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为夫》青木源

3、行动

　　那位大姐姐，对家里的兄弟姐妹全都是冷淡的。也不该说是冷淡，面上该做的，都做的不错。对谁都是面子情，冷情的很。

　　偏偏又得父亲的重视。

　　当初念瑶盯上她，也就因为这个。两人一样的没有了亲娘，一样的被嫡母折腾。偏生父亲都很喜欢她们，却没有办法面面俱到的照顾到。

　　当初她可没少在这位长姐跟前碰鼻子，不管她怎么卖乖讨好，长姐总是一副温和的做派，面上说几句话，照样拒人千里之外。平常对付小孩子的那些招数，对她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

　　念瑶折腾过一段时间之后，几乎是无获而返。那时候她也打算放弃了。

　　她可以放下身段，但放下身段都没有什么收获，那还是算了。她前脚打算放弃，后脚许大太太就给她送上了机会。她抓住了，原先对她只是客气，甚至还有些不耐烦的长姐，终于算是接受了她。

　　可是念瑶总觉得不够。

　　念瑶躺在竹椅子上，两眼睁开看着天上的星星，这样还不够呢。

　　“二姑娘。”外面守着的小丫头进来，手里捧着一只翠绿的瓷瓶。

　　“大姑娘那里，让人送来这个，说是擦在身上，可以生肌消肿，二姑娘起了疹子，擦这个最好不过。”

　　念瑶懒洋洋的，“不用了。”

　　“我今天一天到晚的都在院子里头呆着，哪儿都没有去过。这东西用不着。”念瑶说着，从竹椅子上坐起来，手里的团扇柄点了点小丫头手里的药瓶，“送回去吧。”

　　小丫头已经奉命给念瑶送了好几次东西，头一次见着这位二姑娘出言拒绝的，站在那里一下就愣住了。

　　“回去吧，就和大姐姐说，我今个一天到晚的都在屋子里头，人好好的呢，这东西我暂时也用不上。”

　　把送药的小丫头打发走，丹桂立刻对念瑶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大姑娘那里的，都是好东西，就算是大太太那里也不一定有。而且姑娘现在正用的上呢。”

　　丹桂说着看向念瑶的手。现在夜里，也没什么人过来，念瑶就穿着薄薄的夏衣，里头套着裹胸的里衣。香云纱的夏衣下，就可以见着肌肤。

　　肌肤上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红肿。

　　全都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出去一趟给晒的。

　　丹桂心疼的很，“二姑娘今天为了大姑娘受了这么一趟罪，怎么连药都不接？”

　　说着去看念瑶的手臂，“这晒出来的疹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呢。”

　　念瑶笑的满脸高深，“不要紧的。”

　　“反正每年夏日里都有这么几回，我都习惯了，你们还没能习惯啊？”

　　丹桂急了，“姑娘这叫说的什么话！我们自小都是在姑娘身边伺候的，姑娘有个病痛，我们看在眼里，都恨不得病的是我们，痛的也是我们。怎么习惯？”

　　春莺也道，“就是，大姑娘屋子里头好东西多，咱们院子里虽然不差，但大姑娘有的是最好的。姑娘就算生气，也不该拿自己来做筏子。”
　　春莺去屋子里头拿了药出来，“这药还是奴婢前几天去拿的，姑娘擦点吧。”

　　自家姑娘没有亲娘，小的时候还有生母留下来的老妈妈照看着，后来老妈妈走了，就和院子里头的丫鬟们过日子。
　　丹桂和春莺都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见着她身上不好，都心疼的厉害。

　　念瑶摆了摆手，依然摆着那副高深的模样。

　　“这个没事。”念瑶才说完就看着丹桂和春莺两个着急的模样，她摆摆手，“真没事，每年都这样，擦药不擦药，反正只要过了那么几天就好了。”

　　“这怎么能行，再不擦药，带时候疹子说不定能长到脸上去了。”丹桂急了。

　　春莺哎呀一声，赶紧的就拧开了盒子要和念瑶上药，念瑶拦下她。

　　“姑娘再不擦，明个说不好就真的脸上都有了！”春莺气得要哭了。

　　念瑶一听，摇摇头，“没事没事。”

