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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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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辞将手指搭上书靖竹手腕,片刻笑道:“放心,毒已除尽。也是你的血吗?”
“果然,服过那药后会百毒不侵甚至连我都血液也可解毒吗?”我喜道。
“是有记载。我怕你知道后,再逢毒物会过于托大,一旦记述非实,便误你性命,所以并没告诉你。现在看来记载确实可信。”秋辞也替我高兴。
“那么,你中的‘梦杀’也被我解啦?”
秋辞脸上漾起一抹孩子气的笑:“知道有彭敏儿作怪,我会不防吗?”
是哦,连我都知道他们可能会用下毒的伎俩,秋辞怎么样都是这些人的宫主呢。当几位长老毒清后,秋辞算好时间出现在宫众面前。当柳左安把茶奉给秋辞时,秋辞借着袖子遮掩,将一杯茶直接运功挥发,作势将一个空杯凑在唇边饮茶。柳左安自负聪明,竟不知秋辞功力修为之高,早不在他所能预料的境界。真是可叹:夏虫不可以语冰。
因世间知碧回者已不多,出云宫世居蝶断谷,方有记录。而见过碧回者,更是寥寥。为了蝶断谷和出云宫的清宁,我与秋辞不约而同决定再不与他人提及碧回。
几番折腾,终于安定,四人面上都有些疲倦。秋辞吩咐下去,大家都去沐浴梳洗一番。秋辞让我们好好歇歇,自己离开院落。我追着他一同出去。
我们步上一处高地,松林清风,蓝天白云,心境就空旷开朗起来。看着秋辞安静的侧脸,我抱膝坐在一方黑石上问道:“秋辞,其实我也想问,出云宫学那奇门遁甲权谋韬略,却又为何隐于山谷,避世而居?”
“出云宫始祖逢于乱世,助帝王登基成就大业,激流勇退,自是看尽世间诡谲人心不足。俗世纷纷,是非难论。学这些是为透知世情,保护自己。宫旨并非不入尘世,而是不问政事。出云宫子弟若问政事,一律逐出门墙,再不受出云宫庇护。而且要服‘忘心’,抹掉记忆。”
“啊?那当初那些长老为何要杀掉我们?”愤恨中……
“那是出云宫子弟的‘恩典’,你们是么?”秋辞讪笑。
“切!秋辞,若力有不及也就罢了,可你身负绝学高才,是否也曾不甘?”
“少年意气,谁都会有。只是遍览史书,会发现很多东西一旦搅入,就会身不由己。谁是对谁是错?万千性命相系,最后所图又是什么?”秋辞露出迷惘之色。
“人心善恶两边,大多为利所趋。无利诱、祸临,或皆慈善,一旦有变,尽数狰狞。这世事就因人心时善时恶变得扑朔。我从不觉得谁是谁的救赎谁又背负了什么。一生不过一场游戏,我心喜时随着玩玩,我倦怠时抽身看看,我无力让世间求取一种真善,却能护我本心不灭。”这是我在物欲横流的21世纪切身之感。
秋辞转身看向我,笑容纯真,声音软醉:“世间得一知己,足矣。”
我微笑:“能帮到你,幸甚。”
柳左安叛乱时说的一番话,秋辞本身也是有心结的,只是隐得太深。而我曾在21世纪的大千世界里,苦求一丝生存的意义和生命的真谛,于那迷惑再熟不过。秋辞不过弱冠之年,与我在那边年龄仿佛,有所困惑最自然不过。如今他放开纠结,天高地广,以他之才,自可随心随意。
秋辞轻揉我头顶,语气宠溺:“你呀,究竟是哪里生养出来的?”
我冲他眨眨眼:“决计是你一辈子也想不出的。”
回到院中,泯愁不知去向,书靖竹将我拉到里间:“此间事毕,你作何打算?”
“就如当初一般,一路行去吧。”我耸肩。
“你不打算留在这里?”书靖竹问得有些奇怪,我看他一眼。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秋辞是我的朋友不错,但即使是朋友也应有各自的生活。我不能赖他一辈子。我的人生总要自己走下去。”
书靖竹眉眼微弯:“这样啊。那你何时动身?”
