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 (傅宣)》onion

7、第 7 章

　　“呃，我去外面看看。”傅菁开始往门边退，一门心思只想逃，这种尴尬她暂时无法适应，还找不出应对的办法。

　　“回来，不都检查过了吗？”吴宣仪喊道，傅菁怎么比自己更害羞并且更怂。

　　傅菁乖乖站住，声音偏小：“再看看比较保险。”这么说时，一双眼睛不住地四下乱瞟，就是不敢直视吴宣仪。

　　“万一人家打的是你的主意呢？”吴宣仪揪住傅菁衣服下摆不让她走，叹气：“你如果出了事，我怎么办？”极度尴尬过后反倒不紧张了，心情跟着平复下来，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佣兵其实是有好感的，那种和普通友谊不太一样的好感。

　　傅菁咧开嘴在笑，吴宣仪紧张的表情看着十分甜美，像极了诱人的红苹果，很想要咬上一口。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接着双掌合拢用力搓了搓掌心，将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肉刻意绷起来伸到吴宣仪跟前：“不怕，我是佣兵。”

　　这人怎么傻里傻气的？

　　吴宣仪眼角开始往下弯，傅菁努力给自己安全感的样子太真诚，她确实对自己很好，刚才哪怕把皮给蹭破了，也没舍得让自己磕一下。

　　应该很疼吧，那么大动静……

　　吴宣仪低下头不让傅菁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然后伸出双手把人往外推：“我先洗澡，你别离开太远。”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是会上瘾的。

　　嘭一声浴室门被快速关上，严严实实连条缝都没留下，剩傅菁独自一个站在门口发懵。

　　直到这时，膝盖才冷不丁地传回阵阵刺痛，低头看过去，牛仔裤豁口敞开更大了，蹭掉皮的地方还有血丝渗出，风一吹嗖嗖地疼。再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回落到机械臂上，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体温，明明感觉不到，偏偏那么真实，和吴宣仪鲜活生动的表情一起刻进血管，随脉搏涌入心脏，冲上眉心化成一蓬热气腾腾的水雾，烫得另外半边身子不住发颤。

　　浴室里隐约传出淅沥水声，傅菁听得出神，冷静下来过后眼底不禁掠过丝自嘲。论战斗力她比不过机器人，几乎占据半边躯体的机械臂又时刻提醒着她自己不是普通人，远不像吴宣仪那样，可以柔弱可以霸道，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彰显所有喜怒哀乐……

　　傅菁摇摇头，用力甩了甩僵硬手臂，拿过几个罐头坐到地板上开始吃喝，然后硬是把杂念一个接一个统统挤走。

　　.

　　吴宣仪动作很快，洗完出来时太阳才刚刚落下地平线，补给站里的聚能灯有些暗，叫她差点撞上蹲门口的傅菁。

　　叫这人别离开太远，结果干脆没挪地方，真是听话。

　　傅菁特意留出两个鸡肉罐头，吴宣仪吃的不多。

　　“帮我吹一下头发好不好？”吴宣仪靠在床边向傅菁投去询问目光，才那么点时间，这佣兵怎么就又套上了冰冷外壳，不累么。

　　傅菁坐着没动，望过来的眼神放松不少。

　　“吹头发好麻烦的。”尤其还是大波浪。

　　吴宣仪故意把尾音含糊着拉长，傅菁耳根子软，不可能抵挡得住。

　　傅菁嗯了一声，剩下那点冰冷跟着没了影。

　　吴宣仪抿着唇偷笑，心里涌起计谋得逞的小得意。

　　无论形势再怎样严峻，两人当中有一个足够紧张就可以了，又或者，内心深处的安宁其实来源于眼前这人，撇开美女老板不说，在傅菁熟悉的补给站里，吴宣仪觉得自己一定会被照顾得足够好。

　　傅菁走到洗手台边上安安静静洗手，再安安静静拿起风筒捞过吴宣仪的乌黑头发开始摆弄。吴宣仪闭上眼睛，连续坐了几天车的身体很疲惫，慢慢地头就搁到了傅菁身上，挨着柔软的温热腹部，很想直接睡过去。

　　“还要一会才完，别倒。”傅菁把人扶正，不得不开口提醒她，同时加快了揉拨头发的速度。

　　“你故乡在红河镇？”吴宣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身后的傅菁好温柔，手指细长也足够轻盈，穿过头发的力度掌握得刚刚好。

　　“嗯。”

　　“之前怎么不讲？”

　　“没人问过。”

　　“……那和我说说吧。”

　　顶着巨大压力赶赴一趟可能有去无回的危险旅程，吴宣仪想要任性一次。其实也知道这样很不妥，为了任务能够顺利完成，最好和傅菁保持距离，然而怎么都按捺不住想要了解对方的冲动，希望可以记住这个共过患难的、和自己一样年轻的女人。

