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住》瀚海银沙

5、第 5 章

　　轻手轻脚的打开大门，范晓做贼一般探头进去看了看，见晋阳房间的门缝里没有一丝灯光透出，才略略松了口气，走进自己的房间。
　　自从搬进来的第三天，晋阳宣言他需要安静以后，范晓的生活就开始变得异常糟糕。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应付一切可能发出声响的事情——其龟毛程度甚至到了他在用脸盆接水洗衣服的时候，会自动自发的把胳膊凑到水龙头口上去做引水的道具。
　　范晓有时候会痛恨自己这种近乎讨好的怯懦的心情——尤其是当他看见晋阳撞见他古怪行为时露出古怪的眼神的时候，但是他却再也没有试图去破坏晋阳的那些规则。甚至，在同居短短两个星期的时间里，他将自己可以了解的晋阳的生活习惯摸的一清二楚。
　　晋阳的生活很规律，虽然是和一般人完全不符的规律。他总是睡的很晚——不对，应该说是很早。记者是一份工作时间相对自由的职业，因此范晓的单身生活相当的不规律。但每次他偶尔起夜的时候，只要时钟还指向四点以前，晋阳房间里的灯光就从来没有灭过。而在上午不想上班所以在家里赖床的时候，十一点也一定会听到晋阳起床洗漱的声音。
　　此外，他的房门一定永远紧闭，在公用空间——比如洗脸池和浴室的物品一定按照一种近乎苛刻的标准整齐的摆放着，范晓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每次都用卡尺量过距离。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灯光的话，那么他肯定不在家。
　　范晓揉揉鼻子，同居半个月下来，他对这个房东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刚刚关上房门，手机如同实时监控一般的响了起来。
　　“小晓……”陈彬的声音荡在耳边响起，一波三折荡气回肠，听的范晓毛骨悚然。
　　“你小子又要干什么？”范晓没好气。
　　“明天周末啦，我们去你那儿吃饭吧。”
　　“陈花痴，你是觉得上次害我还不够是不是？”
　　“你的房东还在生气？”
　　“生气？”范晓吐了口气，“晋阳现在整个一座会移动的冰山。他看我的那个眼光——我这么说吧，活像我把他女朋友赶跑了然后占了她的窝一样。”
　　陈彬大笑：“说不定这就是真相呢！”
　　“胡扯吧你就！”
　　“唉唉，小晓你可别忘了，你的第六感敏锐可是闻名全报社啊，多少事情被你说中过啊。”
　　陈彬的话让范晓一愣，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在花架下提晋阳决定他可以租房、而后来就再也没见过的女孩，还有晋阳那句淡淡的“算是吧”。或许这里原本真的存在一个晋阳十分喜欢的同居者，而自己，却一头闯进了他的世界，并且像一只嗡嗡作响的绿头苍蝇，搅的他不得安宁。
　　陈彬还在电话那头聒噪着，范晓却已经充耳不闻。他盯着天花板，正中乳白色的灯罩上印着正在翻滚的可爱熊猫，渐渐化成晋阳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
　　能和晋阳相处的那么好的人，应该是怎样的呢？
　　陈彬那样的花痴？——灾难！
　　贺一鸣那样大路帅哥？——看上去的确是大路上碰到的路人！
　　谢晨晖那样的白痴？——青蛙和王子！
　　公子那样的美人？——范晓被自己在脑海中勾勒出的画面吓出一身冷汗。
　　或者，传说中的商海精英——对，就像那个经常出现在各种商务周刊和财经报纸上的，看上去精明能干又高不可攀的高云程，又或者是现在女孩子很喜欢的偶像明星许净，还是干脆就像是楼下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和气一团但超级有人缘的热心保安？
　　无数个形象——真实的、想象的——从脑海中飞快的掠过，却又被一一否定，范晓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想象，到底怎样的男人站在晋阳身边才有能那种水乳交融浑然天成的相和气质？
　　或许是思考太费力气，范晓抱着棉被，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又来到了去年五一假期的天安门广场，宽大的广场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范晓举高相机，睁大自己的眼睛，想要留下一张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可是掠过眼前的不是风景，只有一张又一张不同的面孔。
　　“这简直是把小半辈子的人都在今天看完了。”范晓恼火的嘟囔。
　　喧哗的人群还在不停地移动，范晓仿佛预感到将发生什么，抬起头看向他们迎面而来的方向。在人群的最后，有一个人悠然的走着，漂亮的面孔在初夏的阳光下简直是熠熠生辉。
　　是晋阳。
　　范晓的嘴角无意识的翘了起来，他看着那缓缓而来的优雅身影，然后——
　　他看见了晋阳身边的那个人，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
　　是我？
　　“哇！”范晓惊叫一声，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还好还好！
　　范晓拍着胸脯安慰自己，周围是自己已经住了半个月的房间，而不是天安门高大的城楼，顶上放光的，是节能灯而不是初夏的太阳，而自己身边除了一床空调被，也什么都没有……
　　范晓松了口气，紧张感消失后，一种奇怪的遗憾的感觉悄悄从心底泛起。
　　如果真的像梦里那样……
　　“想什么呢，笨蛋！”范晓用力的拍拍自己的脸颊，“马上都要秋天了，还做春梦？”
　　拿过手边的手机，陈彬的通话早就断掉，范晓惊讶的盯着上面显示的时间——00：48，感觉只睡了一会，原来已经超过四个小时了。没开空调的房间里闷热难当，几乎被汗水浸透的T恤和长裤黏在身上，手脚像被绑住一样不自在。范晓有些恼火的把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扒了个半裸，准备去冲个澡继续睡。打开房门，却发一个人影正安静的蜷缩在玄关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