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住》瀚海银沙

18、第 18 章

　　“哇！”范晓惊叫一声，往后一退，差点连挂着晋阳点滴瓶的架子都带倒，连忙手忙脚乱的扶住。晋阳皱了皱眉头，伸手握住范晓的胳膊。看到范晓将惊恐的目光投向自己，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秦天看着那只落在范晓胳膊上雪白的手，夸张的狞笑一声，举步走了进来：“晋阳，你还打算护着这小贼不成？”
　　晋阳无奈摇头：“东西是他拿的，可是被我吃了。秦天，你就看在……”
　　秦天长臂一伸，已经拎住范晓的衣领：“闭嘴，晋阳，为你免费提供退烧药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我还没伟大到连自己的宵夜都免费提供的地步，尤其是在我刚刚进行过一次劳心劳力的急救之后……”
　　“医疗腐败啊！”范晓指着秦天的鼻子。
　　“你说什么？”
　　“退烧药是医院的，所以可免费提供给自己的朋友；宵夜是自己的，所以一毛不拔。我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医疗腐败，”他的语气突然转成带着一点谄媚的甜腻，“秦医生，请问你是否愿意提供更多的内部消息？放心，我不会在稿子里面提到你的名字，只会以‘知情者’来称呼你！”
　　晋阳低下头，用手扶住额头，秦天的眼睛略略瞪圆了一些，但很快眯了起来，带着一点危险的光芒：“你究竟是傻瓜，还是聪明过头了？”
　　“哈？啥啊？”
　　“你用来转移视线的内容非常拙劣，但是这种厚颜无耻的态度却对打乱对方的思路却非常有效。这也是你那变态老师教你的？”
　　“不，基本上他教的都是理论，总结来说就是四犬理论——于日常生活中中发掘新闻点的时候要像搜救犬一样擅于挖掘发现，发生重大新闻和突发时间时要要像消防犬一样第一时间赶赴现场且不畏艰险，追踪新闻线索及进行后续报道的时候要像警犬那样锲而不舍，对待报社要像哮天犬对待二郎神那样忠心耿耿。当然还有若干条补充，比如说在目标人物产生反感或是不信任情绪的时候，要像松狮一样会装憨厚，或是像哈士奇一样装会可爱。”
　　看着范晓认真而兴奋的表情，秦天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我看你们那老师不是变态，他是养狗场主中途转行做记者吧？”
　　“他现在也挺喜欢养狗的。”
　　秦天呻吟一声，露出被打败的表情：“难怪整出一个狗仔速成量贩基地来，晋阳，和他住在一起，你最好小心一点。”
　　晋阳从臂弯里抬起头，擦着眼中的浮动的水汽：“在担心我的命运之前，秦天，你先担心一下你的胃吧。不吃宵夜你受得了么？”
　　秦天左手摁上胃部，呻吟了一声：“你明明知道我的胃不好，居然还都吃了……”
　　“没吃完，还剩下一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
　　晋阳摊手。
　　“没关系，没关系，”范晓笑眯眯的拉下秦天的手，“医生哪里会饿死？只要你出去稍稍一暗示，外面就会有好几个小护士给你送吃的吧？”
　　秦天看着天花板，默然。
　　“别否认哦，秦医生，你以为我没有看到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叶护士长叫的小卢——就是给晋阳准备点滴的那个小护士，看你的目光里充满了……呃。”范晓在秦天凶光毕露的眼神笼罩下打了个嗝，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晋阳看向秦天，微微偏过头，黑色的眼眸中有不怀好意的光芒流动。
　　秦天耸肩：“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我可不是什么仁者，你知道的。”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你对护士们可不应该如此残忍。”
　　秦天愤然：“这话你怎么不和湘洁说去？”
　　晋阳的脸色一黯，秦天有些后悔，叹气：“行了，别做可怜相了，我们俩的事和你没关系——我一直坚持这么认为。烧退了没有？体温计给我。”从晋阳腋下取出体温计，秦天看了看：“很好，恢复正常了，回去吧。”
　　“回哪里去？”范晓插嘴。
　　秦天看着范晓，狭长的凤目完成月牙，一字一顿：“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范晓觉得如果自己直接说“现在太晚了”，还真有些跌份，于是他认真的在肚肠里搜刮了两下：“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晋阳再也忍不住，笑的直接倒在枕头上，秦天的脸越发的扭曲：“马滑霜浓？你以为现在几月份？还是我们这里有什么天大的冤枉？再这么油嘴滑舌的，当心我收你住院费，你还没忘这间的标准吧？一晚上，300！”
　　高额的住院费终于堵上了范晓的嘴，他挫败的抓了抓头发，突然又坏笑着抬起头：“蒙古大夫，你真的不问外面的小护士要吃的么？胃疼可是很难受的。”
　　秦天冷笑：“谢了，我宁可今天疼一晚，也不想以后无数次的发现我的夜宵莫名其妙的不见。”
　　范晓嗤笑：“自恋狂！”
　　秦天的眼睛又弯了起来：“自恋？是有自知之明。虽然我不愿意招惹那些小护士，但不并代表我对她们的小心思一无所知。你这种还被母爱的光环包围的小毛孩子……”
　　“你说谁是小毛孩子？”
　　“你觉得你自己不是？”
　　“我见过的……”
　　“我承认你可能见识过很多事情，这是你的职业决定的。但是见过不代表你就能理解和感悟，人家的怎么也变不成你的。就像你那个训狗师教导员虽然给你们做了培训，但你们在实践之前，是不可能在各种犬的身份中自由转换的。所以，我真诚的给你的建议，安心做好你的彼得潘，不要试图去理解成熟且事业有成的男人的烦恼。”
　　范晓大怒：“所谓成熟男人的烦恼就是追自己心爱的女孩子五年，最后仍然以可耻又可悲的失败告终？”
　　“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喜怒哀乐才是人生，不一定所有的爱恋都有结果，就像是不一定所有送到这里就诊的病人都能够痊愈一样。作为一名成熟男人，我的确都有面对失败的勇气和继续坚持的执着，何况最后的结果还没有盖棺定论。而小毛孩，大约就只能把躲在墙角后偷看漂亮的女老师作为自己唯一珍藏的恋爱经历了吧？”
　　范晓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天安门前的梦，不禁涨红了脸：“什么女老师，胡说八……”
　　“不是女老师？那就是男老师了。”
　　范晓又气又急：“你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啊……”
　　秦天搓着下巴：“那看来连男老师也不是了，那总不会是……”他的目光在室内微妙的移动。
　　范晓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变青，变色龙一般，煞是精彩：“不要把你那个没修完的……”他突然刹住声音。
　　秦天意味深长的看着范晓大难临头的表情：“我的心理学的确是没修完，不过，绝不会比你的古代文学史更差。”
　　什么？
　　范晓瞪大眼睛，难道这个蒙古大夫在帮他……帮他……
　　秦天笑着拍了拍范晓的肩膀：“我出去买宵夜，回来的时候最好别让我看到你，否则，收钱！”
　　范晓依然沉浸在蒙古大夫帮助他圆谎的事实当中，等他醒悟过来，已经无力去改变一个悲惨的事实。
　　“蒙古大夫，你给我把轮椅留下啊！”
　　“唰”的一声，电动门打开，小卢护士那张理论上应该白净清秀，实际上却媲美包公的脸出现在范晓面前。
　　“这里是ICU，禁止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