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 (傅宣)》onion

3、第 3 章

　　长夜消退，天边渐渐泛白。
　　顽劣天气走得悄无声息，仿佛无知孩童的恶作剧，仅仅留下遍地狼藉表示曾经来过。
　　吴宣仪被热醒了，脸上凉津津一层全是汗，湿湿黏黏的。险恶寒夜让她变得疲累虚弱，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动身上路，于是迷迷糊糊变换着位置，最后找了个干爽地方重新贴上前去。掌心如愿传回柔韧触感，这让吴宣仪感到十分满意，记得昨夜傅菁一直没松手，那种故事里才有的怀抱温馨得叫人不忍离开。
　　探过去的双手毫无意识地沿冰凉皮肤反复摸索，直到脑海里如实印出傅菁完整腰线时才腾一下猛然惊醒，烧得整张脸都变得滚烫起来。很快她就又发现了异样，底下的傅菁脸色苍白纹丝不动，浑身不停冒着冷汗，显然已经虚耗过度。
　　机械臂耗能明显比机械兵要高，一旦能量用尽就会从宿主体内攫取生物能源，这也是它为什么难以驾驭并且停产的原因之一。
　　吴宣仪心脏骤然缩紧，为了护住自己，傅菁居然肯做到这种程度？还是说蓝座所开出的条件，丰厚得足以让这佣兵铤而走险？
　　.
　　装甲车车门被用力踹开，顾不上疯狂涌进的风沙尘土，吴宣仪扒掉后备箱上的破铜烂铁以及乱七八糟分不清原本是什么的垃圾，拖出个铁箱迅速组装成小型操作台。输入指令选择[医疗]过后，车箱底部啪嗒传来几声脆响，随着隔板的缓缓开启，爬出个高大机械兵。机械兵拥有人类外形，不像蓝座大楼里那些被精心打磨并且装扮良好的机器人，仅仅只是副钢铁支架，没有任何皮肤毛发，处处透着阴森诡异。
　　装在机械兵胸腔里的药品足以救治傅菁，傅菁意识的恢复也远比预期要早，充能瓶还有1/3没输完，直接就和机械兵打了个照面。稍加观察过后，傅菁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这是台军用A型智能机，机体硬度极佳，额头正中央的数字7代表不允许在市面流通。
　　情况和设想中差不多，吴宣仪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军方再怎么大胆，都不可能放心把人交托给一个佣兵，机械兵的存在合情合理。美中不足的是A-7无法控制温度，否则昨晚吴宣仪就该启用它们了。想起昨晚，傅菁不禁讪讪转身，吴宣仪抱得太紧也挨得太近，并且身上味道还过于好闻，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等到充能结束，甩动胳膊左右活动了一下，状态恢复良好。
　　“你能把杂物倒掉吗？”吴宣仪看着遛弯的傅菁，问得诚恳。
　　尽管风暴过去了，废墟边缘的风沙还是很大，几次匆忙打开车门，吹进来的砂石已经铺了厚厚一层。
　　“怎么倒？”套上皮衣的傅菁有点发懵，直到看见吴宣仪做出翻转杯子的姿势才恍然大悟，扁了扁嘴：“这个不行。”装甲车少说得有20吨，哪怕机械臂的动能足以撬动它们，自己的小身板也承受不住，做不了借力点。
　　吴宣仪粗略估算着傅菁的力量大小，倒没有勉强，然后转过身开始在操作台上输入指令。傅菁扭动脖子，欲盖弥彰地用眼角余光扫过屏幕上几行小字，由于角度太偏看不完全，只有最后的[重启]和[医疗]两个选项可以识别。大概因为动作太明显，吴宣仪发现后就开始不断抿嘴，努力想要忍笑结果还是没忍住。
　　傅菁摸摸鼻子，低头假装没事发生，结果吴宣仪笑得更明显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傅菁开始犯愁，难不成顶着风沙车里车外地打扫？弄不干净的吧，蓝座来的军官是不是有点太讲究了？
　　“交给机械兵就行。”吴宣仪大方调转操作台面向傅菁，按下[战斗]按钮，咔咔声响中两台战斗兵接连爬出了车箱，把粗活接了过去。
　　傅菁默不作声，这样使用机器人简直不要太奢侈！
　　.
　　于是接下来，两人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缩在断墙，一边躲避风沙一边看钢铁士兵有条不紊地收打扫甲车。从车里被陆续搬出来的除了复合饮料和能源瓶，还包括退回初始形态的医疗兵——两个四方钢铁盒子，唯一和军方精良器械形成鲜明对比、格格不入的，是那些随意堆砌的肉类罐头。
　　吴宣仪忽然想起在食堂遇见傅菁时的场景，记得桌子底下有个大得夸张的黄色背囊，看样子是没少装这些。
　　“你挺爱吃的。”吴宣仪忽然发现，离开蓝座大楼后，自己笑得比平时要多得多，患难与共的相处更是让她对这人好感倍增。
　　“啊？”
　　“背着不费劲么？”
　　“……还好。”
