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朕起来，朕还能苟！》启夫微安

30、穿越篇（修）

　　天衍宗坐落在巍峨高山之巅，云层的上端，寒风凛冽。苏遇白面无表情地窝在西乌月的怀里，山巅的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噗噗地吐出吃进嘴里的头发丝儿，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明明就近在眼前的天衍宗主峰大殿，这西乌月仿佛瞎了眼似的绕一大圈。
　　半天才姗姗来迟。两人到之时天衍宗的诸位都等候多时了。早早骑乘着异兽抵达的孩子们站成一排，挤挤攘攘地聚在一起缩在大殿正中央等着。
　　苏遇白一大男人横着被人抱进去，那感觉，不亚于社畜的社会性死亡。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不尴尬，尴尬得就是别人。

　　果然，高座上的天衍宗长老以及诸位纷纷咳嗽地偏过头去。掌门右手边覃霞峰的凌霜真人瞪着自己这不成器的大徒弟西乌月，恨不得将俩眼珠子都瞪出来。

　　西乌月不慌不忙地将人放下来，顺手还替苏遇白扯了扯衣领。
　　他翕了翕嘴，刚想说什么。苏遇白已经目不斜视地走开，自觉归到新入门的弟子那一堆里去。

　　凌霜真人：“……还不上来？”丢人！

　　西乌月追着苏遇白的背影几眼，在头皮都快被自家师尊的眼睛烧掉之前又恢复一副覃霞峰大弟子做派，道貌岸然地站到自家师尊的身后去。

　　汉白玉砌成的巍峨大殿，肃静一片。宽阔空旷的大殿，八根盘踞异兽的柱子上悬刻密密麻麻的符文。正对大门成半弧形的高台之上，端坐着十二个形态各异的修士。有男有女，正中央坐着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一身天衍宗标配的白袍，腰间垂挂长剑，剑穗垂下来，一派正道人士的高光伟正。
　　不过话说回来，在修真界，几乎人人都保持了自己最佳的面貌。修为越高，越看不出年龄。此时在这高台之上坐着的诸多修士，除了极个别不明缘由保持老相，大多都是最年轻的姿态。

　　所有新入门的弟子带到，场面便静下来。

　　孩子们被这肃穆的场面吓得不轻，像失去母鸡的小鸡崽子似的颤巍巍地挤成一团。而人高马大的苏遇白和薛九卿站在一群孩子中间，就显得格外突兀。尤其这两人还长得怪模怪样，一个异瞳，一个红发。两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咳咳，”这时候，一个青衣的修士率先站起身，走到殿前，“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说着，他举着一道卷轴走到正中央，目光淡淡地在苏遇白等人身上转悠了一圈，抬起手袖子轻轻一挥。只见大殿中央白光一闪，一个半人高的圆形石台缓缓升起。石台东南边竖起一个屏障。屏障上悬空了十五张碧玉玉牌。众目睽睽之下，石台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透明的晶石。
　　这时候立即有年轻修士走上石台，居高临下地诵读了一遍天衍宗的入宗拜师规则，以及七十二条宗规。低沉的嗓音一条一条的读出来，孩子们的心怦怦跳。
　　不知何时，那人读完了总归，让孩子一个接着一个走上石台，站在晶石面前。

　　“现在，一个一个上来。”

　　孩子们小雀儿似的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那青年人笑了一声：“都不必怕，已经经过问心梯的考验，你们已经是天衍宗的弟子。如今上台，不过是验你们的资质和灵根。这天底下的修士，逃不过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每种灵根有不同的修炼道法。你们只有验过灵根，方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出路。上来吧！”

　　这番一解释，孩子们放下心。兰舟拍了拍抓着他裤管的小孩儿，第一个走上去。

　　兰舟的模样，在座十二峰的长老印象深刻。方才他在问心梯上的表现在座的天衍宗诸位也都已经看见了。能够短短一日便走到峰顶，可见资质出众。他一站出来，十二峰的长老眼睛都亮了。
　　这般也无可厚非，那个九灵道体他们是不抱太大希望。掌门百忙之中抽空冒头，就是冲着九灵道体而来。十二峰的峰主齐聚一堂，谁知道九灵道体花落谁家。但眼前这个不同了，一个悟性远超众人的孩子，哪怕资质差一点，假以时日也能得道飞升。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兰舟抿着嘴一步一步地走到晶石前。所有人屏住呼吸，都在等。

