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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幕后/伪CP周沈】托付(又名“返乡”) ...

  •   我的爷爷和奶奶都是击走界的高手,但是据我奶奶说,我爷爷还曾经是一个很厉害的幕僚。
      嘉庆元年正月初一日,乾隆帝御太和殿,举行内禅大礼,授玺。皇太子即皇帝位,尊弘历为太上皇帝,训政。由礼部鸿胪寺官诣天安门城楼上,恭宣嘉庆钦奉太上皇帝传位诏书,金凤颁诏,宣示天下。
      也就是那一年,我爷爷他老人家突然提出要回杭州。从松花江到杭州,路途遥远。我的父母都担心他的身体,苦苦相劝,奈何他却执意如此。
      孝顺的父母终是不能拂他老人家的意,还是松了口,只是对于陪行的我一再的叮嘱托付。
      我的奶奶早在先帝乾隆七十六年时就过世了,听我父母说:她其实是续弦。在她之前我爷爷还有一位刻骨铭心的发妻。父母揣测着:这也是我爷爷在风烛残年仍执意要回杭州的原因。

      “博儿,此行路过江苏,可一定要陪你爷爷去拜访一位故人!”爷爷在马车上对我说着,混浊的眼睛里有一种亮亮的东西在闪动。
      莫不是爷爷当年的红颜知己?不过,也不可能,我亲奶奶当年可是江苏金山县的一朵金花,当时把我爷爷吃的可是死死的。再说,还有我那位传说里绝对厉害的先奶奶管着我爷爷啊。我在心中揣度着,却再想不出我们家曾和江苏哪一户人家有什么书信来往。
      除了那个沈家——
      可是父母也在嘱咐我中提起:沈家老爷在我出生前就已经亡故,从此再无后人。

      爷爷的过去,我都是从我父母口中、还有我那个奶奶口中辗转、断续的听来的:

      最喜欢听的自然是那些击丸的故事;其次才是那些打击贪官的故事;最最讨厌的却是故事里那个官员——他的名字似乎是叫什么君博。他好像也是江苏这里的官员,不过,听说他已经死在关外了。如果不是他,我爷爷大概现在还在杭州吧。还有我的两个奶奶或许现在都在杭州过着悠闲的生活。
      好讨厌的名字。为什么一个那么讨厌的人,名字里也有一个博字。我的名字叫周博,爷爷给起的,还和奶奶取笑着说:孙子要叫这个名字才显得肚子里有货。
      不过,爷爷平日只叫我的小名,这个小名倒是和博这个字无关。我们一家人里,也只有爷爷会这样叫我,“念儿、念儿”的叫。不像我父母,只懂买卖豆腐,连叫我也是“过来,儿子!”“喂!放下,儿子!”。说起我的父母,虽然他们不认识字,虽然他们也都是粗人,却有两个及其文雅的名字:周磨墨、周添香。

      为什么他们都姓周,我很小的时候也奇怪过,不过渐渐也就不以为意了。

      至于其他人,则都叫我:豆腐店家那小子!有时候,他们还会说:我是他们家抱养的,说我是个野孩子。不过,我爷爷我奶奶我父母都告诉我说:我就是周家的亲孙子。
      其实外人说什么,我并曾不在意。因为,他们说的,未必都是真话。
      正如我爷爷的那些旧故事里,每个人都有面具,连我爷爷也未必都说真话。

      他其实只对一个人从头到尾的真过,没有面具,可那个人却害的他最惨。
      在我听到的那些故事里,也许那个人其实到最后也不过是真正信过我爷爷一次,而那一次,恰恰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爷爷,唯一的一次骗了他。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最讨厌的那个——什么君博。
      听我父母说,他就是沈家老爷的养子,还是我爷爷师傅的亲儿子。

      船到江苏,我陪着爷爷,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门内,一个白发老翁,笑着迎出来。
      “汪先生!”“周先生!”
      我看着这俩个颤巍巍的老头笑着拥抱,浑浊的眼泪划过他们爬满鱼尾纹的眼角。
      原来,爷爷带我来拜会的是他。

      “周博,还不快拜过汪老师!”
      “这——”原来爷爷是送我来拜师?为什么之前他提都没提过。
      “周博?他是……”汪爷爷指着我,又看看我爷爷,倒底年纪大又缺了门牙,于是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他是……孙子?”
      “可不是!”我看见我爷爷一边点头,一边开心的连下巴上那稀疏的一蓬白山羊胡子都颤起来,“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只可惜是跟着我住在那种地方,倒是埋没了。”
      “也是难得了!”汪爷爷有些感叹的说着,可我不知道他是在说我还是说我爷爷的事情,“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周兄你活着回来。又能看到故人的孙子!走,进里面,有东西要交给你!”
      再然后,他就撇下我,拉着我爷爷单独去了内屋。

