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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间 ...

  •   “魅姬,你终于肯来见我。”
      偌大的佛堂中烟雾缭绕,抄满三大经传的黄色幡条静静垂落,处于经文中的白衣僧人拨动黑檀佛珠,紧闭双目,姿态闲静。
      谁曾想过,此间端坐的是一具白骨。
      黑瞳现形于佛堂,缓缓走近白沽,步伐若轻拂过地面的微风,她全身散发出幽红的光芒,强烈的魔力冲破了黑暗。她的力量全部恢复,已不顾忌。
      白沽缓缓张开双眼,瞳孔青灰。“你是来杀我么?”他淡淡地笑了,黑瞳已行至他面前,他一伸手,抓住黑瞳的手腕,“不过,贫僧早已死过一回,如今已无可惧。”言罢,黑气骤现,团团围住两人。
      “白沽,你已错过时机,我又怎会束手就擒。”黑瞳的身体变化如液体般流动,滑出白沽的掌握。
      雪白的僧衣在黑气中刺目突出,白沽带着慈悲的笑意。“你我之中必有一方要先迈这一步。”他表情平淡,苍白的面色一如既往,只眉间一丝惆怅平添悲伤。“你已不需要这个与你为敌的对手了?”
      “欠若迟的我已还清。”
      “呵呵呵……”白沽的面孔益发狰狞,一股黑色充斥眼眶,青灰的眼珠灼灼放光。“黑瞳,你想看么?他是如何死去的?”
      转瞬间,一群人影在佛堂中渐渐清晰。若迟坐在席团上,闭目念着经文。一旁急促来回行走的贵妇正是妙音公主。她冲若迟喊了几句什么,若迟站起身,目光坚定地说了一句话,转身欲走,妙音公主愤怒地拉出身边待从的长剑,直指若迟。
      高亢的声音倏然变得清晰,在佛堂上空轰隆回荡。
      “若迟,你不要走!”
      “公主,贫僧说过,此生只爱魅姬一人。”
      “啊!”绝望的狂喝,若迟继续前行,寒光闪动,剑入身躯,热血洒满一地。
      若迟回头。
      “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
      一阵阵回音久久不灭。幻影消褪,只留白沽立在原地。
      枉死于佛堂的若迟灵魂即入地狱,百年后白骨成魔,留存于白骨中的记忆与执念成闵了白沽。
      “你不是若迟。”黑瞳冷冷地说。
      “是啊!是啊!”衣袖在雾气中翻动,仿佛呓语般的念叨声。“却承继了他的爱意。”
      “爱?”黑瞳笑意愈凉。“你我皆是魔物,人类的情感不属于我们,白沽,你只是以为自己可以成为若迟。”
      “魅姬,你在撒谎。”白沽周身的黑雾弥漫开来,将黑瞳禁锢在虚无的空间。“你来此处,难道不是为了一个人类?”
      “我没有立场来评说你带来的灾难,但你若想伤害太子,我绝不手软。”
      “为了一个不曾信任你的人类,哈,这才是可笑至极啊!”
      他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他!
      有个声音一直回响在她的耳畔。黑瞳一时有些心烦意乱,她几时有了这种情绪,愤怒的戾气刹时充斥全身,红光几乎要快冲破黑瘴。
      “魅姬,你知道么,此刻的你最美。”白沽隐身于黑雾中,雾色渐浓。
      “若迟越想去爱,心中的佛祖越加阻挠,这便是他的矛盾。可我与他不同,黑暗是最适合我们的地方。”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向黑瞳围拢。
      “住口!”红光骤亮,黑雾被划开一个缺口,俨然一道狰狞的伤口。与此同时,只闻一声“咔嗒”,黑瞳低头,原来是腰间的玉佩碎为两截。
      闻人焰泉……此时,她想到的只有他。她无意继续与白沽纠缠,起身从缺口处纵身跃出,下一刻,已消失于佛堂。
      空寂的佛堂中只剩雾气缭绕中的白衣僧人。
      “那个人不是太子,魅姬,你心中的……”

      白荷苑中春意盎然,黑瞳却顾不上欣赏,一把拉开竹帘,兰清正抹着泪趴在桌上。
      “兰清,你主子呢?”
      兰清抬头,哽咽着道:“刑部派人来带他走了,说是太子的旨意。”
      兰清还想说什么,已不见黑瞳的踪迹。

