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十二章 ...
-
到了客栈门口,果然已经关门,乔里上前敲门。
乔里蹦蹦跳跳地上去,敲了敲门,又弯着腰去听里边的动静。
临江晚在阶下等着,看到这个样子的乔里,心道:还是个孩子啊。
乔里听到门的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后,是小二犹带睡意的问话:“谁啊?来了来了。”
“我们今日在这里定了客房的,回来晚啦。”乔里在外边答道,“劳烦你给我们开个门。”
一阵桌椅搬动的声音紧接着门栓被打开,小二的上半身从里边探出来,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他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认了一会儿,讨好道:“原来是二位客官啊,快请进。”
说着,敞开了门,里边很黑,小二用油灯给两个人照路,从边上取了一盏油灯点亮后递给乔里。
小二如今睡在客栈的大堂里,用桌子当床,临睡前,掌柜吩咐过又客人还没回来,若是对方回来,要给他们开门的。
小二抓耳挠腮地回想起掌柜的话,嘟囔了几句本地的方言以后道:“客官从这里上去,二楼最角落的那间,丙字三号。”
接着送他们上楼到客房的门口,又道:“客官可还要些水?灶上的水可能还是温的,我再给你们提桶冷水,这样既可以擦身子又可以洗漱。”
乔里和临江晚自然是同意,这么晚回来,还要劳烦小二上上下下地跑,自然要给一点补偿。
乔里自怀间取了碎银子给他,小二一番推拒以后就收下,于是干活更加卖力了。
乔里在房间里看了看,今天折腾了一天,累得只想把自己安安稳稳地放在床上。
小二跑下楼提了两桶水上楼,敲了门就进来,低声道:“二位客官,小的将水放这里了。”
临江晚见小二将水放在角落里后,跟在他的后边,关门时还能听见小二下楼的声音。
“噔噔噔噔。”这也是一个急性子的少年人,临江晚笑了笑。
又去试了试水温,果真还是温热的,架上有盆,是让客人自己取用的。
乔里神情有些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一坐下就来了困意。今天事情太多,他对洗漱这件事有些惫懒,心理上是连胳膊都懒得抬一下,但是身体又想好好收拾一番。
“醒醒。”临江晚糊了一块凉凉的帕子在乔里的脸上,乔里晃了晃脑袋,从临江晚的手中扯出了帕子,自己打理。
而后呢,自然是头一点,自己又睡过去了。
临江晚无奈地继续拧帕子。
临江晚替他解了衣带,敞开了衣襟,这次是温热的帕子放在他的手上,摇醒乔里后,戏谑地问:“身上也要我来擦吗?”
“啊?”乔里立刻醒了,低头看到的是自己白皙的胸膛,急忙连声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待两个人都收拾完,就准备就寝。
云中的客栈不算紧俏,但乔里在临江晚的撺掇下只定了一个房间。
于是两个人要睡在一张床上了。
初闻时,乔里有些紧张,这可是第一睡在同一张床上。
等到真正要睡在一张床上,反而没什么感觉。
乔里先上的床,床边就是窗户,乔里半跪在床上打开窗户望了望窗外,没有风,很黑。
见没什么可以看就躺进里侧,临江晚吹熄油灯睡在外侧。
临江晚拿着扇子给乔里打了一会扇子,等到乔里呼吸平稳以后就放下。
“轰隆——”
半夜里下起了雨,这是一场骤雨,被乔里打开的窗缝透进来一股味道,泥土混杂着植物的味道,很浓烈。
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添了一份凉爽。
乔里睡前还在想那人胸前的花纹,跟他当年见过的一模一样,只是当年见到的比较模糊,昨晚一下见到的更加清晰,一下子与那时重叠在一起,直击他的心灵。
步入梦境的乔里在轰鸣的雷声中,回到了那个雨夜。
那个时候糟老头还在,乔里也才十几岁的样子,每天跟在糟老头后边,该学什么该做什么都听糟老头的吩咐。
糟老头有时候会给乔里讲一些事,糟老头说故事的本事自然没有街上的说书人讲得好,毕竟人家是靠这本事混口饭吃的。经常讲到糟老头自己高兴的时候,就不管唯一的听众到底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那些故事很真实,真实得就像糟老头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一样。
砍柴的樵夫有时候在山上走远了,就来他们这里歇歇脚,讨一口水喝。
饭么,自然是不招待的。
那片山上就他们一家,樵夫自然是不指望他和糟老头,他身上有自家媳妇装好的干粮,就着乔里给的水一起咽下去。
樵夫第一次听老头子讲那些事,是很久很久以前,当时还觉得挺有趣的,后来听多了,就觉得这老头子纯粹是胡说。
哪有高高在上的仙家还会剔牙抠脚的?
