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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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何春就听人说过。喝醉酒以后会觉得飘飘然，然后想睡觉，可是要告诉自己不能睡，一睡就会永远都糊涂下去了。其实小少爷就像酒，何春这么想，他喝醉了以后，这么颠来倒去之间就连在梦里面都是那个人。
嬉皮笑脸，吊儿郎当，流里流气，总之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就没一个地方好。
可是他在梦里的时候就被蒙上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也就顺眼多了。何春咂咂嘴，对的，就是这样，梦里的东西总是比实在的好，小少爷是小少爷，梦里的小少爷是梦里的小少爷，这是不能划等号的。
“哟，梦到什么新鲜的了？”林天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何春一边睡觉一边咂嘴，那睡意正酣，美味正甜的模样让他一个没忍住就低头啃在那嘴上。
“呜...我...我出不了气。”何春动了动身子，往一旁偏头，这稍微有些清醒了便在想那硬得硌人的黑皮靠垫怎么变得这么软了？他伸手摸了摸，碰到床沿和床边的柜子，冰凉的漆面才将人惊醒。
何春猛地睁眼，看着林天佑又看了看挂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
“我..我...。”
林天佑咧嘴笑了，“你丫才来两次就睡了，我懒得送你回去就把你带到这儿来。”
“是哪里？”何春看了看四周，他没见过的方格门，柜子，摇椅，玻璃的茶几还有花瓶，这屋子的构造好不奇怪，不是四方的还是跟那些洋人公馆里的小房间一样，很大，让何春觉得非常新鲜。
“老子的地头。”林天佑坐在床上点烟。十足的地头蛇派头。
“...我怎么睡着了？”何春刚才醒来，脑子还懵，加上这又不是平时自己熟悉的地方，不免会有些心慌，于是就四处看了起来，“小少爷，现在什么时间了？”
“现在？”林天佑用下巴指了指阳台外泛白的天色说，“快天亮了。”
“那么久？！”何春一个骨碌地坐了起来，“我睡了一晚上？”
“差不多。哼，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林天佑耸肩下床，全身光溜溜什么也没穿。
何春红脸，一是他不好意思，二是他怕长针眼。
“你倒是把衣服穿上。”
“老子爱穿不穿关你屁事，再说老子热得心慌巴不得出去跑两圈。”林天佑根本没所谓，他最爱的事就是光溜溜地在屋子里面晃来晃去，何春知道他平时胆大妄为，说要出去跑两圈也不是做不出来。反正那个人从来都是先做后想，想不出来就拉倒，林庄那老老小小自然有个出来帮他收拾烂摊子。
“小少爷！”门外突然有人噼噼啪啪地敲着玻璃，说话的声音很急。
“说。”林天佑眯了眯眼睛，拉来浴衣把身上的羞给遮着。
“小少爷，酒楼出事了！。”
“出事？”林天佑回头，看了看在床上有些懵的何春，便侧脸问门外的人，“什么事？”
“那鬼子被人开了一枪！”
门外人的声音是很慌张的，这连坐在床上不明就里的何春都能听出来，而且还很奇怪，何春撅眉看着林天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不正确。
“哼。”林天佑重重哧了一下鼻子，那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儿着一个铁盒子，“现在的情况？”
门外人听声稍微愣了片刻没有说话，不过一会儿，就连楼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林天佑侧身见到那外面有一对人马过来，推开铁门齐步跑到了宅子前面。
这时候，门外人才小声说，“人没有跑出来。”
“没用的东西！”林天佑大声咒骂了一句，咬牙抬头，“那鬼子呢？死了？！”