　　吴宣仪月牙一样的弯弯眼正对着摊在复合饮料箱上的东西来回扫，傅菁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
　　“你会用枪？”指着最后被搬出来的枪支弹药，傅菁故意转移了话题，虽然自己也有1把左轮手枪，但是和泛着寒光的武器相比，明显还是有差距的。
　　“会一点。”吴宣仪收回视线，转而落到傅菁没戴手套的机械左手上，阳光下的金属肢体和印象中不太一样，色泽暗哑低沉，看不出丁点昨晚曾经有过的精美细密。
　　“那些人怎么不给你安排技术兵？”傅菁又问，“那些人”指的是军方。车上这么多精密仪器，万一出状况怎么办？
　　“不需要，因为我是机师。”吴宣仪侧起脑袋仔细观察傅菁的表情，如愿收获到一份惊讶。
　　“机师？哪个层级？”傅菁随口追问，机械臂的维修费用高得离谱，每次结账都叫人格外肉痛，如果自己会修又或者有个机师朋友，铁定能省下不少钱。
　　“首席。”
　　“……”
　　傅菁被彻底震住了，知道吴宣仪来头大，没想到那么大。
　　“机师”这个称呼几乎等同于荣耀的代名词，所有技术开发包括机器人的更新换代都离不开这些钻研极深的研究者，他们数量的多寡和水平高低直接决定了背后武装政府的地位。而一支编制满员的机械部队通常不会超过20人，并且不是所有队伍都会配备有医疗兵，能让军方慷慨拨出2个医疗兵前来保驾护航，确实对得起她首席的身份。
　　傅菁直勾勾看着吴宣仪，忘了收敛，愣了好久才从嘴里憋出几个字：“你可真金贵。”昨晚拼尽全力护住她果然是对的，没有白费气力。
　　吴宣仪不接话，目光扫过傅菁拧在一起的两道眉毛，又在机械臂上绕了半圈才转回来。
　　确实金贵，不惜出动4台A-7，甚至绕道荒芜险地，恐怕也不完全是为了保住自己这位首席机师，可能在几个主战的将军眼里，和谈只是面幌子，引爆核弹才是最终目的。等进入红河镇后，还不知道他们会安排什么样的接头人来接应自己……
　　“ [重启]什么意思？”
　　傅菁指着显示屏，打断了吴宣仪的揣测。
　　远处两个战斗兵正扛着掏空后的装甲车在猛抖，砂砾尘土被风一吹，飘得到处都是。
　　“没什么，就是重启机械兵。”吴宣仪说得平淡，她当然不会告诉傅菁，一旦完成部件组装，这个选项将会激活老式核弹的控制系统，进而成功引爆。
　　见她兴致缺缺，傅菁也就闭了嘴，然后蹲在墙脚边上看热闹一样看着战斗兵翻来覆去地折腾装甲车。
　　战斗兵结构和医疗兵明显不同，钢铁缝隙里肉眼可见地塞着更多武器，因为无需携带药品，体型比医疗兵要小上一圈。曾经有过一段广为流传的玩笑，说如果战场上负了伤，看见狂奔过来的魁梧男人先别激动，他很可能打开胸腔捧出一堆药罐子，证明他是医疗兵，看见大杀四方的女人也千万别心动，因为她很可能是个战斗兵。
　　傅菁觉得这个说法很贴切。
　　.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逐渐升高，紫外线开始逐渐变强。
　　把东西往回装的战斗兵忽然发出预警，有人在靠近，并且配备着杀伤性武器。
　　“是强盗！”
　　傅菁抬手遮住直射下来的日光往外看，轰隆叫嚣的机车声势浩大地卷起七八道土龙，乱糟糟直扑过来。明明已经刻意避开了强盗们的活跃区域，结果还是碰上了。
　　吴宣仪第一反应是通过操作台输入指令，把战斗兵转入智能作战模式，刚抬起手就犹豫了。强盗不算多，只要能拿到装甲车底层的枪械，自己绝对不会让对方靠近到半公里以内，而观察这么几天，傅菁作为旅途同伴无疑是合格的，却不知实战能力会怎样，也许可以趁机试探试探，于是悬空的双手始终没有敲落。
　　这一幕看在傅菁眼里就像是吴宣仪被眼前景象震慑住了一样，完全忘了反应。她摇摇头，眼疾手快地把人硬生生扯到后面，与此同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恰好罩在刚才站立的位置上，网底利钩迎着阳光折射出璀璨寒芒，瞬间花了眼。
　　强盗们喜欢声东击西，看似杂乱无章其实狡猾无比，发出动静时往往意味着已经布置完毕。常年往返废墟和荒野的傅菁很清楚强盗这种习性，眼前情况其实并不乐观。
　　“操作箱！”吴宣仪叫道，傅菁拉得太急，箱子被甩到了断墙外面。
　　“一会再说。”傅菁没时间解释，拽起吴宣仪扭头就跑。
　　吴宣仪用力挣脱，不管不顾地去抓几米开外的操作箱，这东西太重要，不能丢。傅菁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周围明明已经落下十多支利箭，箭头上全部挂有倒钩，扯出来时甚至会带下大片皮肉，很符合强盗们的恶趣味，偏偏这军方大小姐还不知死活地往回跑。
　　不能让吴宣仪遭殃，协议里写着要保护她的！

作者有话说

　　A – Android – 人形机器人，军用A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