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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春风南里(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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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父王的寿辰还有不到半个月,国学监也因此放了假,等庆祝完父王的寿辰再重新上课。
这国学监平常没有休息日,但是一遇到什么大事就会放小长假。
而且接下来的假期还很多,父王的寿辰之后就是太子的选妃大典,那个至少得放半个月的假期。
说来还有些好玩,有些国学监在读的小姐们也在此次的选妃名单里,甚至有几个是我的同班同学。
她们早早地就告了假,回家准备选妃的事宜,所以最近上课的时候,班里总是稀稀拉拉的。
有时候我看着那些空座位就在想:太子选妃到底可以选多少个啊?这些小姐们一个个兴致高涨,要是选不上岂不是要哭死?
苏太傅布置了假期内的作业就宣布可以下课了,我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像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宫门口,一辆崭新的马车在那儿等着。
我把书包往里面一扔,灵活地钻了进去。
画月接住了我的包,嗔怪道:“公主,怎么那么晚才来啊?奴婢们都等了你好一会了。”
我喘着气,接过绣星的茶水一饮而尽。
“苏太傅的话太多了,不然我早就到这了。”我顺了顺气,“不说这个了,叫你们带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带了。”绣星接过话头,“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忘呢!”
我点点头,“事不宜迟,侯爷府,出发!”
御马的马夫是个有经验的,马车走得很稳健,不怎么晃人。
我们三在马车里随意聊着天,嘻嘻哈哈地乐成一团。
侯爷府离王宫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我抱着东西跳下马车,吩咐马夫:“麻烦你再送一下她们吧,下午的时候在侯爷府见。”
马夫连连应了。
我掀开帘子,往里说道:“我先走了,晚点在这儿见。”
送走了画月和绣星,我才得空看了一下乘风新的府邸。
乘风在成年的时候就搬出了王宫,那时候他没有爵位,只有一个王子的头衔,所以父王当时并没有特地赐他宅子,只是让他寄住在吴将军家中。去年年关的时候,父王封了他侯爷,赐了封号“逍遥”和新的宅子,他才脱离了“寄居生活”。
这新宅子看起来是重新装修过的,门上的红漆很是崭新。
门口的守卫并没有见过我,询问了我的身份。
我亮出乘风送我的牌子,“我是侯爷的妹妹,雨雀公主。”
“原来是公主殿下,失敬失敬。”那守卫谦恭地说着,“但公主来得不巧,侯爷他在招待客人呢。”
我好奇地反问:“客人?什么客人?”
侍卫回道:“吴将军家的小姐和少爷。早上就来了,这会还没走呢。”
吴将军……难道是吴长俊和他姐姐吴娉婷?
乘风之前寄住在他们家,搬出来后还有来往,看来他们感情不错。
我一脸无辜地央求他:“那你帮我通报一声吗?我总不能白来吧?”
侍卫朝我行了一礼,“请您稍等。”
没多久,那侍卫回来了,一脸歉意:“很抱歉,公主。侯爷他现在在忙很重要的事情,下了命令不让别人打扰。要不您先去旁边逛逛,等您回来之后侯爷估计就忙好了。”
乘风在忙什么重要的事情?连我都不见了……
我别无他法,只能向他道了谢,沿着侯爷府前面的青石地砖漫无目的地走着。
等等,我记得,这里离那个地方还蛮近的吧?
春风南里。
白天的春风南里不如晚上热闹,甚至可以说冷清了。
我刚走到门口就被站在门口的守卫拦下。
守卫冷冰冰地说:“很抱歉,这里不欢迎姑娘家进入。”
我往里看了看,对守卫解释道:“我是来找人的。”
“就是防这个,才不让姑娘进。”守卫没有松口,“您家里人要是来这,也请您等他回去后再教训。我们这儿是做生意的,闹大了不好看。”
我这才明白他误会了什么,脸红了个透,但还是接着解释:“才不是!我来找南易的!”
“南易先生吗?”守卫狐疑地看了我两眼,“您真是他朋友?”
这守卫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出身,问题那么多。
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偷偷塞到他手里,冲他眨了眨眼。
“大哥,我真是他朋友,你就放我进去吧!”
守卫咳了两声,这才撤开了拦着我的手,“刚才多有冒犯,您请进。”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到哪儿都不会变。
进了大堂,我找了个打哈欠的龟公问了南易的住处。
那龟公边打哈欠边回我:“南易先生就住在竹雨楼的二楼最靠南的房间。这儿是听泉楼,您得往那儿过两栋楼才能到。”
我向他道了谢,将身上的包裹整理整理好,向龟公指的方向走去。
每一栋楼之间都是相通的,走起来很方便。但是每一栋楼都很大,穿过它们的时候费了我不少时间。
偶尔会碰到还未清醒的嫖客,摇摇晃晃地从某个房间出来;或是几个姑娘聚在一起不知在笑些什么,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对于前者,我总是假意看向别处,脸红了个通透;而后者总能吸引我的目光,引我多看几眼,揣测她们究竟在聊些什么,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我按着龟公指的路,顺利地到了南易的房门前。
“南易,你在吗?”我敲了敲门,“我是……”
还没等我说完,门便开了,一身青衣的南易出现在门后。
他像是刚刚醒,眼神迷离地看着我,一脸迷糊。
我刚想开口,南小二就扑了上来,满脸精神地大喊:“姐姐!”