“没有。”门外的声音开始窸窸窣窣，有人上楼踏得楼板小幅度在震荡，还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何春根本听不懂，但也知道是鬼子。他套上衣服下床往林天佑那边走去。
“小少爷！”门外的人嘶叫一声便没有声音了，随即砰地一下，那人撞向玻璃门，门开人也滑了下去。何春看见那人眨眨眼就晕了过去。
“.........。”
何春愣站在原地，被吓呆住了。
呜呜啦啦的鬼子语从门外越来越近，黑色的军靴拨开了门，那人进来，带着绿色的尖帽子，留着络腮胡，眼睛瞪得很大，表情恐怖得很。何春见他手上的白手套跟一身绿色军服都是沾了星星点点的血。
“村上少佐！”苏一白说着从旁边上来，神色焦急，白衬衣上也是血迹斑斑，“还没有查问清楚...。”
“闭嘴！”鬼子猛地回头，抬手一耳光没个迟疑煽给苏一白，“你说的□□话？！”
“苏先生！”何春虽然听不懂刚才那句大吼说的是什么，但看那人给了苏一白耳光，那心里自然担心起来。苏一白也听到何春的声音，皱眉转头看着他，一时间只能愣在原地。
林天佑把何春拉在身后，上前两步面着来势汹汹的人，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中国人的地盘，该滚的是你们！。”
“林小少爷！”那鬼子正欲发作，后面才赶来一直擦汗喘气的马柏，那厮还想着缓和气氛的样子，抹了把汗居然介绍起来，“这是关东军司令部，村上少佐。”
“老子管他什么乌龟王八鬼子。”林天佑转脸瞪着一身虚汗的人说，“老子的地方不待见鬼子。”
“小少爷！”马柏眯着眼睛，走过来两步小声说，“酒楼里有人认出开枪的人在你这里出入过，...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那人是芳仁亲王。”
“.........。”林天佑转眼看了看面前个个端枪举刀的人，撇唇一笑，“证据呢？”
“把人带上来！”那村上少佐是听得懂中文的，转身挥手让人把已经血肉模糊的人给抬上来，那人倒在地上，双脚抽搐几下已经是奄奄一息。何春皱眉弯身抓住他的脚，按上割断的血管和脚筋，摇了摇头。
“何春。”苏一白也走着过来，拉着他往后退了，“别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天佑咬牙抬头，眼里的火就像蛇在吐信子，那巴不得扑过去把一干鬼子都拆筋卸掉骨头。
村上低头把腰间的枪取出来，对着地上的人比了比。“和岛宫芳仁亲王只是纯粹为了欣赏艺术品，进行友好交流。马部长，我还想问你们是什么意思？”
“友好交流？”林天佑抬头冷哼了一声，“放狗屁。”
“哼。”村上慢慢蹲身，枪抵着地上那人的头，“你认不认识他？！”
“....呜。”那人哪儿有说话的力气，被人用车子一路拖过来，全身的皮都被磨掉了大半，早已经进不了几口气了。
“呀！！！”村上尖声吼了一声，抓着那人的头发又问，“你认不认得？！”
那人还是摇头，两眼血泪朦胧地看着林天佑，又张嘴咿咿呀呀几声，但听调子那都是在说不认得，他不认得面前这个人。
村上闭眼点了点头，半晌后，突然捏拳打在那人的眼眶上，顿时间血和眼里的黄液混着挤了出来，那人一声惨叫，是惨绝人寰到了何春的心脾里面，让他被苏一白拉着不住发抖。
村上起身，“带人。”
“是！”村上身后的小鬼子应声又拉拉扯扯上来一个一边咬牙打颤一边哆哆嗦嗦的人，那穿着短裤短衣，马褂，还有汗巾，应该是拉车一干的。
“我..我....。”那人一上来就见到面前的林天佑，于是眼尖牙尖地跪地爬过去，“小...小少爷，我...我不想死。”
林天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任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会儿后林天佑转头看了马柏，“我不认识他。”
马柏也连忙附和到，“啊，那也是，这小少爷出名了，想跟他沾亲带故的人多了。”
但村上并不理会，走过来用枪口点了点那人的头，又点了点晕死在面前的人，“你认不认识他。”
“我...我...我...。”那人抬头看着村上，用一脸如果我说认识是不是可以饶我一命的表情说，“我..我认识。”