　　她就怕自己身上的疹子起的不够多呢。

　　果然第二日起来，春莺见着她的模样就吓了一跳。捧来镜子一看，果然不仅仅是身上，连着脸上也起了个大包。

　　春莺和丹桂急的团团转，这模样出去见人不合适，可是不去的话，正房那里正忙着找茬呢。

　　去正房请安，不管是提前去还是踩着点去，都要被挑剔一番，要是不去那简直是现成的把柄给送到正房的手里。

　　可是去了，自家姑娘这样，真的是给人看笑话，姑娘家重脸面，这模样要是被人看去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春莺赶紧叫人把擦脸的香粉给拿了来。念瑶还没到涂脂抹粉的年纪，尤其她天生的好肌肤，雪白柔嫩，脂粉上了反而把原来的白皙给压下去了。

　　所以她也从来不用这个。

　　份例里头的那些香粉她也全都是很大方的给了丹桂春莺这些贴身的丫头，春莺翻找出香粉出来都还花了一些时间。

　　念瑶拦住了春莺想要往自己脸上扑粉的手，她自己戳了戳脸上鼓起来的包，“算了。就这么去吧。”

　　这次念瑶稍稍比昨日来早了点。家里有几个孩子，都要掐着点过来。

　　等到其他人来的时候，念瑶已经站在那里了。

　　男孩儿大清早的要去读书，耽误不得。所以可以两三天来一次。但是女孩子们就必须日日都要来给嫡母请安。

　　其他来的姑娘，瞧见念瑶脸上的疹子，一下神色各异。

　　和长姐一样，她和同父异母的姐妹们其实也只有面子情。

　　她一个没娘的，和其他人自然也靠不上关系。不是一个亲娘，其实能有多少真心实意。果然，那些妹妹们都只是往她脸上和身上看了几眼，也没有谁出来问她一句怎么了。

　　妹妹们年纪小，但除了许太太出的三姑娘之外，其他的都是人小鬼大。知道嫡母在找她的茬，不约而同的都同她拉开一段距离，免得一个不小心和她靠的太近，就招了嫡母的眼。

　　念瑶还有上头的父亲照顾，她们可没有。

　　念瑶也不在乎，她看到一道修长清瘦的人影由远而近过来，背脊稍稍一弯，就显现出几分无精打采出来。

　　沈澜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去看念瑶。

　　在一群半大丫头里，念瑶显眼的很。只要一眼就能很看到她。可是看到她的脸的时候，他愣了下。

　　念瑶站在那里，见着人里了，叫了一声大姐姐，然后就在那里站好。半点都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沈澜见状，也站在那里。

　　过了小会，大太太身边的丫头出来，让她们进去。

　　念瑶走路的步子有点儿飘，看着有气无力。轻飘飘的，旁人看着是弱柳扶风，可是沈澜生怕她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一头栽下去了。

　　他忍不住伸手扶了下，“小心。”

　　小姑娘似乎没领他的情，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了一声谢。然后又往前面走了。

　　是在闹脾气。

　　不过到了正房跟前，原先那股弱柳扶风的姿态一下就消失了。门口的丫头开了门，外面的姑娘们一一进去。

　　许大太太坐在里头，她今日穿着严严实实，一派的端庄。

　　“见过太太。”姑娘们给坐在官帽椅里头的许大太太行礼。

　　许大太太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茶盏搁到一边，抬头起来就见着念瑶脸上的红疹子。

　　“哟，今个是怎么了？”许大太太有些意外，她打量着念瑶，“脸上怎么了？”

　　“回太太的话，昨日胡闹不小心晒着了，所以长了疹子。”

　　念瑶答话的时候低眉顺眼，只是言语里听不出多少谦卑的意味。

　　许大太太看了几眼，“你自己胎里头带出来的毛病，自己养着注意着，别带出来。”

　　“长得这么大，也该知道轻重了。”说着许大太太捏着帕子，掖了掖鼻子，略有些嫌弃。

　　许大太太说着又看站在念瑶面前的，她名义上的长女。

　　“老爷说了让你好好读书，那么就听老爷的话。”许大太太无意里和这个便宜继女的眼神对上，一双眼睛无喜无怒，这么多年不管看了多少次，还是让许大太太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许大太太心里不舒服，就又想要罚人，不过想起她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泥人，几次多了，当家做主的就能看出端倪，到时候就真的和这个便宜女儿说的那样不好收场了。

