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B****a

45、第四十五章

　　修复瓷瓶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何春先将缺失掉的部分用线稿的方式补回来，然后是处理竹条，上色，最后才在瓷胎上面的编织。
　　这是极其复杂的工作，最重要便是在计算竹篾的方格上。这套瓷胎竹之所以能成为艺术精品也就在此。...清明上河图描绘的是一场盛世繁华的景象，由城，路，人来组成，所以城市的景致，道路的曲折再加百态的众生就构成了纷繁复杂的构图。单是在纸上临摹就实属不易，更何况是计算编成瓷胎竹的次序就更是困难。作业者需要在极长的时间内反复推敲，算错了一步就全盘皆属，细心和耐心缺一不可。
　　何春算残片耗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个月内则由苏一白负责制造足够的竹篾，最后两人交换工作互相检查。时间紧迫出不得一点纰漏，尤其何春并不知道玉川丰真正的身份，若知道了，苏一白想就是将他以死相逼，何春也绝对不会答应。
　　在修复的期间就能看出来，苏一白时常能见着何春几乎是用膜拜的方式在作业，五体投地，眼里的光芒从未有过。见此苏一白一面是高兴一面是愁绪，高兴是何春如今已找到了他之前没有的东西，认知到自己的才华与用处，不再以为自己是那个小少爷的跟班来苟且偷生。但愁的是玉川丰的事到底能瞒多久，最好那人拿回瓶子后赶紧回去，不然在何春大有可能选择和瓶子玉石俱焚也不要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落入皇军手里。
　　为此，苏一白日日夜夜都在责问自己，就是做活的时候也有心神不宁。何春看在眼里就觉得十分纳闷。
　　“苏先生。”何春顺手拿起一条竹篾弯了弯，“这韧度还得再处理一次，...那瓶子的曲度很大，一般的不行。”
　　“哦。”苏一白回神应声。
　　处理竹篾基本是艺工局的工人在做，他二人也只是监督工程并不需要亲自动手，所以交代完了事情苏一白就准备送何春出去。毕竟那人真正住的地方是在林庄，而不是这里。
　　天色不早，路上的人走得匆忙。
　　苏一白心不在焉地把车往城外开，倒是何春给急了连忙拍了一下他，说，“今儿是去公馆，苏先生忘了？”
　　“公馆？”苏一白皱眉回头。
　　“对啊，小少爷的雨花搂。”何春知道苏一白清楚林天佑的事，所以不打算瞒着他，“他说一定得去，要不苏先生也去看看。”
　　“我？”苏一白一听到小少爷三个字就觉得头皮发麻，想也没想连忙拒绝，“我不去了，不去了。”
　　“苏先生？”
　　何春一直觉得最近苏一白最近的行为十分反常，尤其是刚才说话的态度就差不多变了一个人。至少在以前苏一白是不会如此匆忙，那人做事一向彬彬有礼的。
　　“哎，...你去就行了，要我派人接么？”
　　“不用，公馆里有睡的地儿，林庄回头知会一声就好。”何春说话很随意，他现在是林庄的管家，不再畏首畏尾担惊受怕，很多事能决定的他就自己决定。多数的时候还会主动出击，比如这时他就偏头问苏一白，“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苏一白不是能撒谎的主，何春话音未落他就抢着回答。这摆明了在告诉别人，我就是有问题，欢迎调查。
　　“是吧。”何春不是没听明白，而是听得很明白。那林庄就是一本教科书，教会了他太多的东西。但现在何春想要真想知道苏一白在烦什么事儿，那就不该追问。一问便打草惊蛇，那人日后就会防着再也不会说了
　　但何春自己也掂量，苏一白和林天佑并没有什么过节，反而还都知道一些秘密的事。再说苏一白着实是一个好人，这么好的一个人何春实在想不出他会因什么事对林天佑有意见。
　　那到雨花搂前的时候，何春下车又看了看车里若有所思的人，心里一软就没狠心戳破了，只交代了一句路上小心。
　　“小心。”
　　身后有人重复了一句一样的话，这闻声，何春和苏一白都转脸看去。
　　两人在树荫下，天黑得很，车也是黑的，不远处悄悄说话的人根本瞧不见他们。何春揉了揉眼睛才确信自己确实没看错，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天佑的朋友徐谦和林天语的四小姨太宋玉琦。
　　这本该是毫无瓜葛的两人现在却拉拉扯扯地走在一起，十分暧昧，尤其是徐谦，他就生怕别人摔了怎么的，一步一步扶得稳稳当当。