“他是谁？”
“我知道我知道，...他就..就是....。”
一边说着，那人像要求证一样回头看了一眼林天佑。眼睛里面除了在说我怕死，就还在说了，我想活，我不想死，小少爷，对不起，我想活啊。
林天佑看着他，咬牙闭眼。
但突然，一声清脆地枪响啪地一下打响在室内，跪在林天佑面前的人就晃悠了一下倒在地上，脑门上多了一个大窟窿。
“你！”
村上瞪大眼睛，看着林天佑大吼，可没来得及出声就又是一声枪响。
室内突然间静的可怕，何春甚至能很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因为它扑通扑通，就随着那枪响一下地也被打裂了。村上低头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上面有一个不算深的血口，周围是一圈黑色的血浸开了一小圈。而他对面的林天佑的右胸已经从锁骨边被穿透了，血从面前一直扑在村上的身上。
林天佑闭眼就咚地倒在地板上，而那村上却是晃悠了好几下才跌跌撞撞地倒进一边的椅子里，胸口起伏着看林天佑，渐渐就慢了，越来越慢，他翻着白眼抽搐起来，张嘴喘气，两手扭曲地抓在一起。
“小少爷！”
何春叫了一声，林天佑却只是倒在地上，看着像抬头也懒得抬。
“医生，医生！”马柏连忙跑出房门大吼，“马上叫医生来！”
“小少爷。”何春把林天佑半个身子抬起来，右胸的血口是慢慢地往外渗血，林天佑也很不美观地翻起了白眼，要是以前何春肯定会笑，可是现在他连哭都没时间哭了。
“...看..看他。”林天佑用手指了一下趴倒在村上脚下，血肉模糊的人说，“还...还有没有救。”
“医生就快来了。”何春咬牙大吼，“小少爷是笨蛋！”
“...嘿嘿。”林天佑突然笑了出来，那看着何春的眼睛眯了眯，小声对着那人的耳朵说，“放心，老子还死不了，你先哭哭闹闹，演戏演全场。”
“......。”何春本来眼流花儿包紧了，这被林天佑一说，就真的啪啪地掉了下来，就见他结结巴巴地嚎，“...你...那还给我开玩笑。”
不过那戏倒是气场十足，而且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故意的，他抱紧了林天佑的头就嚎啕大哭，一方哭得肝肠寸断，让人为之侧目。而那一方也把林天佑的口鼻故意捂得严严实实，让那人进不得气出不得气，而且挨了一枪又没力气跳起来骂人。
不过最后，这晚的事是两死四伤收场。那鬼子亲王的伤并不重，真正重的是那个被硬拉着拖了整整一条街又被村上打瞎了一只眼睛的人，以及那个右边穿洞的林小少爷。
可是，鬼子亲王没死成，却白白陪了一个拉车的进去，这却是林天佑意料之外的之外。
本来那后面开的枪完全是林天佑自己安排的以防万一，想是如果暗杀失败被村上少佐找来，这样打死鬼子少佐，自己也挨一枪，不仅转移人视线也是一个一石二鸟的方法。他林天佑可以是清白的，要是暗杀的人还活着也可以趁乱将人偷运走。反正最近鬼子那边伤了一个亲王死了一个少佐已经鸡飞狗跳。
不过，他是千万没想到中途会出来一个拉车的人，...会杀这么一个程咬金。
去暗杀的人是军统内的特务，就算是被整了个奄奄一息也是咬牙不吐半个字。还有，就是整个事马柏是知情的，不然要是没有他的安排，那特务也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被鬼子找到。打死拉车人是林天佑这边的那个射击手自己的决定，如果不杀让他当着村上和林天佑的面对质，那这事迟早穿帮，到时候不止林天佑，就连马柏也会被鬼子拖回去连皮带肉扒光剩骨头。
到时候死的人会更多。林天佑这样闷闷地想，他才能舒服点。
“和岛宫芳仁亲王被袭；小少爷血溅公馆咯！”
窗外卖报的人还在大吼，声音直掀这三层楼小医馆。
“奶奶的，听起来就跟老子死了是他娘的一大好事一样。”林天佑心情不大好，靠着窗户生闷气。
“...小少爷，稀饭。”医生交代过何春，林天佑这个时候不能吃刺激的，最好每天清汤淡茶，滴油不沾。何春的报复是故意的，本来就是清汤稀饭还要把饭粒全都避起走，剩下水糊糊给他。
那天的事他再细细一想，哼，想你丫个小太爷怎么心情好来找我，原来是要我给你当挡风玻璃，当个幌子好让你小少爷逞英雄耍威风啊？！哼，到头来还不是给你丫穿帮了。
