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春天》劳伦斯与圣诞

1、第一章 这是一个开始

　　春天又一次来了，正如之前的十八年，每年总有一个人先说那么一句，春天来了，然后春天就真的来了。谭清总觉得是有人召唤了春天，不然她不会来，树枝将不会冒出新芽，所有花都得等着，池塘干涸到蚊子孵不了卵，人们会在家里。威士忌对他来说是冬天的专属，冬天过了似乎就喝不了威士忌了，所以春天不能来，你还能上哪找到比白占边便宜有带劲儿的烈酒呢。

　　谭清最近又想做点什么了，虽然去年他搞砸了，把一个好好的片子拍的稀巴烂，主创有那么四五个人，他和三个闹掰了，他一喝酒就不过脑子，脾气贼坏，少有人能忍。但他今年又想做个片子，所以他跟一个好朋友说了，让她出出主意。朋友说东西挺好，但是难拍，拍了没人看，看了也没个什么用。他也这么想，他手头有点小钱，但那不禁折腾，现在又少有人因为东西好玩就进来为爱发电了。

　　他开始犹豫了，他就是这么个人，他总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很多东西。他觉得自己想法不够好，他会哭着和心理医生在喝醉酒了之后说些有的没的，说自己曾经做过的片子写过的文章。但又总有朋友会跟身边人说，嘿，我认识的那个谭清，是我见过最有灵性的人，是个喝醉酒的圣人。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但总有那么几个留住的，那几个把他当个孩子，孩子有一往直前的勇气，但孩子也从来都犹豫，我做错了是不是，我做的不好是不是，像这样。

　　言归正传，谭清想拍个片子，这事情始于朋友对他说的一句话，内容倒是不重要，但是当时朋友说话速度太快了，他便觉得一切都经过的太快，他想让那一刻停住然后偷走一分钟因为他理解不了那过快的言语。然后这一刻就停住了，好像当时上帝说你是个好孩子我奖励你那么一分钟，这一分钟只属于你。这一分钟谭清不再是谭清，他不再有性别，喋喋不休的朋友的嘴巴张开在那个弧度，但是那已不再重要。他想拍这么个片子，一个孩子得到了时间的馈赠，一切都静止，世界是他的游乐场。到最后只有记忆会留住，所有物质物归原主，这是游戏的规则。

　　想法诞生的当晚谭清的一个朋友在自己的酒馆窜了个局，说是要请那么些个搞乐队的来唱歌，再不济有个伴奏大家一起喝个酒聊聊天。谭清本来不想去，因为牵头的那位和去年出演的模特搞上了，俩人跟连体人一样天天腻乎，这种事情模特本尊肯定在场。去年成片没出来，让人家又费时间又出力，谭清愧疚到最后给人家打了笔钱就开始躲着。可是他最后还是收拾了一下出门了，八点出个头他站在街上打车，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夜里的风吹着他那件老旧的浅色风衣，谭清的头发去年年初漂过，年底又烫过，底下那一层因为发质太糟泛起了金黄，倒是奇妙的和那件风衣搭配了起来。

　　车上还开着暖风，人一进去就像是进了密闭的烤炉，他和司机打了声招呼把窗户给打开了，司机嘟囔了声有的没的伸手把暖风关上。谭清看着窗外，耳机里面嘈杂的响着一些歌，他似乎不认识八点多的东城。车子停下，谭清下车，在胡同里面寻找着朋友的酒馆。

　　等到他走进去，聚会已经开始了，鼓手裸着上半身敲打莫名的节拍，而人们已经欢腾。朋友的酒馆不大，可这时挤满了人，黄色的灯在头顶漫无目的的发散着光，谭清躲避着人群欢快的伸出体外的手，走向了酒馆的尽头。

　　朋友大声的招呼着他，大喊他的名字，和身边人介绍说这是谭清，未来的大艺术家。谭清笑着推他，说着不至于，吃得上饭就行，坐在里头的那模特也笑着，但那笑又没有别的意思他就不知道了。谭清边应承着边坐下，风衣脱到一边，从桌子上捞了一瓶白熊，用桌角起开然后开始放空。

　　酒馆太小，人一多抽烟就是放毒，他拿指尖时不时地碰一碰口袋里的烟，然后就又开始喝酒，听着桌上的人肆无忌惮地讨论酒精对1914年的俄罗斯农奴和血腥星期天的影响，讨论那株花和1917的革命。他时不时笑着，点头，然后又用手去触摸着那包烟，直到最后他站起身，把那包烟拿起来在所有人面前晃了晃，然后名正言顺地走了出去。

　　谭清出去之后就觉着冷，冷得不行，风往骨子里吹，但叫他回去拿衣服那是不可能的。他索性从裤子里掏出那包烟，拿出一根咬破爆珠然后点上，心里安慰着冷总比回去畅聊俄罗斯历史要强。他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那瓶白熊，玻璃瓶子像是能把他给速冻了，他看着眼前的石墩子们，想着给这瓶酒找个归宿。这时他背后突然有个什么东西压上来，身边一个黑影把他的玻璃瓶给夺走。

　　谭清意识到自己的大衣被搭回了身上，急忙把两个胳膊套了进去，然后抬眼看了看那个握着玻璃白熊的人。那人这时也看着他，然后就笑了一下，把瓶子递到他面前。他说了句话，然后就又打开门走回了酒馆。

　　“我刚看你冻的直打哆嗦。“那人说话一股京腔，谭清顺着模糊的玻璃门，看着他走回了之前自己坐的那桌子。谭清当时觉得，如果是那人，就算是向神赊一天的时间，神也是会同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