      汪爷爷家房子很小,于是,隔着墙,我依然可以依稀听到他们的一些话。

      “汪先生,这信是?”
      “沈大人被我接走前,实不知道是你托付我暗地里做下的此等安排。他只当是他养父沈老爷的安排,不免的就写了这信,遗书虽是假托、可信里的……倒是字字真切。”
      “原来如此。不对……若那样,不是要坏事!”
      “可不是!于是,我先看过,觉得不妥。这才替他捉笔另写了一封并那坛子假骨灰一并交回衙门结案。”
      “哦。想来,周侍卫和铁侍卫也参与了。”
      “恩!当日,要不是周兄高明,也想不出这一招。”
      “不是……哈哈,想来还是皇上英明,暗地里的想放过我们,这才……”
      “只可惜,沈大人只在我这里住得两年,倒底是郁郁而亡。对了,这东西,也是他要我交给你的。”
      “……唉!……不说了!……也总算未辜负我师傅托付,为戴家留下了这一脉香火。”
      “恩,先看信吧。”
      “为什么要我看。”
      “若你不再亲来,我未必给你。但是——周兄看后,自然明白!”
      “汪先生,还是那么喜欢故弄玄虚啊!”
      “周兄不也一样,老了还没个正经。”
      “哈哈!”
      “哈哈!”
      我不知道爷爷看的信上都写了什么,但是,那笑声在之后就突然的顿住了。等到半个时辰后,汪爷爷扶着我爷爷出来时,我注意到:爷爷的眼圈红肿着,好像哭过一般。他们的话,我有些听懂了,有些却还不是很明白。只是他们是特意背着我说,于是,我只好装不知道,没有开口去问。

      第二天,汪爷爷带着我们去了郊外。
      一座修葺整洁的无碑孤坟前,爷爷哭着倒在了那里。
      我猜不到,那是谁的坟。直到,爷爷让我也要上香跪拜、还要做足规矩。我猜,那个坟,也许里面那人就是我那个不能写真名的奶奶吧。
      “你放心,你孙子念儿现在很好。他和你一样聪明,也懂事。”
      我听到爷爷这样说,我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像我那个面也没见过的奶奶呢?但是,爷爷不说,我还是不要多嘴问的好。打小我已经知道,爷爷不想说的事,我永远也别想从他那套出答案。
      跪拜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瞄到汪爷爷,我注意到他也在抹眼角,难道他也喜欢我奶奶过?
      和汪爷爷回去的时候,天下着小雨。
      原本,汪爷爷是叫我们一起回去他家住的。不料,我爷爷却突然说自己还想在这里多呆一天,并且坚持着不要我们留下陪。我想劝,却被汪爷爷拉住,说什么他们感情好,要我这个孙子顺着爷爷就好,不会有事之类的话。我知道自己碰上两个老小孩,倒底有理说不清。也只好在郊外临时捡了些柴火、又搭了简易的雨棚,把爷爷一个人留在了坟边。
      事后再想,我总后悔自己当时没能留下。因为,我做梦也想不到:那座坟的主人,居然是我一直讨厌的那个人的。如果我知道是他,那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我爷爷一个人在那里呆着了。

      第三天的傍晚,我回到了船上,原本是去杭州的船,却不用再去了。
      “可以回程了”我一身重孝,怀里抱着的——是我爷爷的遗骨。
      汪爷爷想劝说我,想让我一定要把我爷爷留下,说那是我爷爷的遗愿。可是,如果那样,我奶奶怎么办?我不能答应。还有,我也不想答应,我不想遂了那个让我一直讨厌着的人的愿。即使,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甚至我知道了我和那个人的关系。可是,讨厌还是讨厌,和任何真相都无关。人大约都是那么奇怪的吧。
      “走吧,爷爷,我带你回家。念儿带你回家。”站在船头,任江风拂面,我低喃着,“还有,我会记得每次给爷爷你送你最爱吃的那几道菜:蜜汁火方、清蒸白鱼、还有咸蛋!”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爷爷一直喜欢、一直念念不忘这几样菜。
      虽然,这一次来江南,我才知道:这些都是江苏寻常人家的饮食。
      夜晚,我蹲在船尾,手中攥着的,是那一封两日来读过无数遍的信。
      汪爷爷的话,犹还在耳:
      “写这个信的人,他叫沈君博。他才是你真正的爷爷。”
      “你爷爷其实是你周爷爷的师傅的亲儿子。你周爷爷不计前嫌,与我设计下,这才救出你爷爷,又安排下侍妾,才有了你爹。可叹你爹那小子居然打小就是个不争气的,都怪我没教好,最后竟也死在江东的牢里。所以,你这个孩子一出生,我前思后想着的还是把你给送到你周爷爷那去了。”
      “不过,有些事情,倒也不是我曾经想的那样。你亲爷爷,并不是你可能听说过的那种十恶不赦的人。他不过是太过刚直、太过骄傲、也太过自负了,所谓刚而易折吧。再加上又为情所困,不免的一步走错,竟落得后来的下场,倒也害了你周爷爷那一大家的。”
      “这一封信,是你爷爷留下的,周爷爷看完还是还了我。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怎么处理,孩子!你拿主意吧。”

