叠放着一套白色衣裙。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属于外门弟子的衣服，果断脱下来换上。
衣服很复杂，里三层外三层，好在陆沉音有原主的记忆，穿起来稍微有些手生，但至少还是穿好了。
衣服穿好了，就特别想照照镜子，只用眼睛看的话，她觉得这身衣服和玄尘道君的很像，她叫不出这种布料的名字，明明华顺贵重，穿在身上却轻飘飘的。
在房间里转了两三圈，陆沉音也没找到镜子。她突然想到她师父是个男人，还是个爱闭关的男人，那他会不会其实是……从来不照镜子的。
长了那样一张惊艳出尘的脸，却从来不照镜子，实在有点暴殄天物了。
不对，她想这些干什么。
犹犹豫豫地推开房门，走出去四处探头看了看，除了外面的风声水声和鸟鹤鸣叫声，陆沉音什么都没听见。
她想了想，轻手轻脚地朝来时的路走，不多时就走到了正门处。
她悄悄跑出去，找到来时过的拱桥，拱桥架在水上，她可以在这片湖边照镜子。
陆沉音半跪在湖边的草地上，捋好了长发低头去看水面上的投影。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她身上这套衣服和宿修宁的风格极像，似乎记得，白檀穿的衣服和玄灵道君也很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师门套装？
也不知道有没有属性加成。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水波似乎荡漾了一下，陆沉音凝神去看，看见了身后多了一个人的投影。
波光粼粼的纹路褪去后，重新静下来的水面上倒映出了来人的模样。
高贵脱俗，目若天光，陆沉音倏地回头抬眸望去，正对上宿修宁垂下来的双眼。
他的眼睛很好看，描绘不出是什么形状，但弧度优美，怎么看怎么好看。
陆沉音有些惊讶地望着他，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
宿修宁安静地和她对视片刻，薄凉的声音说的却是关怀的话。
“不要乱走，这里很危险。”
他话音刚落，陆沉音背对着湖面没注意，湖里突然掠起一道巨大的阴影，将她整个笼罩起来。
陆沉音白了脸，正要躲开，就发觉眼前剑光一闪，身后响起一阵惨叫，有什么重物落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将蹲坐在水边的陆沉音浇了个透心凉。
陆沉音：“……”
心如死灰说得就是她现在这样。
这才拜师多久，就光给人家惹麻烦，还落得这副狼狈模样，简直丢死人了。
陆沉音羞愧地爬起来，恭敬地弯腰低头道：“对不起师父，我只想借水面照个镜子，是我太不小心了，以后我会问过您再走动的。”
陆沉音低着头，头发还在滴水，身上的轻纱衣裳遇了水紧紧包裹在身上，勾勒出曼妙暧昧的曲线。
啪嗒，啪嗒，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整个人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宿修宁良久没说话，等她开始忐忑不安的时候，身上忽然传来一阵暖意，方才还在不断滴水的衣服和头发很快干透了，微风吹动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她怔怔抬眸，望着宿修宁琉璃般的双眼，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抓紧了裙摆。
“不是你的错。”宿修宁在这时开口，近乎是温和说道，“是我忘记提醒你。”
陆沉音想说什么，但宿修宁下一刻就问她：“你要照镜子？”
陆沉音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裙摆：“……换了一套衣服，想对着镜子收拾一下自己。”说到这又抓了抓折腾一番有些凌乱的发髻，“梳头也要对着镜子。”
宿修宁闻言缓缓抬起了手，广袖滑落，露出他白皙修长的手臂，他的手臂并不细弱，非常具有力量感，他挥动手臂的时候，淡淡的光芒闪过，一面镜子悬空出现，他轻轻动了动手指，镜子便自己飘到了陆沉音面前。
她小心地接住镜子，银边雕花的镜子不是那种特别模糊古旧的铜镜，而是一面不亚于现代水银镜子的水镜，波光流动的镜面对上陆沉音的脸，照出了她面上的微红。
陆沉音看见自己这副鬼样子，瞬间将镜子握紧背到了身后，轻咳一声再次低下了头。
“谢谢师父。”她飞快地行了个礼，“那我先走了，回去收拾一下。”
她说完也不等宿修宁回应，直接朝宫殿的方向跑了。宿修宁远远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活了这么多年，岁月漫长，无声无息，遇见的人多如牛毛，所有人见了他都恨不得多亲近一点，可他新收的徒弟好像不太一样，似乎迫不及待要远离他。
犹记得送她进房间之后，习以为常地放开神识，无意识看到她松了口气的模样，宿修宁不禁微微颦了颦眉。
他如今已是渡劫初期修为，不日便可突破至渡劫中期，距离飞升指日可待，在那之前，他想遵从师兄的嘱托，为青玄宗好好教育下一代。
他想要悉心教导陆沉音，所以一直尽量表现他身为师长的慈和，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陆沉音回了房间，背靠在门上，拍了拍脸，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懊恼。
她吐了口气，重新拿起镜子照，果然，这次看见的就是完全涨红的脸了。
幸好跑得快，不然这一脸娇羞的样子非叫人误会不可。她现在是真的没有任何“欺师灭祖”的想法，叫人误会了多冤枉。
将镜子放到柜子上，陆沉音拆了发髻，顺着原主的记忆梳头。
