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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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佑！”
四小姨远远地看着林天佑站在院前嘻嘻哈哈地说话，她咬了牙就有些气急败坏地走去吼了一声。
“听到了听到了。”林天佑靠着院子前面的水泥柱子。他穿了一身上好的衬衣西裤，纽扣难得周周正正地扣着。再加上头上的毛都用心地往后面梳了下去，露出好看的五官和那颗总是勾着人的美人痣。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看着年轻可又有那么一点的成熟，可说成熟却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浮躁了。
要直到回了四小姨太的话时，整个人才原形毕露。跨着腿，咧着嘴，一副二流子混世太保的模样回头吹了一下口哨，“哟，今儿的裙子撩得高了哟。”
“小少爷，...注意说话。”何春在一旁提醒。
“少罗嗦！”林天佑回头就骂，“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
何春缩了一下脖子，又看了看林天佑的后脑勺才有些不情愿地走去了一边。可躲在树荫子下面，他那两只眼睛还是死死地盯过来。前面有何春，后面有来玩的徐谦，左右还会有下人穿来穿去。这个时候再跟林天佑勾勾搭搭，可是有些危险了。不过四小姨太没管那么多，当着众人的面就一把揪着林天佑的衣领问，“昨天是不是你把赵子学带走的？”
“胡说些什么。”林天佑拉开衣领，丢了一个白眼，转头就朝别的方向走去。
“你给我站住！”四小姨太跺着脚叫了一声，那高跟鞋把地面戳得嗞嗞响。
“你是不是要把别人都叫过来才开心了？！”林天佑猛地回头，阴沉着脸说，“是我带走的又怎么样？！三哥不敢做的事，我敢做！”
“......哼。”四小姨太冷哼着别开脸，“那你就把她带出来了？！”
林天佑抬高鼻子，一声得意洋洋地声音就这么出来。他摊开手说，“不然还能怎么样，让她在这里等死？！”
“她...她！她就是出去了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四小姨太重重地跺脚。
林天佑还想再刺激她两句，但听前院的人声突然就闹了起来，甚至慌乱得很。徐谦走过门往那边看了一看，回头说，“有人过来了。”
“管好你的嘴！”
林天佑转眼瞪了一下四小姨太，意思是你丫再敢乱说一句话老子就扒了你一层皮！
“小少爷！小少爷！！”来人是孙长丁，那头上一抹汗，手心也是一把汗，神色慌张地穿过树荫子，走过门坎，结果见到林天佑和四小姨太正互相瞪圆了双眼，旁边，徐谦和何春一脸无奈地站着。
“呃，还有徐少爷，...四小姨太也在这儿。“他弯身点了点头。
“什么事？”
林天佑把手操在裤袋里面问。
“不好啦！那...那...那个...。”孙长丁的眼睛有些红，脸也是刷白一片，好像被人给吓了一遭，自己又哭了一场那样。看着惊慌极了。
“把舌头捋直了再说！”
“我...我..哎。”孙长丁急得头上直冒汗，但不知怎么着，他就是一个字都抖不出来。最后，还是有个听着像清水一样的声音帮他说了，“三少奶奶出事了。”
方情从门后走出来，眉眼松散，是有些云淡风轻地偏着头。他闭了闭眼，就对目瞪口呆的林天佑说，“老爷让小少爷快快去了前院，安抚一下来客。”
林天佑站在原地，两眼直着。要到方情淡淡笑了一声，他才咬牙开口，“我他妈不是让你把她看好么？！”
“三少爷在说些什么？”方情转头，背对林天佑叹了口气，“我怎么会看着她？...昨夜三少奶奶被人带走了以后，大家都在找啊！”
“你！”
“但不料今晨她突然地就去了下人房那边的楼上，...哎，不知怎么的。”方情拧眉回头，“不知怎么的，她却是一句都不听我劝，一个人...一个人就那么从楼上跳了下去。”
“...你劝？”林天佑眯眼，双手紧紧握成了拳。这不是方情，他突然有些天真地在想是不是有谁扮成了那人的模样来骗他说话？还是四小姨太说漏嘴了？
昨天明明还说得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完全不按计划走？！
方情轻轻勾起了唇角，脸上的笑意却被他转身的动作悄悄盖了过去。
“...站住！”林天佑皱眉咬牙，“先把话说清楚。”
“小少爷还要我怎么说呢？”方情背对院外的众人，两眼看去了林庄的楼上楼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小少爷，这怨不得别人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林天佑上前揪起方情的领子，压低声音，“昨天你不是把她带进房了？那还好好的，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跳楼？”
