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6、第六回：2011.08.26修正

　　第六回：2011.08.26修正
　　（I）
　　绕过几道小径，就是御花园。
　　夏去秋来，已是叶落花谢的季节。御花园里只剩下四季常绿的物种，配以□□点缀，看着真有穿金戴玉的意味，足见园丁的匠心独运。
　　懿领着千夜走在前头，没走几步，趁着千夜不在意，转过头去，向申公公使了个眼色。
　　申公公自以为是地偷笑了一下，以为懿是想与千夜单独相处，便故意放慢了脚步，带着其他人与懿拉开了一段距离。

　　“殿下是有说话与千夜说？”不知不觉之间，千夜的身边只剩下懿。
　　“昨夜我跟您说的话，您可有认真考虑？”懿收起脸上微笑，认真道：“千夜，南源国公主的事情，其实我是知道的。明明知道是一条不归路，为何还要走下去呢？”
　　懿看着千夜，没有继续说下去。千夜对上懿的眼光，也不晓得还能说什么。
　　景懿，果然不简单。
　　其实想也应该知道，这是皇长子的皇妃，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蒙混过去。馨妃有办法让千夜变成南源国的公主，懿当然也有办法能查出千夜这样公主的真伪。忽然间，千夜有了极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自己冒充南源公主的事可能已经被人识破。不只是懿，还有当今皇上。假如每个人都知道，但是每个人都不揭穿，那意味着什么？在这场宫廷的权力角力之中，她究竟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
　　懿没有挑明，肯定不是因为他手上没有实质证据。
　　“殿下要赶我出去吗？”既然身份已经被识破，在装也是白费心机。她挑起一抹浅笑，轻轻问道。
　　懿说话了，却答非所问：“这就是真实的你吗？还是这个样子比较适合你。”
　　“嗯？”
　　“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像她。那时候，我还以为她真的活过来了。可是，那时候你看了我一眼，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是她。你的眼神……太自信、太精干。”
　　“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马上拆穿呢？”
　　“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原因，我只希望你能选择一条你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殿下，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自从我答应进宫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选择。”
　　“是吗？那你就留下来吧，反正半年以后，结果还是一样。”
　　“对不起，殿下。我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想……回去我自己的地方。”
　　“千夜，你跟她都从那个地方来的吧？”
　　“她？”
　　“很多年前，她从天而降，后来又忽然消失无踪，只剩下她的信物，跟大炀天子的玉玺一同传国。”
　　“你怎么就肯定我与她一样？”
　　“是感觉吧……”
　　“感觉？你的感觉准吗？我想，你也没见过那个她吧。”
　　“是没有见过，可是我见到你，我感觉不到你身上有我们这里的人的气息。我的感觉不知道准不准，可是我相信我的感觉。”
　　“能相信自己，真好。”
　　“千夜，如果你想要回去，也许我也能帮你。”
　　“什么？！”能帮我？
　　“虽然我们才刚刚认识，可是我相信你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子，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不会轻易答应。你说你想回去，我想，殷应该已经把她留下来的信物让你看了吧？”
　　“嗯，那天就看了……”真是祸从口出，竟然说溜嘴了。
　　千夜一不留神，下意识就应了懿的话。这么一回答，不但承认了自己是假冒的公主，而且连自己是殷派来的人这个事情也认了。
　　千夜心中不住已经有些动摇。她不太敢直视懿，她害怕懿从她的神情里面知道更多。
　　“傻瓜。”懿浅笑，轻轻撩起千夜耳边的发丝，“我说的都是真的。”看着千夜有点心虚的样子，懿忽然觉得心情很好。为什么他会跟她说这些？明明已经可以确定她是殷派来阻挠自己登上皇位的人，却还是不忍心对她下手。甚至，懿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是希望千夜能留下来的。
　　半年，也许是自己留在人世间的最后的时间，如果她能在这段时间陪着自己，会是很美好的事情吗？难道只是因为她长相与铭玥相似？不是……看着千夜，与看着铭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铭玥好像亲妹妹，与她在一起，懿就想疼她、宠她；可是，千夜却让他想要守护她、爱护她。
　　是千夜的眼神？
　　曾几何时，懿好像见过这样的眼神：坚定沉着、深邃睿智，懿是喜欢这种眼神的。懿没有发现，他讨厌这个虚弱的自己，所以他也难以忍受软弱。好想留下她，好像留住这份坚强。
　　“殿下？”懿不经意流露出的柔情，千夜不由得心头一震。
　　“叫我懿。”懿柔声纠正。
　　“懿……”话落，千夜停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不行！这究竟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自己忽然就跟着懿的思绪走了？！千夜重重警告自己：千夜，记住自己的立场。
　　千夜看着懿，他微微皱着眉头，注视着自己。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千夜，你再好好想想吧。你什么时候愿意，我随时都可以为你安排离开这里，在我还不想后悔之前。”懿提起手，又放下。言不由衷的话，说了出来，心原来会这样痛。
　　“我……”想要留下来。这话，千夜却说不出口，“谢谢你。”
　　懿往千夜身前靠了一步，伸手就把千夜搂在怀里。
　　“懿？”
　　“千夜，能这样让我靠一下吗？我有点累了。”
　　“这……我知道了，随你喜欢就好。”
　　“谢谢。”
　　千夜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懿这个无理的要求，明明两人认识的时间也不到一天，何以就这么随便让他搂自己入怀里。然而，懿的怀抱好温暖，感觉好熟识。是爸爸，还是祖父？以前有个人，曾经也给过自己这样的拥抱。
　　泪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划过，落下，渗进衣领，沾湿一抹思绪。

