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41、第四十一回：2011.09.05更新

　　（I）
　　馨妃的父兄密锣紧鼓地部署，开起来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偶尔会遇到一些很小的突发事情，都是琐碎的小事，不一阵就能解决掉。辛鸿总觉得事情有所蹊跷，但想来想去，都未能想到一个大概。或许是这些都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而且又是那样的在逻辑和意料之中。辛鸿心中有说不出的不好的预感，与儿子和女儿说了好几次，也没有商量出具体，只好归结是自己多心，只是更加小心行事便罢。
　　宫中那头，懿的婚礼张罗得七七八八，都是懿自己经手的。懿在人前表现得对千夜百般呵护，捧在手里也怕她会化掉了似的。好不容易身体回复过来，懿便继续去打点千夜的那一身嫁衣。千夜说他不过，只好天天待在他身边，一到傍晚就把衣服收了去，不让他熬夜。
　　皇帝再也没说什么，儿子在宫中为妻子缝制嫁衣，说什么都比他再要求出使外族要好得多。再说馨妃的动作从未缓下来，他要准备的事情也很多。
　　从太祖皇帝立国至今，他们景家与辛家终于还是要经过这一战了。
　　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明里暗里，能做的准备都在做。表面上平静祥和，实际上已经潮流暗涌。然而，却有两个关键之人，倒是一副不知不觉的模样。
　　这两人，自然是刚才被册立为太子的殷，以及那真正的后宫之首——皇太后。
　　这个年迈的老妇人，在经历了那场与儿子们的权力斗争已经，退到了后宫的深处，一直扮演一个慈祥老人的角色。如今时机似乎已经成熟，老人勾起一个与慈爱祥和沾不上关系的笑意，暗暗着手准备从儿子手上要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自从先帝去世，她在儿子亲政前接触到了权力的巅峰，那种凌驾时间万物的快感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几年的摄政生活勾起了太后对权力的欲望，操纵国家的最高权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是她想要的。
　　让气吞声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反扑的机会。
　　馨妃手上有的是辛家的兵马，而这正正就是她所需要的，一股能与朝廷兵马抗衡的力量。只要把殷扶上地位，那么剩下来，就是她与馨妃之间的问题了。

　　（II）
　　千夜闲来无事，也没有心思去打理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只带了虹儿在身边，便在宫中到处走动。千夜问虹儿宫中有什么地方是她没有到过的，虹儿便说她知道好几个地方，景致不十分好，平时去的人都不多，胜在宁静。
　　千夜应了声好，两人便一同过了去。
　　怎知道冤家路窄，本以为没人会到的地方，却偏偏碰上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此人自不是千夜不愿碰见，皆因她本就不认识。可此人却认得千夜，而且，千夜这个名字、这个人，夜夜缠绕着她的心思，让她睡不安宁。
　　两人打了个照面，虹儿一见来者，赶忙施了个大礼。此刻，听见虹儿对此人的尊称，千夜才知道眼前的人正是殷的正室，当今的太子妃寂彤。
　　“见过太子妃。”千夜轻声道。论辈分千夜虽然是寂彤的嫂嫂，但宫中讲究的是地位，如今寂彤是太子妃的身份，地位自然在千夜之上。
　　“你我都是一家人，皇嫂何必多礼。”寂彤笑道。
　　千夜谢过，抬眼仔细打量起寂彤来。只见这女子一身打扮雍容高贵，仪表大方端庄，想必是大家闺秀名门出身。虽然是少妇的打扮，但寂彤的面容却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容姿，就像个刚刚成婚的女孩，初为人妻，既有妇人的风韵，却还留着孩子的天真。
　　寂彤的长相十分甜美，千夜想这人笑起来一定也是如沐春风。
　　然而此时的寂彤却没有笑的好心情。看着千夜对着她露出轻快的笑意，她只觉得千夜的笑容中包藏着对她的轻蔑。
　　她的眼神中透露着如同死水一般的孤寂，眼底藏着的是似有若无的怨恨。寂彤微微锁着眉头，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千夜隐约感觉到此时气氛像是有点儿僵硬，便想要说点什么。正好看见虹儿手中的提篮，才想起两人是带了些差点出来的，便笑着邀请道：“既然太子妃不拘小节，那我也不客气了。我这里正好带了些差点，要是太子妃不赶时间，我们坐下来一起用吧。”
　　“茶点？”寂彤疑惑道。“皇嫂自己做的？”
　　“是呀，闲来没事，也只会做这个了。”千夜越发地觉得寂彤的脸色不好，连听她说话的声音都似是带着怨恨似的。她试想了一下，希望能想出个大概，然而一无所获。
　　“敢问皇嫂，太子在皇长子的储宸宫用膳，也是皇嫂亲自下厨的吗？”寂彤忽然问道，话语之中原先带着的怨恨已是不知不觉中披上了更加冷漠的冰霜。
　　“是我做的……”千夜回答得犹豫。可是，忽然心中一个激灵——寂彤的问题不正正就是她疑惑的问题的答案吗？难道寂彤以为她与殷有什么关系？不会吧啊……“其实今天的天气也不见得十分好，可能……快要下雨了，我们还是改天再畅谈吧。”气氛实在是不好，千夜也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与寂彤说话的好时机。她还是先回去打听一下殷和寂彤之间的事情，有个了解再说。
　　正在她想要告退之时，不想寂彤忽然发话。“现在的天气很好！”寂彤冷冷道：“本宫知道前方不远就有个小凉亭，我们倒是可以过去坐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话毕，寂彤已经转身先走在了前头。千夜在后面跟着，回头看了看身旁的虹儿。
　　之间虹儿一直低着头，完全不敢直视前方寂彤的背影，千夜便知道这内里定有蹊跷。
　　她伸出手来拦住了虹儿，两人放慢了脚步，与寂彤拉开了一点距离。千夜偏过头，轻轻在虹儿的耳边问道：“虹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啊？”虹儿尚未回过神，轻声回话问道：“知道什么？”
　　“寂、太子妃的事。看她对我的态度，她是不是对我有点什么误会。”千夜自是不怕别人误会她什么，只是这深宫内院之中，她还是觉得什么事情都需要小心谨慎，不要惹祸上身比较妥当。
　　“这……”虹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她凑近了千夜，在她的耳边说道：“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已经许久没有与太子妃同房了，不知道是真是假。”虹儿说得很快，连千夜都听得不很清楚。
　　“没有什么？”
　　“没有与太子妃同房。”
　　“真的？”
　　“听说是这样。”眼见那小凉亭快要到了，虹儿话说得更快了。“太子殿下夜夜在储宸宫用膳，回去以后都在书房休息，都是自己一个人，都没有让人侍寝。”
　　“这个殷怎么这样。”
　　“奴婢还听说，当初太子成亲，都是馨妃娘娘的主意，太子殿下就是在人前也没有对着太子妃笑过的。”
　　听到虹儿这么说，千夜才知道这失态实在是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原以为这太子妃不过是觉得丈夫不回家吃饭有点寂寞，没想到她竟然是夜夜独守空房。看来这怨恨真是不浅。千夜想着，不禁又在心里骂道：死景殷，没事就往他们储宸宫跑，现在可好，浪费了她储宸宫的米饭还给她招了一身莫名其妙的怨恨。
　　知道了个中原委，千夜也不再战战兢兢。她与殷是清白得紧，她也不怕别人闲言闲语。打住了与虹儿的低声交谈，抬头已经看见寂彤在凉亭中打住了脚步。