“小少爷放手。”方情拉开林天佑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才抬头眯着眼睛勾着嘴角笑，“...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句话，他说得非常小声，众人都在几步之外也只有面前的林天佑能听见。何况这个小少爷一向任性成性，那孙长丁，徐谦都以为他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除了悄悄撅眉的四小姨太，和一直默声不语的何春，那人的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看着方情。
“小少爷！这怪不得方管家啊！”孙长丁先插嘴，“方管家已经劝了许久，大家都看着，但三少奶奶都听不进去的。”
“是啊？”方情听了以后对着林天佑眯眼，低头悄悄说，“人是你带出来的，事情闹大了怎么都是算在你头上，...你要拉我进去，我不怕，那你呢？你不怕么？”
“小少爷才不怕！”
何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后，一手抓着裤子一手碰了碰林天佑的手，像是在给那人鼓气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
“小春！”孙长丁在一旁急了，这么个事，你插什么嘴啊？
“哦？”方情回头，“何春，...这么说，你还是不知道你师父出了什么事了？”
“方情！”林天佑皱眉大吼。他实在搞不懂这人今天是中了什么邪？！明明昨晚才答应下来把赵子学看好，明明前几天也还叹着气说不要把老张的事讲给何春听。
可今天，才一瞬间就都被他给反复了过来。赵子学出了事，现在又轮到何春。他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想要什么？林天佑就是想破了头也不能在这片刻想出让方情闭嘴的方法。
“哎...这也真不是个时候。”方情皱眉叹了一口气，扶着何春的肩头，“...你迟早得知道的。”
“闭嘴！”
林天佑大吼，扯来方情的领子一个拳头就把人给打去地上。
“小少爷！”孙长丁被惊得说不了话。就是林天佑平时再坏，那也不会无缘无故打人，除非是惹了他，或者是真做了不顺他的事。但现在方情就只跟他说了几句话，什么都没做？难道那人硬要把赵子学跳楼的事怪在方情身上了？！
“何春。”方情对着地面笑了两声后擦干身上的泥水起来，那嘴角有些乌紫，脸上的五官也像被人打变了位子一样，反正怎么着都能看出林天佑下手算狠。
何春抬头看了看林天佑，又看了方情，摇头说，“我信小少爷。”
“那你就问问小少爷，你师父出了什么事？”方情伸手揉了揉脸，眼神转向林天佑身上，“你问问看。”
“...小少爷？”
“....。”
也许是知道那事儿肯定不好，何春一边看着林天佑，那眼眶就已经红了。
“....小少爷？你告诉我师父没事的好不？”
“何春。”
“小少爷。”“何春弯着眼睛掉泪，一双手紧紧抓着林天佑的手摇晃摇晃，“你说啊，他没事的。”
“够了够了！”林天佑挥开何春的手，“那边还有事，...我先过去。”
说罢，那一个人就像逃开一样地走了。何春在身后叫了好多声，他也是当没听见，两手操进裤袋里，低头匆匆地往前院走，...到最后都变成了跑。因为何春在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就越让他觉得心烦，烦透了顶。
方情站在树荫下面，看了和春，又看了还站在原地的其他人。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双手抽动起来，牙齿间咯咯地打颤，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怎么的，他慢慢弯身蹲在地上把头埋进双手里面，肩和身子都不断抽动了起来。
“...子学，喝药。”
三夫人端着一个白瓷的药碗蹲在竹子担架旁边，那上面有一个白布包起的小山。
“三妈。”林天语也才从成都赶路回来，没歇一口气就亲眼见着了赵子学跳楼那场面。还好他能冷静得下来，可他也想找那比他还要冷静的人去了哪儿。
他起身看了看四周，林庄的人脸一张张地过去，还有庄里的来客，一一看去却完全没有方情的影子。
“...我...我还要喂你喝药。”三夫人轻轻地把白瓷碗放在担架前面，她低眼见地上一滴两滴的血从架子上滴下来，那脚一软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三夫人。”姆妈见了，连忙要去扶，但三夫人模样呆呆地，而且整个人就像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拖不起来。
“三妈，先起来再说好了。”
“天语。”林老爷用拐杖敲着地面，“让她说！”
“老爷！！！”三夫人听着背后出现的声音，整个人就抖了一下，像中了什么邪乎一样，全身不断发抖。
“三夫人。”姆妈在一旁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两脚也就跟着软在地上。
“说！”林老爷重重地把拐杖在下人和来客间一杵，这下，除了三夫人的哭声就没有一个人敢再发出声音。而有人是站在人群后面微微抬了头去看林老爷身后跟着过来的林家人，他就稍微皱眉。
“老爷！！”
三夫人只顾着哭，却也不肯说一个字。
她会抬头看周围的人，纵使是那些平日里最亲最近的人看着都让她感到恐惧。她缩紧了身子，两手摔在地上。那玉镯子清脆响了一声，碎了。
“林老爷。”
有人出声，然后走过人群微微低头。