　　（II）
　　小张来到皇宫，正随侍卫前往储宸宫。
　　殷与侍卫总管交待过，说今天会安排人过来，加强储宸宫的守卫以保护南源国公主的安全。
　　是以小张与其他几人一来到储宸宫，便有储宸宫的人来迎接。
　　前来接小张的人是李善的心腹部下陈昊。今天大清早便有人来与李善说，殷已下令调人过来，李善便想这是殷借故编排更多人来储宸宫，他岂敢有半点怠慢。本想拒绝，但殷的理由充分，又是皇子的身份，李善也不好多话，只能答应。
　　他吩咐属下调查了几个将要调过来的人，都是内廷禁军的人，只有一个名叫“张毅昱”的人，不在禁军之列。而且殷的调遣书还特意注明，说这是给南源公主安排的人，李善更是不能大意。
　　李善特意命陈昊过来弄清楚，这个张毅昱到底为何许人。
　　“谁是张毅昱？”陈昊截住众人，问道。
　　“我就是。”小张见陈昊的服饰与其他侍卫不同，袖口还有几道金线刺绣，想他的官阶一定比其他人都高。
　　跟了千夜这么久了，小张多少也学到一些观人于微。千夜曾见说过，不管是什么人，初次见面，总是喜欢见到别人笑。
　　“你？”陈昊上下打量小张，“你知道自己进宫要做什么不？”
　　“知道。”小张尽量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想想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是千夜的表兄，就算不是，起码也是南源国公主的贴身护卫，总不能太丢人。
　　“在公主身边当差，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知道吗！”
　　“知道。不瞒大人，属下是南源国君派来的。在南源，属下一直都是公主身边的护卫。公主离开南源的时候，属下的家里碰巧有事不能外调。现在事情处理好了，国君命我回到公主身边当差。”这样能混过去吗？
　　“宫中不缺侍卫，何须特意派你过来。”
　　“这……国君的主意，属下也不大清楚。大概是挂心公主思乡，才遣属下过来的。”
　　“你先跟我进去吧，是不是公主的侍卫，见了公主自然就知道。”
　　陈昊领了小张进去，与人通报了申公公。申公公见懿与千夜相处得不错，喜上眉梢，不想过去打扰。可是小张人已经来了，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办法。再说，若小张说的都是真话，他当真在公主身边侍奉了多年，那他与公主关系定不一般。若不让他见公主，日后公主要是追究起来，他也少不了一场责罚。
　　申公公轻手轻脚上前，尴尬一笑，小声道：“殿下。”
　　“怎么了？”懿放松了手，千夜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殷殿下遣了人过来，说是公主过去在南源的侍卫，现在外面求见呢。”
　　“他叫什么名字？”是小张？
　　“叫张毅昱的。”
　　“不错，他是我的侍卫，一直都跟在我身边的。”
　　“原来如此，奴才这就去传。”申公公心一宽——幸好自己过来通报了。
　　小张见了千夜，大喜过望，径直走到千夜身前。“小姐，我还以为你扔下我了。”
　　“怎么会。那天不过是时间太赶，来不及安排而已。”千夜拉着小张，稍稍与懿拉开了几步的距离，低声说道。
　　“事情究竟是怎么样了，我……”见千夜神色谨慎，小张也都跟着压低了声音。
　　“往后慢慢跟你说。”说罢，便转与申公公说道：“申公公，小张是我以前的近身，以后他继续跟我吧。”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张大人，这边请。”
　　千夜与小张使了个眼色，小张微微颔首，就跟了去。见小张远去，刚才还是默然不语的懿忽然道：“他与你是同乡？”
　　“嗯？”领悟懿的意思，千夜点点头，道：“是，我们是一起来到这里的。”
　　“你们是……”懿忽然感到一丝的紧张。
　　“他是我的司机。”
　　“司机？”
　　“就是驾车的人，顺便也保护我的安全。”
　　“保护你的安全？你来这里之前，身处的地方非常危险？”懿忽然很感兴趣，笑着发问。千夜看着他，有点像以前在动物园里面见过的那个没有看过大象的小孩。
　　“我们那边的事情，这样说也说不清楚，有空再告诉你吧。”千夜转了身，“时候不早了，我们不是要去请安吗。”
　　懿笑笑起步往前走，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