　　晶石渐渐发生变化，仿佛水波荡开一般，渐渐从里面浮现出一种蔚蓝的光。那光映照的大殿半边都蓝了。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蓝色光闪闪烁烁，又变成了一种嫩绿的光。光有些浅，但勃勃生机。停顿了大约一息，两种光色便开始交替出现。
　　十二峰主的脸就如同这晶石，也闪现出异彩。双灵根！双灵根！
　　自古以来，这修炼资质除了看悟性和心境，也有赖于修士的的灵根。都说灵界修士有五种灵根，每个人灵根的根数和品质，都是修炼的关键。当然，这并非是说修士的灵根越多就越好。恰恰相反，越多越不利于修炼。灵根种类过多，修炼的元素过杂，不同灵根之间会相互争夺灵气。
　　过多的争夺，造成灵气的无意义损耗，不仅不利于修炼，还会堵塞修士的经脉。毕竟一个修士天生的经脉强韧程度是有限的，经不起磨炼。若不顾经脉容量强行灌入灵气，只会造成修士爆体。
　　换言之，每个修士修炼吸取的灵气就只有那么多。灵根之间互相争夺，所有的灵根都不能得到滋养，这般修士的资质便会落于下成。

　　但灵界单灵根的天之骄子毕竟是少数，万里挑一。大多修士都是三灵根，四灵根，五灵根。有少量一批是双灵根。但并非所有双灵根都是资质尚佳，这便涉及到灵根的品质和属性。品质精纯，粗壮，且属性相辅相成。若是修炼得当，比单一灵根还要好。若品质差，灵根细弱，或者属性相冲，只要中了其中任何一种，修炼都是极为困难的。

　　光色稳定之后，就见石台正中央的晶石上缓慢地浮现了两个又粗又长的光束。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光色稳定。此时，一根冰蓝色，一根嫩绿色，跃然眼前。两根粗壮纯正的灵根绞在一起，光芒大作。

　　“好！好！”高台上立即有一个蓝衣修士站起身，抚掌大笑，“绝品水木双灵根！水灵根还是冰种的！我霜花殿又将迎来一员大将！”

　　“谁说就要拜在你霜花殿？”立即一个紫衣女修顿时就不满，出了一个水木双灵根，怎么就断定是他霜花殿的？水木滋生万物，这是灵修的好苗子！
　　“你这大老粗好没道理，水木双灵根，这明明是我琅嬛阁的好苗子！”

　　“你个种草药的农夫抢什么？极品木灵根，若是修炼那等回春之术，才是恰恰好的。孩子，不如你来我瑶光峰，我亲自收你为徒。”辰光扇了扇扇子，笑眯眯道。

　　一声落下，几人目光空中一对视，便有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剑宗就是这点不好，养了一群好勇斗狠的家伙，一遇点儿事便要打。天衍宗这十二峰里，除了医修的辰光和丹修的络善脾气稍微软和一些，连琅嬛阁巫丹也是个凶悍的。掌门眼看着霜花殿琅嬛阁的两家要打起来，立马站出来问：“叫什么？多大了？”

　　“兰舟，十二岁。”兰舟仰头看着上首的天衍宗掌门，不闪不避。

　　掌门抚着衣裳上的穗子，满意地点点头：“在座三位长老，你可有想要拜入门下的？”

　　他这话一出，暗中较劲的琅嬛阁和霜花殿两位就看过来，目光炯炯。

　　兰舟没有看向上面，转头看向了人群中不知为何在跑神的苏遇白。

　　苏遇白站在最后面，不过因为突兀的高个子，一群孩子也挡不住他。他此时看着这如同情景再现的场景，有种如梦似幻的恍惚。兰舟看他，他并未察觉，只是面无表情地立在人群中，目光空洞。兰舟见苏遇白根本就没看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这才抬头看起了高台。

