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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村里一枝花 ...

  •   席若兰的说辞并没有说服秦玉。

      不过席若兰也没有说服秦玉的念头,她只是告诉他,至于他接不接受怎么想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而她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脖子上架着的镰刀。

      “若你只是一介村姑,青波门那帮家伙不可能这么痛快离开,他们一定会杀进来。”秦玉盯住席若兰,他在观察她的反应,“我虽未看见外面的情景,但我听得见他们的惨叫。”

      席若兰轻叹一声:“我既伤得了你说的那个什么青波门的人,你觉得你拿着区区一把镰刀就能制服我?你应该不会武功,我说得对吗?”

      席若兰直切要害的话令秦玉的黑眸里掠过一丝阴霾。

      “是,我是不会武功。”秦玉承认道,“可我会用毒,在你进屋前我在刀刃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毒。”

      闻言,席若兰侧过脸望向秦玉语气略带平静地问:“我闻不到毒的味道,是无色无味的毒么?”

      “你的鼻子很灵。”

      面对从容不迫的席若兰,秦玉却丝毫不慌张,这一点倒令席若兰有些欣赏。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保持冷静是一种勇气也是能力,尤其自身技不如人的情况下。

      话说回来为什么一个门派的少主不会武功呢?这实属少见。

      席若兰纳闷地打量着秦玉。他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清俊骨架纤细,算得上是一个干净无垢的美少年。

      那双盯着她的黑色眸子隐含着不符年纪的老成,席若兰感觉得出秦玉不如他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

      因为一个不会武功的少主要想在弱肉强食的江湖中活下去,除了随身带着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外,自身不可能纯如白纸。

      当然席若兰是基于她十一年前的经验判断,毕竟她离开那个江湖有些日子了,搞不好世道变了呢。

      从思绪中回过神,席若兰斜睨着秦玉几近笃定道:“我猜你在虚张声势。”

      “那我们可以赌一赌。”锋利的刀刃紧贴着她的脖颈,他只需要轻轻一划。

      秦玉压着背靠门板的席若兰,他和她距离很近,近得他发间滴落的水珠能流淌进她的衣襟。

      席若兰长得很平凡,单论长相她比不上从小就在他身边环绕的美婢。可不知为何她给人一种看不清摸不透的神秘感,宛如空谷中绽放的幽兰,清艳沉静与世无争。

      秦玉从未见过像席若兰这样的女人。

      仅仅是一时的走神,手中的镰刀便不翼而飞,原本受制于秦玉的席若兰移形换影般出现在他背后。

      “别动。”

      伴着清冷的嗓音,那把镰刀调转对象地架到秦玉的脖子上。

      席若兰娴熟地握着镰刀,这把镰刀是她用过的第三把镰刀,也是她用的最久的一把,归隐山林这些年她全靠它上山采药。

      她看着背对自己的少年,他仍穿着湿衣,即使沦落至这般田地,他依旧如傲月站得笔直。

      席若兰又叹了一声,她不想扮演坏人欺负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于是她收起镰刀转身走向放木盆的架子,继续她先前未做完的事。

      “你不杀我?”

      秦玉跟上席若兰,他注视她的眼神里仍透着戒备和几许复杂的光。

      “我要杀你,就不会放你进屋。”而且她掐指算了算,她大概有八年没杀人了。她不是嗜杀成性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若非迫于无奈,她不会轻易取人性命。

      “你刚刚使的身法是什么?”秦玉目不转睛地盯着把一壶水倒向木盆,又从旁边水缸里舀了水进水壶的席若兰。

      但她像没听见似的蹲下身,手握烧火棍拨弄着灶下的木炭。

      “抱歉,方才是我冲动了。”已知席若兰武功高深的秦玉改换策略地低头道歉。

      席若兰专注地忙着手头的活,理也不理秦玉的道歉。

      “若兰姑娘。”秦玉朝席若兰喊了一声,可席若兰毫无反应。

      秦玉抿了抿唇,有点磕巴地张嘴道:“大…恩人…请你…原谅我的…冒犯。”

      席若兰终于有了回应,她将装满热水的木盆塞进秦玉怀里:“来,端着。”

      秦玉看了一眼木盆里热气滚滚的水,几不可闻地出声:“你能救杜鹃吗?”

      走在他前面的她顿了顿脚步:“我只能使她走得舒服些,她受的是致命伤,你也清楚。”

      “杜鹃虽是我的婢女,可她就像我的亲姐姐。”秦玉望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她之所以挨了青波门主一掌,全是因为我。”

      “我知道。”席若兰淡淡地说,“从她受伤的部位来看,她应该是替你接下了那一掌。”

      “没错,那位门主原本要杀的是我,杀了我,他就能再无阻碍地吞并天玑流。是杜鹃替我……”秦玉的声音里微微流露出一丝哽咽。

      这让席若兰有些心软。他再怎么强作镇定也只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

      “她既然那么做了,就是希望你能活下去。”席若兰侧过身安慰秦玉,“你别辜负她的牺牲。”

      “青波门的人还会回来吧。”秦玉抬起那张隐忍着恨意的俊脸望向席若兰,“我要替杜鹃报仇。”

