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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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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令人惊惧的梦。
幽深的夏夜,萤火虫漫天飞舞如雪幕一样压下过来,照得世间如同白昼一样亮堂。除了这如雪一般的萤火虫群,山上再无其他东西,像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从云中城中出来到家中慢慢踱也只要三个时辰,山道弯弯曲曲的样子,乔里越走越长,分明见刚刚路过这个地方,现在怎的又见着了?
越往山上走,草越茂密高大,到他家门口竟然足足有三人高,如同进入一个巨人的国度,似虫蝇一般穿梭其间。他家的院子表面看上去是没事,大小、样子完全没变。就是今年新做的篱笆腐烂得不成样子,轻轻一推,酥烂的院门就这样倒了下去。
他担心新婚的娘子,焦急地赶回去查看娘子是否无忧,刚一入门,就见他家的娘子坐在桌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他连忙上去抱着他的宝贝娘子:“你没事就行。”
他的娘子顺从地任他抱着,点了点他的胸膛道:“我能出什么事,你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
乔里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他的娘子却要比乔里稍稍高些,身形也要大些,这一抱全然不似乔里抱着娘子,反倒像他的娘子将乔里搂在怀里的样子。
正当乔里抱着娘子庆幸的时候,转头看见他娘子秀美的面容变成了一个脸上生着好大一个痦子的魁梧男人,一边继续安慰他,一边像往日那样凑近。
乔里就见娘子那似饼大的脸想要靠近,撅着的嘴唇上泛着油腻腻的光,惊恐地意欲推拒娘子,并且思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
一切化为乌有。
梦醒了。
他噌得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本来被他抱在怀中的剑被甩在床榻上,他先将剑安稳地放在一边,然后一片浆糊的脑袋才终于开始思考起来。
他怎么在家里?
是了,昨夜他一个人走夜路回家,只是这走着走着,后来发生了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嘶——宿醉后的脑袋好疼!
不想其他,乔里左右看了看,房间的窗子和门都被人刻意地敞开着,金色的阳光透了进来,落在打扫干净的地上。室内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连乔里架子上的一堆剑也不放过。
乔里不觉有什么异常,失神地望着素色的帐子,空荡荡的肚子发出一阵阵的嚎叫,再加上这日色,估摸是晌午。
撩开半遮半掩的纱帐,越过竹屏风,乔里像往常那样思考待会儿要吃什么,想了想厨房中还有什么吃食。是随意对付一下,还是下山找些吃食呢?
但是,明明他没做饭,为什么他家这个荒郊野外的地方,还能飘来一阵阵的香味?
乔里试探性地走出房间的门。
乔里刚走出门,一个黑衣男子从他家的厨房中走出来。这时,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东西!
男人的手上端着一盘子热腾腾的菜,见到睡得懵懵懂懂的乔里还笑着问道:“怎么还愣在这里。快去洗漱,再呆呆地站在这儿,这饭菜可就凉了。”
“你你我我…”乔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什么你,洗漱去。”那人嗔怒地催促乔里去洗漱。
站在原地的乔里终于发现自己忘记什么了,这人是他新婚没多久的娘子——临江晚!
不是,他啥时候有的娘子?好像是……刚娶的。
说来倒是不记得他俩是怎么认识的,只记得临江晚是孤身来此地,没有朋友也没亲人,二人关系一日日得变好,最后临江晚为他留在这里,二人定下婚约,决意抛下世人的成见在山上完婚,自此以后就隐居在山上。
二人都没有邀请亲朋好友,拜了天地以后就像世间的夫妻那样相处。
因着世人不容两个男人成亲,二人的婚礼就格外地冷清,乔里这边除了住在城中的几个朋友,就是已经死了的师父。乔里担心临江晚对没有亲人的祝福一事耿耿于怀,自觉对不住他的宝贝娘子,一直担心临江晚的想法。
但是昨日他一整日未归,把他的宝贝娘子留在山上,孤苦寂寞冷清这一一系列形容词出现在脑海里,他的手抖了抖,连忙追了过去。
“娘子,娘子。怎么能叫你做饭呢?还是让夫君来吧,仔细这热油烫了手!”他无不怜惜道,就像世间每一个关心爱护妻子的夫君,也亏得乔里是十几岁的少年的模样,撒泼打滚都是衣服让人喜爱的样子。
“没事,我还是会做饭的。”临江晚面上笑得温柔,却在内心冷哼一声,指望乔里做的东西好吃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一想到厨房中那发霉的腌菜就知道乔里还是那副德行,继而问道:“有什么异议吗?”