　　他目光在三位长老之间犹疑一瞬，几乎没有犹豫地开口做了选择：“我选霜花殿。”

　　他的一声落下，蓝衣的修士瞬间就蹦起来。

　　蓝衣修士也就是霜花殿殿主竹合真人立即大喜：“好！好！小子你有眼光！”

　　兰舟躬身行了一礼，抬眸盯着哈哈大笑的粗壮汉子目光有种怀念的柔和。在走下石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苏遇白。苏遇白背着手逆着光，光从门外照进来，为他整个个描了一层银边。暗红的头发在白光之中有种鬼魅的美丽，他似乎无声地笑了一下，抬腿走下了石台。

　　有了人起头，后面自然就顺畅了许多。

　　孩子们一个一个走上去，灵根一个一个地展露在众人眼前。十三个泽平镇遗孤里，只有七个走上来。除了兰舟是水木双灵根。两个被他带上来的孩子居然有一个是单一冰灵根。这孩子才四岁半，话还说不全，被人一吓唬就哭。
　　结果在石台上站了半天，凄凄切切的只晓得眼睛巴巴看兰舟。她还没开口问，就被凌天剑法的长老飞身落到石台上给抢了。兰州带上来的那个小男孩儿，五岁，是金火双灵根。不必说，这自然是入了器宗的。剩下的孩子资质偏差，但好歹通过了问心梯的考验，一个性情温吞的男孩儿被送去琅嬛阁种灵植，另外一男一女被送进了辰光瑶光殿，最后一个则去炼丹。
　　七个孩子全部选入完毕，只剩下苏遇白与薛九卿这两个老大个子的。

　　场面又是一片肃静，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个。虽然两人骨龄都有些大，但天生的修炼资质完美地让人忽略他们的年纪。

　　两人对视一眼，苏遇白可总算从恍惚中抽离。

　　“你先？我先？”薛九卿看他表情茫然，出言提醒。

　　苏遇白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说实话，两人留到最后，心情都有些踟蹰。

　　殿中气氛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就是那种静到无声的冷清，莫名地让所有人都不敢造次。苏遇白与薛九卿两人都是僵硬地站着，彼此眼神交汇，许久没有动静。上面人面面相觑，不晓得两人在较什么劲。但能看得出，两人都在挣扎。

　　事实上，这种挣扎，只有苏遇白和薛九卿知晓——今日若是走上去，就意味着另择师尊。虽说他们的师尊已经被规则之力给驱逐到界外，但另投师门，怎么都是欺师忘祖。

　　须臾，薛九卿面无表情地率先踏出脚步。

　　苏遇白：“……”

　　薛九卿人高腿长，只是好像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走上石台站在了晶石的面前。

　　薛九卿的皮相，非一般的惊人。只将将站定，高台之上便已有不少人惊艳。他鸦羽似的长睫低垂着，遮掩了异于常人的异瞳。一头乌黑的头发半挽，用一根白色的缎带系着，与乌发一起披在肩头。几缕垂在胸前，静静地站在那，便是山河为骨，秋月为神的绝佳写照。
　　不过一息，晶石便光芒大作。那强烈的白光刺眼到整个宫殿亮堂一片。强光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掌门迅速结印罩住晶石，殿中的人才能睁开眼睛。即便如此，那强烈的光笼着晶石显不出原貌。

　　不知过了多久，这强烈的光才慢慢地暗下去。晶石闪闪烁烁，许久之后才恢复平静。也是这时候，镜面缓缓地显出来能入眼的图像。

　　笼罩着一层结界，他们看到，镜面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纯粹的白。

　　十二长老一瞬间全都站了起来：“……啊这，这？”

　　“怎么会没有？”

　　辰光也惊了，薛九卿的九灵道体就是他查出来的：“怎么会没有灵根？！不可能啊！”