　　待到路口了，徐谦才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宋玉琦完全没察觉出有人在看，说话的声音也不克制，“将错就错，弄不好老家伙还高兴得要死。”
　　“可是.... 。”
　　徐谦是个软骨头，就算是非常不高兴紧锁了眉头那也没对宋玉琦说重话。只是嘀嘀咕咕了一些却得来那人一瞪，一下子又不敢开口了，只得乖乖送人上车。
　　“徐少爷。”
　　何春看着时候从林荫下走出来，那苏一白也顺势倒车由路边出去。两人在分手前就商量好了，何春问徐谦，至于四小姨太的嘴就交给苏一白去撬开。
　　“啊，是何管家。”徐谦神色慌张地转头，何春都快能见到他脑门上豆大的汗。何春偏头一笑，指着街对面说，“刚才我在那边就叫你了，可你忙着送人也没听着。”
　　“哎...哎，是啊。”
　　徐谦点头。
　　“那是小少爷的客人？”何春从旁敲击着问。
　　“不，...不是。”徐谦下意识地否定，但一想不对又摆手，“是我的一个旧识，..刚...刚才路过，就招呼了一下。”
　　“哦。”何春眯眼想，这傻子，谁都知道洋人街现在可没几个人住，哪儿有那么巧的旧识偏偏过去，还有那徐谦才多大，能认识几个旧识有如此大的排场也住着洋人街？
　　“何春！”正说着，林天佑从公馆里走了出来。上身着白衬衣，披着西装，头发散乱了一把。何春一瞧，哎哟，保不准几天都没洗。
　　“你还没走哇？”林天佑看着徐谦皱眉，“开我的车回去吧。”
　　“不必不必了，我就在那不远。”徐谦指着原处的一座小楼房，鬼知道是不是他的，但林天佑都帮忙开脱那就意味着不抓紧这个机会走不行。于是不待何春开口他就挥手向两人告别，一个人快步顺着小路消失了去。
　　“你跟他说什么？“
　　林天佑深知现在何春早不老实，所以说话的时候紧盯那人的脸不留点儿瞎编的时间。
　　“没什么。”何春早就有法子对付这一招。只要说不知道，没什么就可以，反正撇个一清二白两人都没结果，那总比乱说一通扯得更烦的好。
　　“这什么态度？”林天佑挑眉低头在何春嘴上啄了一口，“不想我？”
　　“想什么？”何春瞥眉撅嘴，“小少爷可想春儿？”
　　“想啊。”林天佑想到上次匆匆离开林庄到现在，两人都半月没见面，尤其是听说何春在艺工局做什么艺术品，吃住都在苏一白的地方，只要一这样想，他就满肚子火，胃里翻江倒海都是酸劲儿。
　　“油滑。”何春撅眉，抬起双臂勾着林天佑的脖子，“小少爷兴致好要在屋外相好么？”
　　“哈哈哈。”林天佑仰头大笑起来，“是说你现在变得机灵多了，连损我都得心应手啊。”
　　“好说好说。”
　　何春低头笑得好不容易。
　　这也难得今晚林天佑不给张忧国忧民的脸看。所以那些国啊，家啊，他也懒得再想。何况两人半月没见面都想念得很，这个气氛何春不舍得破了去。
　　于是两人进屋后喝了一点小酒便相拥倒在床上。林天佑窸窸窣窣解开何春的衣襟，伸手进去一边摸一边倒在何春身上。
　　“重死了。”何春半推半就。
　　“好累。”林天佑突然把脸埋在何春的肩窝里嘀咕嘀咕地说话，待何春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之后那边却没有声音。再低头看，多大个人正趴在何春身上睡觉，嘴嘟着眉头皱着，头发油着，显然是累得不行了。
　　“小少爷？”
　　何春挑眉问。
　　“让我眯一会儿。”
　　“....。”眯一会儿？你这还当早起上学堂啊？何春撇嘴待了一会儿，才骂句，“硬撑！”
　　虽然嘴里是气着，可手却紧拉着林天佑。何春叹了口气，让那人继续躺在自己身上睡着大觉。...只可惜这个月来憋的一肚子的话都暂时说不了了，但何春一想也觉得没什么所谓，反正人还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这便够了。
　　何春的下巴抵着林天佑的额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那人的肩，就像小时候何春娘哄他一样，耐着性子，一拍一拍地让身下的人睡一个好觉。
　　“睡吧。”
　　何春对着黑压压的窗外嘀咕，“...小少爷。”
　　但不一会儿，他眨巴几下眼睛，咬唇轻轻地念，“天佑。”

作者有话说

　　越难舍就越难分，但也不得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