“明日。”此间事了,秋辞定要着力整顿宫中事务,我也该是时离开。
“好,明日咱们一起离开。”
我怎么觉得书靖竹温润的笑容忽然就过于灿烂?我倒忘了,我离开这里,书靖竹也要离开我啦。北边有煜营,再北有煜国,他与我,从初相见,便开始了错过。
翌日,我们向秋辞告辞离开。仍旧是秋辞与我同轿,泯愁与书靖竹缚了双眼,点了穴道,弯弯曲曲地出了蝶断谷。
秋辞给了我两个信物,一封信。
到了琦儿、麟儿那里,留下泯愁和两姐弟在院中相聚,书靖竹进左边屋子的门,我让他别跟,自己去了右边屋子。
拿出信拆开。秋辞交待这封信只能我一个人看。
蜷在床内,将信置于曲起的膝上,脸几乎贴着信。秋辞在信中告诉我在蒙国内各地,出云宫的联络点。那两个信物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有用的是两句暗语。一句用于出云宫,一句用于隐阁——连那三位长老,秋辞都没告知名字和联络方式的,秋辞的情报组织。
想起辞行前夜我与秋辞的密谈。
我让他整顿宫务之机,顺带把出云宫的地址变更。弄得再隐秘些。秋辞不解,他问我究竟信不过泯愁和书靖竹之中的哪一个,我说都信不过。
“晨,我不懂。你肯为书靖竹舍身取药,肯让泯愁与你一路同行,为何又都信不过?”
“秋辞,我不想有任何不安的可能。你有才学,有势力,更重要的是你们之间隔着一个国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一念之差,你就被卷入风波。而我,则被卷入一场罪恶——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罪恶。”
“那你当时让他们一同回来,又为何相信我不会对他们不利?”
“你忘了,当初在路上我也是担心的么?我心底里是信你们的,因此才让他们随我来出云宫。可你们不只是你们,你有宫众他们有家国,一闪念,便有无数种可能。当时上山我也有万一不测我便随他们同去的准备。你可以明白吗?”
“你似乎并不怀疑我们对你的情谊。”
“因为你们从我这里没任何可取的东西。”
“若有,你便不信我们?”
“你还是不懂。人与人之间的行为有时并非自愿,而是时事造就。就算当日你上山时杀了他们绑了他们,我会与他们在一起,但不会怨恨你。若他们真想用你的势力或毁了你,我会在知晓时与你一并承担相同的结果,但我也不会怨恨他们。换作是我自己亦同。若果被你们利用,我可能此生再不见你们,可我心中绝不恨你们。于我而言,除非你们是出于主动出于自愿,是一种预谋的欺骗,那我一生都不原谅你们。于你们彼此而言,你们在做出决定时都能考虑到后果,我只是希望你们彼此都可以更安全一点。”
秋辞当时喃喃说他可能懂了。
今日轿中,他将信和信物给我:“昨夜就要给的,被你那番话几乎弄昏头。好在今日也不晚。晨,我想我真的懂你的意思,你总让我惊异不已。”
秋辞。这世间若注定有人与我相知,必然是:沈秋辞。
此次一别,书靖竹一走,我的生活会再度趋于平淡。也许会在这个世界呆一辈子,也许会回去,也许这一生短暂仓促结束。有过一个知己,有过一段与书靖竹相处的回忆,我心已足。
捏了信,走到灶间,看信一点点吞没在火舌中,化成灰烬。放泯愁离开,他和书靖竹要好好商量下安全回到煜营的问题吧。琦儿、麟儿一左一右围住我,问东问西,娇憨的表情总让我相信这世界残余的美好。
我喜欢孩子的表情,无邪而不作伪。可惜在疯狂早熟的21世纪,只能从婴孩儿那里怀抱一抹纯净。在这里,显然可以多看到一些。
考过姐弟俩的功课,颇为满意。只是自己实在写不好毛笔字,两个孩子的笔迹也没多好,跑去让书靖竹去写,忽然顿住。都说见字如人,我不是行家,难保没人从书靖竹的笔迹中辨出身份,到时书靖竹未走,他遭殃;书靖竹已走,我和孩子们遭殃。
此时与他多聚一时也是赚来的,等他走了,我去坊间买些名家墨宝让孩子们临帖也不晚。思及此,让两个孩子乖乖去做功课,我举步走向左间屋子。
推门进去,书靖竹临窗而立,唇边有抹温柔的笑意。泯愁相对而站,两人一言不发地沉默,空气中有种莫名的压抑。好端端的,两个人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