这两兄弟,反差真大。
南易似乎也清醒了,将我请了进去,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被一个富人赎走了吗?”
我没有回他,一边拍南小二的后背,一边四处张望着。
这房间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收拾得也很干净。空气中有股自然的草木香气,一点也不熏人。
“先不说这个了。”我冲他笑着,“我这次来是有正经事的!”、
“小二不是想上国学监吗?我有办法!”
南易的眼睛也亮了,问道:“什么办法?”
我把身上的包裹解下,露出里面的一堆金子首饰。
“帮你们赎身啊!”我得意洋洋地解释,“只要赎了身,你们就和这儿划清界限了。这样小二不就能去上国学监啦?”
南易愣住了,看了看我的包裹,又看了看我,露出怀疑的神色。
“你……你到底是谁?”
他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我来之前盘算了那么多,怎么就没盘算个假身份呢?
我张了张口,想编个谎,却被南易截胡。
“你若是想骗我,就拿着东西出去吧。”南易走近我,将南小二从我怀里拉走。
他的态度很决绝,我的谎话还没诞生就被扼杀了。
我纠结了一下,决定说实话。
虽然和南易他们只是第二次见,我对他们却十分信任。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我们之前已经见了千次万次,早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一样。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攥了下衣角,呼了口气,“我的名字是萧雨雀。”
两人皆呆住了。
南小二率先反应过来,“姐姐,姐姐是公主?”
我点点头,见南易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便拿了乘风给我的令牌给他看。
“逍遥侯爷是我同胞的哥哥,这是他送我的出宫令牌。伪造王室身份是死罪,我犯不着骗你。”
南易接过令牌看了看,又见我一脸认真,应该是信了。
他问我:“那上次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小二怎么说你是被赎走的你当时又为何会出现这儿”
我刚想解释,突然想起太子说过不能要保密的事情。
没办法,只能撒谎了。
于是我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编了一个听起来还蛮合理的谎言。
南易听完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他向我行了一礼,“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恕罪。”
我哭笑不得地扶他,“我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可不是你要和我生疏,你现在这样我反而后悔没编个谎骗你。”
南小二也附和我:“就是啊哥哥。公主她虽然和我们身份不一样,但是我们已经是朋友啦!朋友之间还要行礼吗?”
我接了他的话头:“就是就是!”
南易见我俩“狼狈为奸”,无奈地笑了下,算是默认了。
虽然坦诚布公了,但南易却说我的计划是行不通的。
他这样说——公主,想除去我和小二的娼籍没那么容易。即便是赎了身,若是没有清白人家认养小二,替他办户籍,小二还是不能去国学监。
我苦着脸,幽怨地说道:“原来这么麻烦啊,我还以为只要替你们赎身就好了。”
南易替我倒了杯茶,安慰我:“没事的,小二虽然脾气倔,但还是明事理的。之后我会劝他去读普通私塾的,没必要非得去国学监……”
“我不要!”南小二赌气一般打断了南易的话,“不上国学监的话,我就不念书了!”
“南小二!”南易有些生气地喊他,“你怎么那么任性?”
我见他那么动气,连忙拦着他劝:“算了算了,别和孩子生气。”
南小二走到一边的角落里背对着我们生闷气,喊他也不理人。
“脾气太倔了,也不知道像谁。”南易向我小声抱怨道。
我小声回他:“我再想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
“恕我冒昧,公主。”南易认真地看着我,“你用不着这么上心的,朋友什么的都是小孩子的戏言,你不必……”
“我也是小孩子,我认真啦!”我有些生气地反驳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办到的。”
南易被我说得一愣,随即笑了,软声哄道:“好,谢谢你。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我居然在向他耍脾气,被他这么一安慰有种回到了小时候被哄的感觉,又奇妙又害羞。
由于此次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我只得先告辞,并约定了下次会再来。
“公主下次来的时候不必带那么多钱。”南易在送我的时候劝道,“赎身的钱我是有的,只是一直觉得没必要赎身。如果公主你最后真的办成了,这钱还是我自己来出吧。”
我想了想,没有反驳他,点点头答应了。
出春风南里的时候已经晌午了,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来往的人。
这个时候去找乘风应该合适吧?他总不能忙得连午饭都不吃了吧?
在我思考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鹰叫,尖利得像是要划破天空。
我心悸地循声而望,只见一只羽翼丰满的巨大雄鹰穿过楼宇,锐利的鹰爪和鹰喙反射着太阳的光,看起来锋利无比。
那鹰在一处窗前停了下来,用鹰嘴敲了敲窗棂。
窗户开了,里面伸出一截雪白的臂膀,更衬得身上的衣裳红似火莲。
随即那手的主人探出了窗户,嬉笑着和长相凶狠的雄鹰亲昵。
我有些发愣地看着如此和谐的场景,一下子忘了离开。
和雄鹰亲昵的女子戴着明显是异域风的头饰,面容也有着不同于宣国人的深邃艳丽。
她似乎发现了我的目光,对我友善地笑了一下,艳若桃花。
我呆呆地看着她,怎么也移不开眼。
雄鹰振翅而飞,高声长鸣,像在宣布什么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