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住》瀚海银沙

26、第 26 章

　　贺一鸣目光复杂的看着破门而入的范晓，讷讷的说：“小晓。”
　　“嗯？”范晓应了一声，却没怎么在意，大马金刀的坐到贺一鸣身边，伸手使劲推他，“让开，不要老霸着我的电脑！”
　　贺一鸣往旁边挪了一下，心神不宁的看着聚精会神盯着液晶屏的范晓半天，终于慢慢的开口：“你真的和那个房东……”
　　“嗯……嗯？”范晓猛然转过头，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你想要问什么？”
　　贺一鸣支吾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你们真的交往了？”
　　范晓瞪着贺一鸣，突然哀叹一身，整个人向前一扑，趴在贺一鸣身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把贺一鸣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啦？”范晓死死的抱住他好半天，才拉长声音，似真非真、哀怨无比的感叹：“交往？那能叫交往么？晋阳他好歹有经验，我是白痴一个，压根不知道交往应该做什么。不过，没吃过猪肉，我也见过猪跑啊。他对我那样能叫交往么？养宠物还差不多？”
　　“什么？”
　　范晓颓然放开贺一鸣，情绪极其低落：“别提了。”
　　贺一鸣一则被范晓勾起了好奇心，二则看范晓这样子，似乎是被晋阳欺负了，大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心（其实是维权记者做多了的本能反应）。他一把抓住范晓的肩膀，豪气干云的高声说道：“他怎么你了？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范晓愁眉苦脸的看着他：“就是没怎么我啊！”
　　贺一鸣一头雾水：“什么？”
　　范晓从肩膀上扒下贺一鸣的手，握在手中，很认真的问：“呐，贺一鸣，我问你，你和你女朋友交往，是什么样子？”
　　“啥？”贺一鸣咳嗽了一声，“这话不该你问我吧？”
　　范晓两眼闪闪发光：“至少拥抱接吻经常有吧？”
　　贺一鸣的脸色就像看见了一头史前怪兽：“废话！这个都没了，还叫情侣？”
　　范晓“啊”的一声大叫，向后倒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嘟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贺一鸣把他拉起来，问：“到底怎么啦？”
　　范晓拉起贺一鸣的右手，放在自己颈后，看着他，上下抚摸了两下。贺一鸣从头顶心到脚后跟一阵肉麻，鸡皮疙瘩扑簌簌掉了一地，他奋力要夺回自己的手，却被范晓使劲摁住。
　　“我和晋阳交往以后，他主动对我做的最亲密的动，作这个。”
　　贺一鸣愣愣的看着范晓几秒钟，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顿时大怒，双脚一蹬，从床上弹了起来：“他玩你呢？”突然又觉得不对，心里想，我这是怎么了？我不就该盼着他们不成吗？那我生什么气啊？齐非那番对“现实情况”的分析突然涌入脑海，贺一鸣生生打了个寒战，在心里大声抗辩，我可没那么卑鄙！贺一鸣低头看了看范晓，只见他正瞪着一双圆咕隆咚黑不溜秋的眼睛看着自己，顿时心生内疚。他想了一会，在内心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坐下，直视着范晓的眼睛：“小晓，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范晓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模样，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贺一鸣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小晓，这事，说白了是你的私事，我没什么立场干涉。但是，我们好歹也是同事，有些话，我不能不说。你和晋阳最好还是不要在一起——你听我说！听我说！”贺一鸣用力压下躁动的范晓，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首先，他是个男的……”
　　“你觉得我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范晓插嘴，眼神中带着点鄙夷。
　　贺一鸣一怔，有些愤怒了：“话不是这么说。大家都知道，同性恋，那还是一种被——被主流社会排斥的……”
　　范晓奋力甩开贺一鸣的手，瞪着他，目光冰冷：“我知道。不过，我没想到这话竟然会是你来对我说。贺一鸣，你没忘刚进报社的时候，你第一篇大稿子写的什么吧？那个想要筹款做变性手术的男人，你给他写了几篇系列报道？没那篇稿子，你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呢。你写那篇稿子用了多少时间？你和他沟通了多少次？是谁跟我抱怨说编辑给你的采访大纲偏只有职业化的冰冷猎奇，而没有对弱势群体的尊重和理解？是谁跟我说想要给社会一个了解小众群体的窗口和机会？是谁……”
　　“是我！是我！”贺一鸣烦躁打断范晓的话，“都是我说的。又怎么样？到最后我才明白，那个该死的三八婆娘编辑是对的。公众关心的就是那些八卦的肤浅的东西，他们就喜欢看那些激动人心而且不用过脑子的东西。我们越是深入，就越感觉无力，你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所以你打算放弃？”
　　贺一鸣无力的将手插入头发，爬梳了两下：“小晓，我知道要改变这个社会，必须有牺牲。好吧，我对那些牺牲，绝对是持赞美、支持、认同等等的正面态度。不过，事情涉及到我的好朋友就不同了，我不想牺牲的那个是你。”
　　范晓愣愣地看着贺一鸣，忽然摇头：“一样的，得到一样就会失去一样，如果晋阳他……”
　　贺一鸣暴躁的一拍大腿，打断范晓的话：“晋阳晋阳！口口声声都是晋阳，那我问你，你对他了解多少？你觉得他喜欢你有多少？你真有信心能和他过一辈子吗？你父母，还有你哥哥反对怎么办？你肯不肯为了晋阳丢下他们？”
　　范晓打了个寒战，他注视着贺一鸣，再不说话，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令人难堪的沉寂。似乎是过了很久，门口传来两下手指扣在木板上的“叩叩”声，范晓和贺一鸣同时转头，晋阳正站在门口，他看着范晓，漂亮的脸上有一种异常的平静：“范晓，等一会和我出去走走好吗？”
　　范晓猛地一颤，他想说些什么，晋阳却抢先一步将竖起右手食指，摁在自己唇上，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