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宣王寿宴（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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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
是他吗？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肩膀和不断打颤的腿，小心翼翼地向后挪步。
那动静突然停了，一个人影从里面蹿了出来。
“啊——不要——你走开！”我条件反射地捂着脑袋尖叫，蹲在地上不断地颤抖。
“是我！”那人在我耳边喊了一声，声音熟悉得不行。
吴长俊？！
我一下子收住了声音，一抬头就撞上了吴长俊无奈又担心的目光。
还真是他！
“是你啊！吓死我了！”我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黏黏糊糊地向他抱怨。
吴长俊也是一副“没料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大”的表情，反过来回道：“你吓死我了才是，喊那么大声干嘛？”
我刚想解释，却突然反应过来，刺客的事情吴长俊并不知道。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我害怕啊，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人。”我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莺语呢？”
吴长俊的神色一凛，将他带莺语去了太医院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我。
他带莺语去了太医院，把太医院搅得天翻地覆，总算开好了方子，煎了药让她服下了。在等莺语醒来的这段时间，太子突然派人过来，把莺语接走了。他自然不能明着违逆太子的命令，估摸着应该是我这边出了什么问题，便急匆匆的赶过来找我，没想到在半路上就遇见我了。
我听他说完，疑惑地问：“太子把莺语接走了？”
吴长俊点头，表示绝对没有欺骗我。
太奇怪了，为什么太子要把莺语接走，他究竟再打什么算盘？
“秦均怎么处理的？”
他的问题让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回谷底，便将在聚龙殿之前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
他听完后皱紧了眉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回了一句：“我记住了。”
“不过你确实太冲动了，也亏得太子殿下没有处罚你。”
我被他这话给气笑了，你是最没资格说我冲动的好吗？要不是我先前拦着你，你估计都能把那个秦均给打死。
但无可否认的是，我后面的做法与他相较，确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冲动。
“那是因为，我真的很生气。”我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脸认真地看向他，“吴长俊，你是男子，也许无法感同身受。但我作为女孩子，我太明白这件事情的恶劣性质了。那个秦均，在我这里就是该死。”
那一刻，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有多重。我的每一个字都包含着浓烈的恨意和从未在我身上出现过的强烈杀意，像是利剑一样从我口中射出。
吴长俊一脸泠然地看着我，轻声回道：“我知道，我能理解，所以我也很愤怒。”
是啊，他那时表现出来的怒意和我差不多，都好像要把那个禽兽生吞活剥了一样。
吴长俊这个人，从和我认识开始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在今晚，我好像才看见了真正的他，一个藏在游戏人间面具下的有血有肉的他。
“唉，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吴长俊拍了拍我的肩，把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酒壶，在我面前晃了晃，笑道：“从宴会上顺的酒，一起喝点？”
我心中郁结难消，想着喝些酒水说不定能稍微纾解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我俩并排坐在御花园的假山石边，对着满池盛放的荷花碰杯相饮。
这酒不知是什么酿的，喝着甜滋滋的，一到肚里就像烧了一把火，烈得我直哈气。
我见他如此气定神闲地一杯接着一杯，便忍不住戳戳他，问：“刚刚忘了问你，现在宵禁早过了，你不用出宫吗？”
他摇摇头，回道：“别担心，太子殿下准许我今晚留宿宫中，我俩喝到天亮都没事。”
“那，那不行。”我打了个酒嗝，“再喝一会我就得回去了，不然母后会着急的。”
吴长俊没有答话，但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目光炽热到我无法忽视。
这种感觉好熟悉……
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瞬间清醒了，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大叫了一声：“丞相！！”
吴长俊被我这下给整懵了，“什么？”
“丞相约我见面的，我给忘了！要死要死，现在都过了宵禁了，他肯定走了……”
吴长俊的眼神也清明了起来，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向他。
我一个趔趄，身子一歪，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胳膊也顺着惯性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微醺的脸一下子在我面前放大，近得我甚至能闻到从他嘴里呼出来的甜丝丝的酒气。
“丞相约你见面？”我听见他重重地重复了这几个字，“他为何约你？”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感觉自己的脸在他的质问下慢慢烧了起来，“也许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总不能无故爽约吧？”
“嗯？”吴长俊低沉地质疑了一声，“为什么不拒绝，你和他以前认识吗？”
我总觉得这个姿势怪怪地，便想着往后挪挪，与他距离远些再回答。
没想到我刚往后挪一步，他便伸手将我捞了回来，甚至更加得寸进尺地将我揽在怀里。
我俩的心跳声隔着两层皮肉咚咚作响，一时分不清谁是谁的。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你不回答，我就不松手。”
我挣扎了两下，发现实在挣脱不开，只得先回答：“不认识，但他在宴会上扶了我一把，我至少得当面和人家道谢吧？”
吴长俊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我都说完了，你快放开！”我有些生气地扭了两下，小声地抗议着。
吴长俊很守信用地将我放开，盘着腿坐在一边喝着闷酒。
我在心里腹诽：也不知道刚刚吃错什么药了，还想占我便宜不成？
突然，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别和丞相走太近。”