这趟穿越最让她满意的就是这具身体的名字和她一样，相貌也和她之前一样，让她没有任何违和感。
要不是她仔细检查过，她身上有颗痣的地方原主没有的话，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本来就是“陆沉音”了。
梳好了头，陆沉音没敢仔乱跑，她在房间里静静沉淀情绪，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房门被人敲响。
她心头一跳，以为宿修宁来了，不自觉提了口气，可看见门外矮矮的投影，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她走过去开了门，看到个小纸人，纸人矮小，只到她的腰腹位置，手里拿着一副卷轴，见了她便高高递过来。
陆沉音接过来，纸人便立刻化为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桌边坐下，打开卷轴，她发现这是青玄峰的介绍，哪里可以去哪里绝对不可以靠近，上面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看了这副卷轴，陆沉音才知道那湖里面有一百多年前宿修宁出关后在海里捕到的仙兽。
具体长什么样子没描述，但据说因为一直自由自在生活在海里，却被带回来丢进了这么一方小小湖泊，觉得很憋屈，所以它脾气不太好，但凡靠近湖边的人，不是被恶作剧就是被拉下水修理一番——这仙兽是金丹期修为，如果当时宿修宁没及时赶到，陆沉音肯定要被折腾去半条命。
打了个寒颤，陆沉音认认真真看完了卷轴上的其他描述。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下来，要不是肚子实在太饿，开始咕咕叫，她都不知道天黑了。
转眸望去，发现桌角摆着几颗会发光的珠子，此刻已自动亮了起来，照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放下卷轴，陆沉音摸了摸肚子，她好饿啊，早上出来就没吃东西，忙活了一天，心理压力那么大，现在感觉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
之前找镜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屋里没准备吃的，陆沉音出门去找，本来想看看哪里有厨房，厨房里总会有吃的，但是……
她绕了宫殿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厨房的地方。
最后，陆沉音只能垂头丧气地来麻烦神仙师父。
她站在了正殿门外，叹了口气低声说：“师父，你在吗？”
正殿的门慢慢打开，陆沉音抬眼去看，殿内宽敞明亮，正前方是一面很大的窗，窗外月华皎洁，云雾缭绕，窗前摆着一副架子，架子上悬着一柄长剑，月华流淌在长剑之上，剑身处于半透明状态，整把剑寒气四溢，陆沉音站在很遥远的门口，都不自觉跟着颤抖了一下。
“……打扰了。”陆沉音摩挲了一下手臂，眼神非常规矩地投到地面上，“弟子想问问师父厨房在哪儿，我饿了，想做点晚膳吃。”
话音落下，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陆沉音疑惑抬头，看见宿修宁微微偏头，剔透如琉璃的双眸里泛起一丝丝茫然，近乎低喃地说了声：“晚膳？”
他好像对这两个字很生涩，陆沉音愣了愣，重复了一遍：“嗯，晚膳。”
宿修宁也就茫然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变出一张传音符，捏了个诀道：“有事，速来。”
陆沉音眨巴着眼睛看他操作，很快，都没用她和宿修宁大眼瞪小眼，玄灵道君便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他一进门就高声道：“出了什么事？要我把那孩子带走吗？现在还来得及。”
现在知道宿修宁收了陆沉音为徒的人仅限于青玄宗门人，还没传到外面去，想要反悔换一个人的确来得及。
玄灵道君满脸的凝重，看陆沉音的眼神不太友善，好像她玷污了他纯洁干净的师弟一样。
陆沉音：“……”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您就这样，总觉得是白白承担您的不满了，好像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
相较于玄灵道君和陆沉音的矛盾心理，宿修宁想得就简单而又直接了。
他长臂一伸，朝着玄灵道君：“辟谷丹。”
玄灵道君有点懵，宿修宁没有解释的打算，陆沉音想了想，作为徒弟，她得充当不爱说话的师父的发言人才行。
于是她说：“是这样的玄灵师伯，辟谷要到筑基才行，我还没开始修炼，还是要吃东西的，青玄峰上没有厨房，所以师父才叫您过来的。”
宿修宁这是第一次收徒，还是被师兄求了两百多年。他没教过徒弟，没有经验，自然也没有辟谷丹这种东西。
玄灵道君眼神复杂地看了陆沉音半晌，才慢吞吞地将两个漂亮的瓷瓶递给了宿修宁。
宿修宁毫不犹豫，转手就交给了陆沉音。
她接过去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冰玉般的触感让她手指颤了颤。
“多谢师父。”陆沉音笑了笑，方才颤动的手指紧紧捏住了瓷瓶，她视线专注地定在瓷瓶上，好像上面的花纹很吸引她。
宿修宁看了她一眼，对玄灵道君道：“你可以走了。”
“……”这过河拆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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