　　一时间，大殿之中议论纷纷。金色属金灵根，蓝色属水灵根，褐色土灵根，红色火灵根，绿色木灵根。此时镜面上金木水火土，只有白，金蓝褐红绿一样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啊！”
　　若说晶石没有变化，这自然也不是。晶石在正常情况下会呈现出水滴一样澄澈透明的色泽。各色灵根的映照会反现不同的颜色。千百年以来，不管哪宗哪派，所有修士的灵根都只会出现这几种色泽。可没有这白也不是白，透也不是透，一种接近于虚无的色泽。
　　这是没有灵根？还是变异了所以看不出灵根属性？不清楚什么情况，众人议论纷纷。

　　人群后面的苏遇白十分淡定地看着这幅异象，已经预料到了下面的环节。

　　果然，就在天衍宗一众窃窃私语之时，主峰那边的雪山之巅突然发生剧烈的震动。

　　那轰隆隆巨石滚动的声音，仿佛天雷震动。苏遇白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抽搐了一下，心道，来了，天衍宗的老祖扶桑。剧情诚不欺我，还真是一点惊喜都没有。

　　扶桑老祖来的很快，就见一阵飓风从门外席卷而来，眨眼间高台之上就出现了一个白衣的仙人。

　　滂沱的威压扑面而来，几乎是一瞬间，窃窃私语的声音都静止了。

　　此修士白衣胜雪，一根乌木簪将满头长发半挽，腰间一支玉骨笛。一举一动之间，有股雅人至深的金贵气派。他缓缓转过身，垂眸凝视着下首立在晶石跟前的薛九卿。仿佛墨玉珠子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了他，半分不移，嗓音也仿佛从天外飘下来：“九灵道体？”

　　上首十二长老以及掌门此时都傻了，殿下除了苏遇白和薛九卿以外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众人行了一个大礼，齐声道：“老祖。”

　　呼啦啦一片人跪地，事情发生的突如其来。苏遇白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片后脑勺。他直挺挺站着，眨了眨眼睛，猝不及防之下成了全场最亮的那个崽。

　　站得笔直的苏遇白：“……”淦！

　　与此同时，笔挺挺站着的薛九卿神情也是一样的麻木。

　　事实上，在这灵界有一个将弱肉强食具象化的规则。就是修为高对修为低的修士，有一种实力上的天然碾压。这种类似于阶级压制的设定，有一个别称，叫威压。不管修士的资质如何，修为的天然压制是绝对的。但此时，两人面无表情，一上一下的站着，仿佛将‘我是天选之子’刻在了脑门上。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众人心中却翻江倒海。这两个是什么人？该不会是隐藏修为的不世高人？

　　窥视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过来，惊异的，惊悚的，不可置信的，如芒在背。苏遇白与薛九卿对视一眼，彼此的脸上都有一种蜜汁尴尬。苏遇白是知道猜到威压，薛九卿纯粹是无知。

　　扶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须臾，转过身来淡声道：“都起身吧。”

　　随着他一声落下，那仿若千钧之力能碾得人骨头碎裂的威压如潮水般褪去。众人起身，看着薛九卿和苏遇白，一个个脸上神情是惊悚的。

　　扶桑指着角落里的苏遇白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凉得像山巅的积雪，彻骨寒。

　　“回老祖，”掌门默默吐出一口气，理了理衣裳道，“这个是天生剑体。”

　　“哦？”若说九灵道体是任何功法都适用，那天生剑体是专门为剑而生的。他顿时看向苏遇白，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直勾勾的，“那怎么不听你们提及？”

　　“此时说来话长。”掌门道，“原本是该等今日收徒一事结束以后回禀老祖，这孩子身上有些问题。”

　　扶桑上下打量了苏遇白，姑且没看出什么。

　　他原地踱了两步，走到了高台之前，忽然飞身下来。一手捏住薛九卿的手腕，一丝精纯的灵气打进他的体.内。须臾，眼中精光大作：“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薛九卿，掌门是个原本打着收下的念头，此时被截胡，喉咙一口气差点没下去。虽然舍不得薛九卿这个万年难得一遇的不是天才，但也不能跟老祖争，他只能应下。

　　苏遇白：“……”果然。

　　薛九卿有了归属，众人便将目光落到苏遇白身上：“小兄弟，你也过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