　　傅菁还是拒绝不了，慢慢跟着打开话匣子。

　　她所描述的红河镇其实和军方记载区别不大：一座在战争废墟上重建的工业城，因出产铁矿闻名于世，驻守的叛军残忍好杀，内部并不和谐，甚至有传闻说首领已经死了好几年，现在摆明面上的只是一具傀儡。至于夜市，确实藏在地下，比旧世界的下水道还要深，只要出得起价钱，消息、资源甚至违禁品，都可以通过交易获得，是佣兵最喜欢的聚集地。

　　相比军方第一大城蓝座市，红河镇显得野蛮邋遢并且缺乏秩序，不过却没那么多的版刻教条，不会让人觉得孤单冰冷，充满着生活气息。这让吴宣仪心生向往，然而自己带给它的，很可能会是灭顶之灾……

　　傅菁看着吹干头发后的吴宣仪的侧脸，猜不透站在荣耀顶端的佼佼者在忧虑什么，只知道这样的伤感格外牵动人心。

　　怎样都好，能并肩走在一起就是种缘分。

　　傅菁听见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轻，但愿微不足道的温暖可以传递给靠在身上的人，让月光可以照亮孤独。

　　长夜如水，困顿的吴宣仪睡着了。

　　傅菁合衣躺下，不敢睡死。

　　这个夜晚需要她亲自守护。

　　.

　　结果一夜太平，出乎意料地平静。

　　收拾妥当下楼和迪迪告别时，傅菁还是不放心，昨天那个男人造成的压迫感不会有错，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下次给你们换双人床。”迪迪故意用力收紧臂弯抱住傅菁，在看清楚吴宣仪比锅底还黑的脸色过后又开心地笑出声来。贝利天刚亮就走了，傅菁紧张了整整一晚上，到现在都还不肯放松，为了谁显而易见，迪迪不用猜都知道。

　　“少胡说。”傅菁瞪她一眼，两人咬着耳根说话，没让吴宣仪听见太多。

　　“你敢说没动一点心思？”迪迪戳她脊梁骨，对傅菁还是了解的。

　　傅菁没有正面回答，眼角眉梢多出几分凝重：“这趟买卖很重要，不能分心。”如果一切顺利，就可以换掉机械臂，做回轻轻松松的普通人。

　　迪迪笑笑，用力捏住傅菁右手又快速松开：“注意安全。”蓝座市、强悍的军政府、首席机师，傅菁会离那个心愿越来越近的，迪迪替她感到高兴。

　　“嗯。”傅菁松开手，跟在吴宣仪后面登上装甲车。

　　穿过荒野抵达红河镇，把人送进叛军总部，这趟行程就结束了。

　　算算还剩两天不到，时间过得好快。

　　.

　　装甲车卯着劲一头扎入黄沙漫天飞舞的荒野，在地上碾出的深刻车辙转眼又被风沙完全覆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相处越久，吴宣仪越希望会有以后，傅菁一举一动所流露出来的情绪远比语言要来得丰富，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坐在后座默默观察着自己，姿势一点都没变。

　　“在红河沿岸找个地方住下，钓钓鱼什么的。”傅菁转动视线，操作箱屏幕有白点闪过，太快没看清，也可能是烈日反光下的错觉。

　　“红河有活鱼了？”吴宣仪很好奇，战争遗留的创伤和铁矿的过度开发导致河水变得污浊，几十年如一日浸透在铁锈特有的暗红色泽里，最终成为了它脍炙人口的名字。活鱼的出现足以证明水下生态链已经恢复，不过根据中央电脑收集到的数据显示，哪怕是最保守的估计，也至少还要等30年以上。

　　傅菁耸耸肩：“没有活鱼，只是向往那种日子。”她不止一次梦见过钓鱼，梦里的浑浊小河充满了生机，细节清晰却格外遥远，怎么都够不着。也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一定要在红河镇和蓝座市里选一个的话，哪怕红河镇对自己不那么友好，最后可能还是会偏向于它，毕竟潜意识里始终有个坎跨不过去，叫她固执地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多半和拥有高端科技的蓝座脱不了关系。

　　这些困扰统统都被安放在心底最深处，平时很少提及。

　　见傅菁神色惆怅，吴宣仪也跟着变得沉默，隔了好一会才接上话头：“如果是我，希望有一天可以不再使用操作箱。”操作箱连接机械兵，停止使用则意味着停止战争，结果现在装甲车前进的方向偏偏又是战争的聚焦点，有够讽刺的。

　　.

　　咔哒。

　　车顶忽然传来奇怪声响，类似金属之间的干涩碰撞，又硬又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