      “咳咳。这辈子没待过天牢,今天算领教了。”闻人焰泉在潮湿的牢房中自嘲地笑了笑。
      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了牢门外。闻人焰泉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佯装睡去。
      “先生不要怨本宫,若非如此,所谓的妖魔又怎会束手就擒。”
      “呵呵。”闻人焰泉仍低着头。“殿下已额外开恩,臣又有何不满呢?倒是她付出这么多,今日总算有了回报。”
      太子早意欲用闻人焰泉平定皇后一党的骚动,他心知寿贵妃不会同意,才借道于刑部。
      “我是未来的天子,若连此事也无法办妥,今后又怎样取信于天下,相信先生也不忍见国之动乱。”
      “臣明白。只望殿下好好待她,最好……劝她出宫吧!”
      太子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如果是以前的他断不会如此决定,留下一个魔物的性命,却要牺牲一个亲近之人的性命。
      说太子无憾那是说谎,他少年初成,手中权力尚薄,此时就算舍不得闻人焰泉也不能与皇后翻脸,否则母亲与自己尚且难保。

      东宫凌烟阁中,水波倒影层层涌向大理石墙面,宛如一双手在温柔地抚摸。黑瞳静立在罗帐旁,青铜鸟铸像黄绿的表面黯淡,映照出斑驳人影,长长的石梯通往水中,水光在她的身上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色彩,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白沽设计的一切,只为拖延时间,他根本不想与她一分高下。她此刻又为何如此担心闻人焰泉,他的死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去天牢,而是在这里等着太子归来,她要证明什么?
      她的目光幽长深邃,而渐渐走近的少年却在佯装冰冷。
      “陛下,难道除此别无他法?”她开口道。
      “黑瞳,你该清楚。”
      黑瞳转头看着身旁那尊青铜铸像。
      “人言妖魔可怖,却不知魔由心生。黑瞳,以你之力,你本可轻易救出闻人先生,即便这样,他们不会吝于多一个这样的机会。”
      “你不怕我?我也随时可以撕碎你的身躯。”黑瞳转头狠狠地盯着他。
      “你不会。”太子走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双目。“我知道,你不会。”
      那是封锁在记忆深处的熟悉感,黑瞳有片刻恍惚,手被太子握住,舒缓的水流声荡漾着一片绿意,时空刹那倒转,她又站在轻冉泽的水潭中……
      “不……不……不是这样的。”她猛地挣脱开太子。“我是魅,我不是她!”
      “黑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太子再次紧紧抓住她的肩头。“我不在乎你是谁,我……”
      “太子殿下!为何与妖魔在一起!”一声怒斥从两人身后传来。
      只见一位贵妇头戴金凤,众人簇拥而来。
      太子回头,见来人冷笑道:“娘娘统率六宫,几时也包括东宫。”
      “大胆!”贵妇怒气顿现,“殿下放任自己被妖孽迷惑,不知自重!”
      “娘娘莫要信口胡说,她是我宫中的女官,不是什么妖孽。”
      “太子哥哥,你快醒醒!”洛蝶忧心忡忡地从皇后身边走出。“自我见过她便觉不妥,只一日竟见她御水而行,这才禀明了娘娘。”
      太子一怔,旋即回转神色。“郡主休要胡说!近日宫中怪事不断,也难保有异物化为人形迷惑众人。”
      “好啦!殿下,本宫也是关心这东宫上下的安危。你只需将她交给本宫便可。”
      黑瞳见太子面色渐沉,心想这时发难实为不利,索性随了她去,说不定可见闻人一面。
      “娘娘莫动气!奴婢听候差遣。”她上前一步,向皇后行礼道。
      皇后瞟了一眼,拂袖而去,两旁侍从一左一右架着黑瞳欲行,被太子一把拦住。
      “要在东宫中拿人,恐怕得先禀明父皇!”太子拿出洛皇新授的象牙令笏大喊道。
      “太子自己抓捕了闻人焰泉,要证明她是否是他控制的妖魔,还不简单么?”皇后的声音穿过宫门传来。太子闻言大愕,他早知闻人焰泉凶多吉少,但总还心存侥幸。
      “太子哥哥,你不要生气,我也是为你好!”洛蝶见太子面色惨白,上前劝道。
      太子一摆手,甩掉了洛蝶的双手,背过身冷冷对她。
      “你也走吧!”
      近乎命运的讽刺。黑瞳隐约听见洛蝶郡主低低的啜泣。
      她的苦苦追寻只换得他一声唾弃,而他终于与命定的情人相聚,为何又纠缠于她?
      情真情惑?情感真的可以永远不变么?
      她只知道,闻人焰泉若死了,她也不可独活,因她与他定下约定,若非百年而逝,他们将同生共死。
      皇后却未将她带到天牢。
      “若真非我族类,一个牢门怕是锁你不住,还是有劳白沽大师看护。”
      白沽似笑非笑地看着黑瞳。
      “你该怎么办呢?魅姬,你要去救他吗?怕是他不会随你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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