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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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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前有一颗金桂,白日里香火鼎盛、喧嚣热闹,掩盖了其散发的香甜之味。秋风起,朵朵小金粒铺了一地,打扫的僧人晨起扫一回,之后任点点星光与深色泥土混杂一起。
趿了鞋,披了衣,迎着月色出了门。在养伤的这段日子,罗玄透过窗能看见这株独处的桂,觉生送药来时,香甜之味会像调皮的顽童,跟在觉生身后,聚拢在罗玄鼻下,非要他闻闻是否香的可爱。
香的十分可爱,就是停留的时间太短,所以一能自主走动,罗玄便想要去树下好好闻闻那甜香。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伸出白皙的手掌,接住飘落下来的小小花朵,罗玄叹道。
寻罗玄谈经论道的觉生,见着树下身如修竹、白袍清荡的少年,捧着手掌,仰头看着一树繁花。从来不知愁为何物的小和尚,心底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像有清凉河水流经过胸膛,想要寻找一个热切的目光。
一身孑然,在香火中看尽尘世悲欢,他流年虚度,蓦然回首,也想体会那令众生无法解脱的爱恨情仇。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罗兄不必为四季轮回而烦苦。”为自己心起的俗念呼了一声佛号,觉生双手合十捧着佛珠,却不敢放下。
回身见到是觉生,罗玄正想将手中的小花粒放开,又心生不忍,握在了手掌,对觉生合十还礼,道:“四季轮回,有何令人烦苦?明年自开自渡,可闻香惜花之人,却不是当时之人了。”
“佛前有花,名优昙华,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罗兄,何必执着于眼前?”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若可一求,为何不求?”
“罗兄,我见你双目清明、形姿潇洒,却眸中带愁,心中有哀,为何事如此困扰?不妨说出来,我看是否可与开解一二?”
“谢觉生美意,只是身在彀中,无法脱困罢了。”
几粒花飘然落于罗玄肩上,罗玄不查,觉生却觉得那花像有千斤重,将那芝兰玉树可携清风过明月之人,压在三千红尘下,苦苦寻找着出路。可是他却不知,只要他转过身,拂去肩头,便能卸去千钧重担,获得一身琉璃白。
“也许是罗兄你,不愿出彀。”
“我慢自矜高,谄曲心不实,于千万亿劫、 不闻佛名字,亦不闻正法,如是人难度。 ”
“罗兄……”觉生想要劝说一二,话在唇边又不由咽了下去,他不是他,如何替他脱离困境?
“我内伤已恢复七成,我想明日离开。”罗玄感谢觉生未继续劝说,扬起浅淡的笑,笑容被金黄的花、绿色的叶,衬托的无比虚幻,仿佛那透白的月。
觉生惊讶的问道:“为何如此着急?我已托人带信去哀牢山,尊师不会责怪你的。”
低下头,长发从身后落了些到身前,使得那纤弱的身躯无依靠般的彷徨,罗玄自嘲的笑道:“彩云易散琉璃脆,不撞南墙又怎可死心?只是,我已一头热血,身心煎熬,看不见未来,却仍未心死。”
握着佛珠的手紧了紧,觉生叹道:“我未想到,如罗兄这般玲珑剔透之人,也会为情所困。哎,罗兄此去可有危险?”
轻轻摇了摇头,罗玄打开手掌,看着被自己握得温热的花,道:“我要去冥岳,上次得以幸运逃脱,不知这次……若我未回,还请觉生修书一封告知吾师一声,是罗玄有负他老人家深厚寄望。”
“听罗兄说来,那冥岳岂不是龙潭虎穴之地?”
“不遑多让。”
“那我同你一起去吧,相互有个照应!”
“不可,我怎能让你去涉险……”
“我与罗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虽少林属佛门净地,但也是武林中人,路见不平尚且要拔刀相助,朋友有难,又怎能置之不理?”
“觉生你……”
“不要推脱了,明日我禀告师父之后就来找你。”
人在这世间,总要去经历、去探索、去发掘,不然生而为人又有何意义?他是不懂罗玄的困扰,但他可以跟着他一同去发现,也许契机便是这一趟出行,他也许能碰见属于他的溶溶月、淡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