　　“不过，你光读书做个才女，也要看你的福气。”

　　阴阳怪气的话没让面前的少女眉毛动一下，很是平静，并不是那种逆来顺受，而是毫无波澜并不放在心上的宁静。

　　这反应让许大太太差点气不打一处来，偏生又不好拿出其他的由头来发作。

　　“都回去做自己的事吧。”
　　许大太太这话一出，一众人自然如释重负，就往外面走。

　　念瑶才走出善春院，就被人拦住。

　　面前的人比她都还要高上小半个脑袋，挡在面前不让她轻易走了。挡住她路的人仔细打量她的脸。

　　“和我过来。”

　　念瑶没动。

　　小姑娘很明显是生气了，她并不是那种全然没脾气的人，虽然发脾气的时候少，但也不是没有过。

　　这罕见的脾气使出来，倒是让他颇有些不知所措。

　　念瑶望见面前的少女有些意外，甚至脸上都有些僵硬，心里有点想笑。不过脸上她还是很好的掌控住了。

　　“大姐姐有事？”她站在那里没有半点动静。

　　“和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沈澜放缓了语气。

　　念瑶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面前的少女过去。

　　沈澜径直带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到院子里头，他持起她的手，轻轻把衣袖拉了下，果不其然手臂上都是起伏的丘疹。

　　正房里头熏香浓，那香味他记得念瑶不耐受，闻着浑身都不舒服。她现在身上起着疹子，那么浓的熏香说不定就会加重病情。

　　念瑶见着面前的人一下就沉下脸来。

　　这位姐姐低着头看着她的手臂，她的侧面线条干净利落，如同青山绿水，秀婉里透出一股明朗鲜明的英气。

　　“昨日我送过去的药为什么没收下？”

　　话语里显然已经有了薄怒。

　　低头查看她手臂的人一下抬头，和她双眼对了个正着。

　　少女眼神怒意清亮，念瑶并不退缩，她红了眼圈，“我昨天又没有出去，也没有被晒着，要擦什么药？”

　　沈澜一愣，哭笑不得，“你还记着？”

　　念瑶急急忙忙的就要把手臂从他手里抽回来，可是面前的少女没让，明明年纪上和她差不了太多，可是力气却不小。

　　“没记得。”念瑶毫不客气的回道。

　　小姑娘脾气上来，不管不顾，一副再解释也没用的做派。

　　谁也拿她没办法。

　　念瑶只听得面前的长姐吐了口气，显现出几分无可奈何来，“我是为了你好，当时太热了，你又见不得强光。大太太只是想要折腾我。”

　　“折腾你，大太太的胆子可不止呢。当年她差点害死你，这事儿大姐姐忘记了，我可没忘记。”

　　沈澜沉默下来，过了小会道，“你说的也没错。”

　　说着又是看她，“别生气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这话总算是听得她舒服了。

　　“然而，你还是要保全自己的。”

　　念瑶只见着面前的少女站起身来，到柜子里头去拿药。

　　这个院子里头丫鬟婆子不多，而且绝大多数都只是在外面伺候，屋子里头不管她什么时候来，都只有大姐姐一个人。

　　念瑶也好奇问过，她只是说自己喜欢一个人，屋子里人多了，难免浊气也多，她不喜欢。

　　不多时去了的人回来，手里提着一只瓶子递给念瑶。

　　“擦药吧，擦了之后，能消肿止痒，待会再喝药，过上两天就全好了。”

　　念瑶却不接，她两只眼睛望着他，“我要姐姐给我擦。”

　　她笑的很是纯善，两只眼里清澈见底，像是温顺的兔子。

　　女孩子之间，还有什么比肢体上的亲近来的更进一步呢？

　　她这一步真是高明。

---

作者有话要说：　　念瑶：对于女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搂肩搭背的更来的增进亲近呢~我真是太聪明了~
姐姐（？）：正好，男女之间也是这样的。
念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