何春一边想一边咬牙，吃吃吃，看这酸稀饭迟早吃死你。
果然，林天佑看着白瓷的碗就哧鼻子，“你丫不长脑子啊？！这东西是人吃的？”
“穷乞丐嫌馊稀饭。”何春嘟囔了两声，碰地一声把稀饭碗放在桌上，“小少爷自己吃，我回去做工了。”
“又要走了？”林天佑挑眉，“做什么工，老子又不是养不起一个人。”
何春几日来都是一会儿跑码头一会儿跑医馆，虽然林庄的人也有伺候林天佑的，但这个小少爷脾气不好将就，而且表面上的事情是有人暗杀那个鬼子少佐，他运气不好也被拖下了水，白白挨了一枪，所以不管是演戏还是真有怨气，林天佑都不是好伺候的主。当然，只有何春他会给个脸色瞧瞧，别人走进过几尺就被他叉腰骂得想跳楼。
“那小少爷能自己养活自己吗？”何春本来都走到门口了，但还是忍无可忍地回头，“要是没有马部长和苏先生帮忙，小少爷恐怕早就被人给扒一层皮了。”
“该被扒皮的是那个混账王八蛋！”林天佑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坐在床上大吼，“老子一次杀他不死，就不信杀不了第二次！”当然，那混账是指命大的芳仁亲王。
“林小少爷！你小声点儿！”马柏微微颤颤的声音先从门边传来，人跑了几步才后到，“你小心有特务！”
“哼！”林天佑转头看着窗户生闷气。
“马部长好。“何春转头看着跟在那人身后的人，白衬衣，还是照样很规矩的穿着，何春笑了，“苏先生好。”
“你在啊。”苏一白照例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何春不知道为什么，再见苏一白总有些尴尬，于是拽上小马褂子就想急匆匆地溜。
“等一下。”不料苏一白却非常和蔼地笑了，“码头上我给你请了个假，这几天你就先陪陪小少爷吧。”
“可是我晚上不是还要学版画？”
“等过段时间让师傅给你补。”
“我....。”何春还想说什么，但马柏也擦了擦汗拦住他，“你不留，可没人镇得住他。”
说罢两人便关门把何春给关在屋内，然后又跟林天佑说了说那个特务已经被护着去云南了，在那儿避风头，他还说要是林小少爷心虚的话可以一起去。
结果小少爷横了两人一眼，“老子是受害者呢！”
“...那个...马部长，那个人没事了嘛？”何春记得那人可是被鬼子打瞎了一只眼睛，还有手脚筋都被挑了，这人就算活下来多半也是废了。
“哎，你说呢？”马柏有些无奈地摇头叹气，“总还是想保住他那条命。”
“对了，那死了的车夫怎么办？”林天佑抬头问，他藏在被单下面的手却有些发抖。
“这事不好办。”马柏摇头，“是你的人开的枪，那也是想护着你，要是那人招了，我们都得死。”
马柏的表情很严肃，也很坚决，林天佑皱眉转头去看窗外。那模样就是他根本放不下，但表面上也得装着不在意。毕竟这事情自他从南京回来以后就一直在计划，在林庄里演戏在外面也演戏，让人人都相信他是那个糊涂混蛋的小恶少爷，这样别人才不会想他能做这些事情。但一直苦无机会。...直到前半个月好不容易鬼子亲王才从关东军司令府过来，如果当时躲在宅子外射击的人是他，说不准他也会按下扳机的。
谁不恨鬼子？人人都恨，恨得到了骨子里面。
可是，林天佑闭眼，就算过了这么多天，那人脑门一黑窟窿的死相还是历历在目，甚至到了睡梦里那人还会爬过来说小少爷，我不想死的，我好冤哪，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林天佑一边想一边打了一个冷战。
这个时候何春走了过去，端起桌上的稀饭，他撅眉。
“拿开！”林天佑摇头。
何春就把碗放在桌上，平平淡淡地说，“小少爷，你知道吗，如果那子弹再往下面一点你可就死定了。”
...所以啊，你现在还活着就该求爷爷告奶奶，求菩萨保佑了。
何春皱眉看着林天佑死白的脸，说句自私的，非常自私的，何春觉得那死掉的人是那拉车的而不是林天佑，他真是松了一口气。就像他第一次看见那躺在棺材里面装死的林天佑，人没死，只是闹着玩的，...真好。
何春这辈子看过无数个躺在棺材里面的人，从来都是死了的。不过后来有一天是真给他遇上一个活的，但是，不知道是谁在捉弄谁，那人他也就喜欢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