仙家都是喝露水长大的!
乔里来糟老头这里以后,有时候听故事就会碰见这个樵夫来拆台。
糟老头也不在意,任凭樵夫冷嘲热讽,听多了就威胁樵夫下次别来。
没两年,樵夫不再来了,听说摔了一跤,腿脚不便就换了个营生。
直到那天,白日里还是大晴天,到晚上就下起雨来。
那中午,糟老头照例嫌弃他做的饭,然后换了一个故事讲。
这个故事可不一般,讲了足足一个时辰,又让乔里提问。
糟老头又问以前的故事还记得吗?
乔里点了点头。
晚饭还是乔里做的,这次乔里发挥得不错,老头子好不容易夸了一次乔里。
糟老头拿着筷子,饭塞得满嘴,说话间差点喷出来,“你小子还有做这么好的一天哈哈哈,不枉费我教你做菜做了这么多年。”
乔里端着碗不是很想说话,两个人做饭的技术半斤八两,谁教谁都没差。
天黑以后,两个人照常坐在火炉边,乔里看着他开蒙的课本,这课本他已经看了好几年,现在拿着就是打发时间。
糟老头突然拿起他的课本丢进火炉里,看着书册被大火很快焚毁,命令道:“再背一遍。”
乔里乖乖地背了一遍,糟老头就没说其他的话了。
炉子里的火很大,乔里刚刚添的柴就要调整位置,乔里拿着夹子给后进去的柴挪位子。
睡意就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一样猛烈。
等醒来的时候,糟老头已经不见了。
屋外还下着雨,乔里没怎么想,先是在屋子里找了一圈,而后在屋檐下等了等,拿着伞就出去了。
乔里找了很久才在山崖边找到糟老头,糟老头也没打伞,乔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去就烧水。
起初还以为自己家的糟老头有什么想不开的,打着伞蹲在树丛里盯着糟老头。
要是糟老头掉下去,他还能去崖下找尸体。
至于在掉下去之前去拉老头子?——这里太远,救不了的。
然后,他看见空中飞着几个人,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几眼才发现那是真的飞在空中的人。
后来糟老头和他们打起来了。
他才知道,糟老头也是一个修道之人,还会飞。
那人身上的花纹也是这时候看到的。
后来……
后来连乔里自己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他们打了很久。
只记得他在山崖边上醒来,手边放着乔里最宝贝的那把剑。
山崖上有很多血,一摊一摊的,多得吓人。
乔里找遍了整条山脉都没有找到糟老头。
后来,他知道血迹放在那里不太好,回去收拾血迹的时候,在草丛里找到了糟老头最得意的那把剑。
剑已经断了,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回去收拾房子的时候,在剑炉里找到了一张被塞在角落里的纸条。
糟老头的字还是那样地狂放。
小乔里,勿念。
后边跟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交代,什么地里的菜该收了之类的。
他紧紧攥着纸条,要是它没了,糟老头是不是就会回来了,可是他使不得撕。
他又回到了那天,在剑炉的找出那张纸条的时候。
糟老头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他一回头,糟老头站在门边。
他去追,糟老头不见了。
他满山地找,却总是找不到。
梦裹挟着他最不想回想的记忆,无情地侵蚀着他的心灵,挑起他的过往。
这场梦做得真累啊,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心上是一块一块撕裂的碎片,带着鲜血。
他意识逐渐清醒,到顶端,又逐渐下沉。
转头看到半坐着的临江晚,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将破晓的时候,临江晚已经醒了,他本就不用怎么睡,乔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进了他的怀里。
他半坐起来,调整一下乔里的位置,让乔里躺得安稳些。
借着窗外的微光看见屋内的架子,看见床尾放着两个人脱下来叠好的衣服,看见地上放着两个人的鞋子,看见床边安安稳稳放着的名为“临江晚”的剑。
乔里鬓角微微有汗,他摸了摸乔里的脖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扇子。
临江晚一边打扇一边发呆,直到身边有了轻微的动静。
“临江晚。”乔里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很小声很小声地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已经醒了的临江晚听到以后,回应道。
“幸好还有你。”
“嗯?”
怎么没下文了……
等了一会儿,临江晚低头看自己怀里的乔里,仍旧阖着眼睛呢,哭笑不得地点了点他的鼻子。
是梦话呢。
窗外依旧下着雨,只是雨声渐小,过不了多久就会停了。
朝阳快要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没了。
期待临江晚掉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