      “你又不会武功。”席若兰皱皱眉,“你想送死我不拦你,但你好歹顾虑一下你的杜鹃,别让她白白……”

      “我现在能有什么办法?”他打断她的话,“我守不住门派,保护不了重要的人,连报仇都做不到。”

      “那就先做你能做到的事。”站在卧房门前的席若兰朝秦玉招招手,“快把热水端进来。”

      席若兰与秦玉迈进卧房。

      榻上的杜鹃比先前看上去更加虚弱,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杜鹃。”秦玉轻轻呼唤婢女的名字。

      “少主……”杜鹃睁开双眼看见榻前站着的秦玉和他手中端着的木盆,她诚惶诚恐地想起身,但经脉俱断的她动也动不了。

      “杜鹃你什么都不用说,是我让你受苦了。”秦玉在床头放下木盆,转向杜鹃慢道,“你安心休息,这儿有我守着你。”

      “少主…我的妹妹她……”杜鹃说着又呕出一口血,见状,席若兰立刻封住她身上的几处穴道,可惜效果并不好。

      “她大概撑不下去了。”席若兰只能据实相告,“你还有什么话想和她说就尽快说吧。”

      秦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能让我和她单独待一会儿吗?”

      席若兰点点头,让出位置给秦玉地走出卧房。

      屋外还在下雨,不晓得能不能把院子里的血迹冲干净。要是被村里的人看见……席若兰刚想到这儿,“咚咚”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拉开门,一个身材高壮右眼眼皮上布着一道可怖刀疤的大汉,手提着两只山鸡站在屋外憨憨地瞄着屋内的席若兰。

      见她跨出门槛,壮汉后退了一步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若…若兰…俺…俺…这…是俺昨儿个…在山…山上打到的两只鸡…送…送给你…补补…补身…身子!”

      “铁柱,我说了我不吃野味,也不需要补身子,你以后别给我送这些了行吗。”席若兰直截了当地拒绝。

      门口这个叫“铁柱”的壮汉,是村西头的猎户。

      有一回她山上采药恰巧遇见被毒蛇咬伤的他,本着助人乃快乐之本的精神,她救了他。

      从那以后,铁柱隔三差五就会给她送东西,不是他打的猎物就是他到镇上用野猪肉和商贩换的珠钗发饰。

      尽管她每一次都拒收了,可奈何不了铁柱的毅力。

      “哦。”

      铁柱没有强迫她收下,他只是面带失落地垂下手臂将山鸡藏到背后。

      铁柱在席若兰面前一向是卑微的。

      在铁柱这般乡野村夫眼里,席若兰总是那么白白净净,不像他们这些常年混迹山林田野的糙汉子。

      早在席若兰搬来的时候,铁柱就注意到了她。

      不止铁柱注意到她,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十分关注席若兰。

      一来他们的村子偏远很少有外人来;二来席若兰一看就是那种见过世面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子淡然自若、不骄不躁的气韵;三嘛,铁柱在心里干咳了几声,村里男多女少,像席若兰这样的妙龄女子太稀罕了。

      一开始往席若兰门口凑的单身汉不少,铁柱自认为没机会就只能远远望着席若兰。

      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些天天在席若兰身边晃荡的单身汉子全不见了。有的收拾包裹连夜跑路;有的从此闭嘴不提席若兰;有的更是打死不再接近席若兰半步,好似她是会吃人的母大虫。

      可在他被毒蛇咬伤痛苦煎熬之际,她不单救了他还细心照看了他一晚上,如此温柔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山上的母大虫!

      她明明就是他心中高不可攀的一枝花。

      总之,如今只有铁柱坚持不懈地上门找席若兰。

      席若兰看得出铁柱的落寞。

      说实话,席若兰不讨厌铁柱,否则她早像对付那些毛手毛脚的男人一样给铁柱点点苦头吃。但这种感情仅止于不讨厌。

      迄今为止,她还没喜欢过哪个男人,或者对哪个男人心动过。

      这有一部分拜席若离所赐,当他姐姐的时光里,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其他男人。

      而离开他的十一年里,比起找个男人成婚生子过一个寻常女子的生活,她更向往自由自在、自得其乐,也就是她现在过的日子。

      一个人有时寂寞有时空虚,有时悠然有时满足,各种滋味皆使她回味。

      她喜欢一个人,亦不喜欢一个人。

      送走铁柱,席若兰关上门回到屋中。

      光线幽暗的屋内,面容憔悴的少年一言不发地站在卧房的门前。

      看见她走过来,他覆着一层阴云的黑眸亮了亮,恍若在黑暗里遇见了唯一一束的光。

      “你……”

      席若兰的话音未落,秦玉就大步上前一把搂住她。

      “杜鹃…她走了。”

      他用力抱着她,埋首进她的发间。

      冰凉的水珠沾湿了她的面颊,她分辨不出是他头发上的雨还是他眼角滑落的泪。

      她伸出手拍拍他轻颤的背。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叫她僵住手上的动作。

      “大…恩人,我想要…拜你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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