　　两人在亭中落座，虹儿便上前去把茶点打点好。
　　寂彤瞥了身边的宫女一眼，众人便自觉退了下去。见此形势，虹儿也微微欠身，退到了凉亭以外。
　　千夜拿起茶壶，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酸梅汤，能消滞开胃。你试试看味道如何？”说着便给寂彤的茶碗倒了半碗。
　　寂彤浅浅尝了一口，厌恶地说了一声“好酸”，便把剩下的都倒了地上。“皇嫂可真有心，这酸梅汤刚好就让本宫来尝的，是吧。”
　　“太子妃想多了。”千夜料到寂彤会故意找她的碴，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缓缓放下茶壶，笑道：“春天确实不是喝酸梅汤的好季节。可有时候，有些东西，并不都要看季节来做。比如说这酸梅汤，盛夏的时候一杯冰镇酸梅汤，消暑开胃；但是在这初春未暖之时，刚好我又觉得没有食饭的胃口，难道我就不能喝一杯酸甜之物？太子妃，事情就跟人一样，是需要变通的。一样不对就换一样，总会找到适合的。就像夫妻二人的相处，互相迁就，总是能磨合的。”说罢，千夜停下不再说话，心里默默期盼寂彤能听得懂她的话。
　　“皇嫂的意思就是本宫与太子磨合不来是吗！”寂彤忽然站起身来，把桌上的茶点一下子扫在地上。“本宫与太子殿下的事不用皇嫂来操心！这什么没有胃口就能喝，简直就是笑话！不合时令的事情，不过如何道理都是不合时令的！皇嫂，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莫要坏了皇长子的名声才好！来人，回去！”说罢，寂彤已经回头离去。
　　看着这一地的点心，千夜心中大叫可惜。寂彤的态度她总算是清楚明白，看来这个女子已经把丈夫不爱回家的责任推到了她的头上来。千夜心想，虽然殷不应该冷落了妻子，但是寂彤这般的脾气，看来也叫人好受。
　　苦笑一下，千夜正要交待虹儿使人过来收拾这里，回头却看见虹儿已经唤了人过来。两人会心一笑，虹儿提着刚才的提篮过来，从底层拿了个食盒出来，笑道：“请殿下原谅奴婢自作主张，偷偷留了一点。”
　　“小鬼灵精。”千夜笑着敲了敲虹儿的脑袋，心道：这孩子越学越滑头了。
　　“奴婢刚才见太子妃娘娘的脸色……心情不好，心想肯定会这样的。殿下您今天还没吃过东西，于是奴婢就留了一点。”
　　“行了，少卖乖了，赏你一半。”
　　静静地吃着糕点，千夜心头涌出了不少想法。按照刚才的情况，看来事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