“没…”乔里也知道自己做饭的水平,悻悻地放下抬起的手,转头乖乖跟着临江晚进了厨房。
水盆里装着清凉的山水,是没多久之前挑来的,临江晚从灶上端来一瓢的热水兑到温温的样子,因着实在外头,闪着粼粼波光的水面衬得那双白皙且没有皱纹的手更加像美玉,那双手拧了沾水的帕子。
乔里不由有些怔愣,虽说二人稀里糊涂地成为夫妻,在实质上并未有任何的接触,这样的临江晚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只是这一份陌生也叫乔里的自我安慰给抚平——这是他的宝贝娘子啊。
家中没有什么可以照出人影的物件,以前他都是对着水瞅瞅自己邋遢的模样,有时候丑着便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可今日的情形,他是万万不敢当着自己的娘子继续顶着这幅模样,就对着水照了照。
“哎呀,好一个猪头。”乔里学着记忆里看过的搞怪画面把自己的扭成一个奇形怪状的模样,只是还没把自己要逗笑的人逗笑,反倒自己没挺住,笑倒在水盆前。
临江晚憋着笑拧完帕子,正欲擦乔里的脸,避免乔里继续作妖,用手捏着乔里的腮帮子以固定住脸,被抓住的乔里感到有些别扭。
“别动。”
那人凑近的微弱的呼吸声和近在咫尺的脸,还有那脸上被人用帕子擦拭的触感,让乔里一下子呆立在原地,好不容易回神,这一转头就见男人定定地看着他,乔里问道:“你在瞧什么?”
瞧他的人自是有一番的感叹,他温柔的目光似盈盈的水波,几欲落下泪来,只是内心无数的遐思与柔肠最后只化成了一句:“瞧你。”
这下轮到乔里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我有什么好瞧得。”
欣赏了一番乔里的羞涩,临江晚转头为乔里在屋子里找衣服,柜子里都是些旧的衣衫,所幸没有破洞,挑拣出一件看顺眼的拿出去,连带着衣物把乔里推进内室。
抱着衣服的乔里在原地愣了半晌,这是要干什么?
临江晚似乎理解乔里的意思,上前作势要为他解开衣带,只是这刚碰到衣带,乔里就慌忙避开。
乔里:?!
“不用了!不用了!”
乔里连忙关上门像被惊扰的小动物一样躲进了房间,关上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某人的轻笑。
最后,乔里终于坐在了桌前,临江晚已经坐在桌旁等着他。
桌上是几个冒着热气的家常小菜并两碗饭,虽然看着简单,空气中弥漫的香味诉说着菜肴的不寻常。乔里早就饿得发昏,下意识地去伸手取筷子。
“怎么少一根筷子?”乔里拿手去够筷子时,似乎数目不对,再一瞧,翻了翻筷子筒,家中的筷子筒笼统不过三双筷子,怎的今日少了一根。
罪魁祸首的临江晚见此有点心虚,寻思着自己没有被发现,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估摸着是哪只老鼠叼走了。”
“家中竟仍有鼠患,这满山的老鼠不是叫我灭满门了嘛…”乔里百思不得其解。
说起来这还有段故事,乔里和他的师父住在这山上时,这俩人不是会料理东西的人,一年到头三餐有上顿没下顿,倒是把家里的老鼠养得膘肥体壮还不怕人,见着乔里进厨房,仍在米缸里忘我地吃着米。
乔里最后被迫亲手灭了满山的老鼠,又在山上蹲了一个月,见着一只灭一只,才有了如今的安宁日子。
“说不定是他处迁移而来的老鼠。”临江晚给出了另外的一个可能,减少自己身上的嫌疑。
乔里瞪圆了眼睛,从哪里搬来的,怎么搬来的,住哪里的,他要赶紧去灭了。
“娘子有瞧见在哪里吗?”
“之前瞧见了,现在已经不知道去何处。”
“也是,以前这老鼠就猖狂得很,这次来的老鼠一定比之前的老鼠更加狡猾。我待会儿去找找。”乔里还真的信了他的话,暗搓搓地准备灭老鼠。
逃过一劫的临江晚马上转换话题,夹了一筷子菜给乔里:“先尝尝我今日做的饭,看看有没有多放了些盐。”
临江晚做的菜的确是好吃,家中就剩下些简陋的蔬果,以乔里的手艺就是只能做熟,却不能做得好吃。老头总是说他做得不好吃,也不想老头自己,只能自己把自己毒死的厨艺,也好意思说他?
然后两个人坐在门口望云兴叹,老头说他那老妻做的饭是格外好吃,转头又看了看乔里,打趣道,怕你是这辈子体会不到喽。
他现在体会到了!
乔里赶紧往嘴里塞饭,这米饭被搓洗地颗颗晶莹剔透,可见做饭人的心思精巧之至,手艺毫不逊色于世间名望颇高的厨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