我有些懵，问他：“什么意思啊？”
他言简意赅：“字面意思。”
你这说了跟没说不是一个意思吗？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我半开玩笑的挖苦他：“丞相他哪儿招惹你了？你怕不是嫉妒他吧？”
听了这话，他一下子炸毛了：“我会嫉妒他？开什么玩笑！”
我见有了效，趁热打铁：“还说不是嫉妒他？那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吴长俊闻言卡了壳，脸一下子憋得通红，气得转头不看我。
我以为他真的生气了，试探性地拿杯子戳戳他的后背，问道：“干嘛呀？真生气了？”
吴长俊猛地转了过来，神色认真，“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丞相他接近你绝对不怀好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不像是意气之言。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
今天丞相看我的时候，那个眼神确实很不对劲。但奇怪的是，我却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点恶意。他整个人就像一瓢至清至明的水，完全表现不出任何的侵略性，反而让人很想亲近。
“吴长俊……”我瓮声瓮气地叫他，“虽然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丞相，但是我直觉上感觉他是个很好的人。你是不是对他有些误会啊？”
“你还觉得我在抹黑他？”吴长俊看起来有些生气，“你是不是不知道，丞相他以前有过一任妻子，他俩的孩子今年都七岁了。”
“这我还真得不知道。”我嘟囔着，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想什么呢？我又，我又不是要和他怎么样……”
吴长俊睨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刚刚说的话，从里面悟出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你刚刚说，丞相以前的妻子？”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他们现在是和离了吗？”
“她死了。”
“啊？”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至谷底，语气也难过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那丞相岂不是很难过？”
吴长俊看了我一眼，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要是那么担心他，我有个办法。”
我下意识问：“什么？”
“公主，你应该不知道……”他伸出手指勾起我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你和丞相过世的妻子大约有七成相似。”
我微微愣住，“什，什么？”
吴长俊撤回了手，冷声道：“你现在明白我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
难怪了，明明是第一次见，丞相却对我如此照拂，还约我私下见面；明明是第一次见，他看见我的那一刻脸上表情会那么丰富。
原来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亡妻啊……
这么一想，我心里反而轻松了，原来今天那么多异常举动是有原因的。
我轻轻地笑了出来，“谢谢你告诉我，我现在明白了。”
吴长俊皱着眉，语气不善：“你是不是傻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今天因为这个事情，苦恼了好一会，总是在想丞相为什么老在看我。”我傻笑着，“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我轻松不少。”
“轻松什么啊？”吴长俊无语地看着我，“你想当人家后娘？”
我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你瞎说什么呢？牛头不对马嘴的……我不喝了，回去了！”
吴长俊看着我起身，没有出声拦我。
走出两步后，我终究没忍心什么都不说，于是回头叮嘱道：“你也早点回去，别一会醉死在这了。”
他冲我扬扬手，应该是听到了。
回到芝兰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从外面看里面的灯都熄了大半，也不知道画月她们睡了没有。
我习惯性地从后门进去，却意外地在后门口遇见了不速之客。
是太子。
这么晚了在这守我，难道是对刚刚的事情怀恨在心？
我硬着头皮走上去，毕恭毕敬：“太子殿下，你这么晚了在这里有事吗？”
太子的神态很疲惫，好像刚刚处理了什么大事一样。
“我在等你。”他如是说，“刚刚你在聚龙殿门口的事，我已经吩咐不准任何人外传出去，你不必担心。”
我微微惊愕地看着他，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
“那个犯事者我已经按照律例把他罚去受役局当苦工了，他这辈子都不会被调回侍卫队。至于你的那位朋友，我已经让全王宫最好的太医给她诊治，现在她已经清醒了，迷药的效应调养几日就会散去。她的后续补偿工作我也交给了专人办理，你不必太担心。”
他什么事都考虑到了，什么事都事无巨细地帮我全部办妥。
我的眼眶突然很酸，视线也模糊不清。我向前两步，一个猛子扎进了他怀里。
太子似乎有些意外，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含糊不清地向他道歉，“我不该那么冲动，对不起……”
他轻轻叹了口气，双臂紧紧地将我箍住。
“我能拿你怎么办？”我听见他轻声说着，声音轻得好像要融入风中。
我能感觉到他将下巴抵在了我的头上，很轻很轻地摩挲着。
也许是酒意醉人，此刻的我觉得太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的他是严谨的，凉薄的，和谁都像隔着一堵墙的。而此刻的他是温柔的，温暖的，甚至是柔软的，让人心安的。
他轻声问：“你喝酒了？”
我“嗯”了一声，补道：“刚刚遇到了吴长俊，和他喝了一点。”
太子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有多言。
他的怀抱非常舒服，在微微闷热的夏夜里抱着十分也不嫌热。
我待着待着，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困了吗？”他轻声问。
我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几个发出含糊的音节来回应他。
“那我送你进去。”
我感觉他将我轻轻地抱了起来，我的头正好抵着他的胸膛。
明显过快的心跳声在我的耳边炸响，我有些不舒服地挪了一下位置，将脑袋搁在了他的颈窝处。
我听见他轻声笑了下，那笑声很柔和撩人，酥麻麻地撩拨着我的耳朵。
这一晚，我久违地做了梦。
梦里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亮得仿佛要将黑夜照成白昼。
它们一圈一圈地在我身边围绕着，好像永远不知疲倦。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宣王寿宴（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