“是刘二爷。”林老爷抬头，面有难色地叹了一口气，“这庄上出了这么多丑事，真是让人见笑啊。”
“...现在还是先把三少奶奶移到屋内要好些吧。”
那林庄里有个疯婆子的事早就不是个秘密了，何况那人刚才也见过林庄人的反应，这么一想也不知是该为赵子学可怜还是为林庄人可悲了。
站出来，只是不想干做个旁观者而已。
他侧身看了三夫人和盖着白布的担架，那也叹了一口气。本想回走几步，可一个不注意，脚下就把三夫人放在地上的白瓷碗踢翻了，那东西滚了一滚，周围的人都伸长脖子看，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人抬眼看了一圈，直到三夫人哀叫出声他才和林天语的眼睛对上。
一个轻淡，一个犀利，一个假装无意，一个就一眼看穿了其中的意图。不过那看穿意思的人却意外地低身配合起演戏来，这样看似无意，其实是顺便帮忙推了一把。
林天语又一次蹲下身，“三妈，那是不是想说什么？”
“...不...不....别。”三夫人牙齿打颤，一边说一边摇头，“二姐，...二姐，是我不好，我...我重新去熬药。”
说罢，整个人猛得摇晃起身，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偏房跑去。
“娘？”
林天语起身向着站在林老爷身后的二夫人，那人穿着素色的净衣，手腕上挂着一串檀香木的珠子。她抬眼看了林天语，然后说，“想问什么？”
“三妈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天语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周围的人还是都把眼神转向了这两个人，包括林老爷也是紧抿嘴唇回头。
二夫人点了头，“药是我让她喂的。”
“二姐，你怎么那么做？！”身后的四夫人抬手放在嘴边，表面上看着像是吃惊，但却装得有些过了，...显然那也是个知情人。
二夫人回身静静看了她一眼，“家丑不外扬，...四妹，我帮林家压这丑事压了那么久？不对么？”
“可是，...你让三姐。”
“处理个贱人，不需要我脏了手。”
“够了！”林老爷猛捶了一下心口，伸手指着面无表情的二夫人大吼，“你还嫌这些事不够丑是不！”
“那也是她不嫌。”二夫人看了一眼盖着白布的人说。
“不管是谁都给我够了！”林老爷直身叹了一大口气，但那身板子看起来却好像更弯了。他杵着拐杖摇头往院里走，连林天语伸手去扶也给他挥开了。
“爹！”
“行了，你安排，...怎么葬了都好。”
说罢，林老爷再向着来客说了几句，无非是今日搅扰大家了之类的客套话。来的人本来见着好好的喜事就变了白事，讲究点的觉得晦气，再讲究点的都想早回去了，这个阴惨惨的庄也不想再呆。
或者有些会同情地看赵子学两眼，但走过去的时候却想这个女人是偷人怀了孽种才有这下场的，没被浸猪笼还赖活了这么多年。...这么一想，就会觉得活该，不过想骂一句贱人的时候却又觉得心口堵着什么，万分的不舒服。
虽然这么想，可那人在眼前确实是死得非常惨了。
“...三少爷，我们先走了。”
或许都知道这个三少爷跟三少奶奶早就不可能有什么感情了，而且刚才也不见那人难过，于是有些人说话的时候也就更轻描淡写。
林天语的回答也是如此。
“三少爷。”
但到刘二爷面前，林天语突然抬头说，“二爷刚才可是故意的？”
“....什么？”
刘二爷挑眉回头，凤眼下有些细细的皱纹。
“你说不是也罢，不过，我能看出来。”
“...我还以为三少爷说什么呢。”刘二爷停步站在树荫下抬头反问，“三少爷又何尝没逼三夫人说？...还说有些事，你也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二爷真是聪明人。”
林天佑不避讳地点头。他确实一早就知道三夫人平时喂赵子学吃了些什么东西。
“不过，三少爷，我有句话实在是想跟你说。”
“二爷请说。”
“...这本是一家人，何必相处得这么心力交瘁？”
刘二爷是边说边走，就撂下了那么一句话。
林天语转头看着逐步消失在门外的人，他还是像往常那样一个字也不说。待送走了所有来人后，他回头去看赵子学却又见担架一边的黑布鞋，长褂子，还有一个站在尸身面前浅笑着的人。
“方情。”
林天语皱眉。
“...我知道你看见了。”方情踩上步子走去拉着林天语的手，轻轻柔柔地说，“天语，我帮你解决了那么大的一个麻烦，...是不是很好？”
“......。”
林天语皱眉看着面前的人，越看，他的眼里就拢过了一抹很浓重的黑色。想阴云笼罩天空那般，是一些很沉重的东西慢慢堆积起来的，灰黑的，就像盛夏的雷雨，...那天都快和林庄的屋瓦一般地黑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
方情抬头，两眼里有了一点点讨好的意思。
“.....。”
“我知道，你不想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天语还是开了口。
但方情却摇头，他看着眼前的树荫，木楼，小桥，还有院子中间的一潭深水，就答非所问了。
“...没关系的。”
他闭了闭眼睛，想了想，才抿了嘴唇轻轻地说。
“我不介意。”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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