      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孩儿有负爹你多年养育之恩,一步错步步错,竟无法再报答父亲大人的养育之恩。
      孩儿还记得爹你第一次带着周柄,说请来他当我的幕僚。那一次,我故意的与他怄气,也累父亲你为孩儿多操了许多心。其实,在当时,孩儿已然知道:自己对周兄的那份情愫,必然将是惊世骇俗、不容于世。
      一切总是天意。孩儿后来做的许多错事,虽也是利之所驱,却也有情之所动。
      如今想来,孩儿之作为,唯是辜负了爹的期望,竟未能有一番大丈夫作为。
      只可叹,孩儿有眼无珠,识错了那一个令我抱憾终身之人。这个人就是周柄。每当想到他尚在人间、左拥右抱,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将他碎尸万段!为什么!为什么他眼里的人,不是……也罢,也罢,此种君子不可启于口之言语,想来也不过作他人谈资笑柄。孩儿如今说出,实是不能不说,还望爹念儿已时日无多,对儿之过错可一一谅之。
      爹,孩儿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从此一别,望爹保重,莫因儿之事伤心过度,愿来生再续父子前缘。

      不孝子君博绝笔。

      信纸已然泛黄,黑暗中,清晰的墨迹融在夜色里,看不真切。
      可是那字字句句,连着纸上陈年暗赭的血色,都已然烙在我的心里。
      我好讨厌那个人,好讨厌那些话,若不是那样,我的人生、我周爷爷奶奶父母还有——那个戴曾爷爷的人生,是不是都会不一样。那样的一个所谓的爷爷,真的是好自私啊!
      可是,我又不忍去指责,正如,我无法指责我周爷爷在那座坟头前,他一个人所作出的最后选择。
      “孩子,爱情没有对或者错,只有爱或者不爱。”
      我还记得我奶奶走前,突然拉住我说的那一句。在我所知道的故事里,她一直是一个很传统温婉的女人,甚至曾经甘愿为了我的周爷爷,而当所谓的“小妾”。所以,我一直都不明白:
      当时,我奶奶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又或者,我奶奶其实早在这么多年和我周爷爷的相处中了然——我爷爷心中的那个人,其实不是她?也对!我奶奶一直都是以为我周爷爷真正爱的人是小寒、是赵玉卿、是我那个已经死在杭州的奶奶吧!不过,她还是错了。
      现在,我知道:周爷爷是在想着谁了;那个大家都以为只是他兄弟、只是他师傅托付给他的人;那个叫沈君博的人;那个其实是我亲爷爷的人。

      在晃亮火折子的时候,我的手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木人。
      那个木人的面目很熟悉,分明是家里奶奶亲手画的我周爷爷年轻时的样子。汪爷爷本想要我把这个握在周爷爷手里的木人,随他的尸体一起化了的,可是我不想。既然,这个木人不是我两个奶奶的东西,那么,我就不能让它陪着我的周爷爷。
      也罢,不如此刻,让这个木人随着这信一起化成灰烬、烧成过往吧。

      谁没有秘密呢?连先皇也有,这才有了我爷爷我周爷爷的那许多往事。人,怕是只有难得糊涂,才能活的自在、快活吧。我爷爷就是不糊涂,我周爷爷也不是真糊涂。于是,他们这一辈子,才不可能在一起自在、快活吧。
      眼前,仿佛又看到那天周爷爷留给我的最后一个背影。
      他佝偻着站在沈君博的坟前,远远的距离,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眼泪、也听不到他微微开阖的嘴里在念叨着一些什么。他的手里攥着一些我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等走近,我才发觉,我的周爷爷的身体已经冷了、僵了、没了呼吸;也才看见那个被他攥着的还有温度的木人......

      情到深处却无计,叹不能朝朝暮暮。

      我叹口气,转身往船舱而去。
      在我身后的江面,飘起那盏我刚放的白莲灯。
      雪白的灯心中火在红烈烈的烧着,烧灭了过往光阴中那两个少年的身影,烧尽了凝视间那最后一点伤心的痕迹。除了身后那看不到内底潜流的平静江水,终于什么都不再剩了……

      江水滔滔留不住,又闻两岸猿啼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幕后/伪CP周沈】托付(又名“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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