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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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老爷子的病房门口此时也乱糟糟的，家里的亲戚都听到了老人快要逝世的消息，纷纷往医院赶，希望能见上最后一面。
段遇明搀着段老夫人站在段老爷子病床前，两个老人的手紧紧握着，听到段老爷子艰难地问道：“小郁……他、还忙吗？”他的目光已经逐渐发散，却仍执着地朝病房门口看去，希望能再见一见那个善良温和的孩子。
段老夫人摇了摇头，柔和却坚定地说道：“他快过来了，老头子你再等一下，就在楼下了。”
段老爷子欣慰地咧了咧嘴，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我再等等。”
房间里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发出一声啜泣声，段老夫人原本忍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全身用力绷紧着，说不出话来。
段老爷子却还是眼里带着笑，他朝段遇明动了动手指，道：“你妈以后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照顾她。”
“爸你放心。”段遇明额头上的神经一跳一跳的，父子俩难得不互掐，却是在这种时候，这让他更觉得难受，“我会好好照顾妈的，你放心。”
“除了你妈，”段老爷子又喘了口气，道：“小郁，也得好好照顾。”
段遇明想到和楼裴郁目前的境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段老爷子仍在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大概是指责段遇明太过自我，不够体贴，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几乎是不停歇地说了一大通，但已经基本没有人能听清他讲的是什么了。
就在段老爷子的目光逐渐失去亮光的时候，一个匆匆赶到的身影顿时出现在病房门口，楼裴郁甚至连汗都来不及擦一下，他看着满屋子的人，焦急地喊了一声，“爸！”
其他段家人顿时纷纷转身疑惑地看着他，段老夫人和段遇明都是眼前一亮，连忙对着段老爷子说道：“小郁过来了，你不是还有话要跟他说吗？！”
楼裴郁赶紧来到病床前，看着眼前瘦小虚弱的老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段老爷子此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费力地张着嘴巴，却只发出一些气音，楼裴郁只好把耳朵凑到他嘴巴前边，听到他似乎来回地重复一句话，“你和遇明要好好走下去，要好好的。”
楼裴郁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愣神，但老人眼底闪烁的希冀太过浓烈，一时让他不知道该该如何回应。
此时段遇明侧身上来，一把将楼裴郁和段老爷子的手抖握在手里，保证道：“爸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楼裴郁把心头泛起的情绪都压了下去，使劲点了点头，连连保证道：“我会的。”
段老爷子总算放心了，他最后咧了咧嘴，看着面前的段老夫人，轻松地说道：“那我先走了。”
似乎是因为交代完了事情，段老爷子总算可以放心离去，说话这话，他便缓缓合上了眼睛，没过一会儿，最终停止了呼吸。
心电图总算变成一条直线的那一刻，屋里的亲友顿时都绷不住了，段老夫人抽噎地哭出声，简雨蒙和简母一边跟着抹泪，一边安慰着她。
人死如灯灭。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在亲友的哭嚎声中，段遇明已经隐忍着地、沉着地处理着老人的各种后事，都说“人生三大事”：出生、结婚和死亡，涉及到人的后事，总是各种繁琐，段遇明却事无巨细，一一处理。
他看上去就和众人印象中的那样，可靠、沉稳、冷静，完美得简直不像一个人。简父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说了几句话，便又出去跟段家的亲戚喝酒聊天去了。
一个人呆在段老爷子的灵堂里，灵堂上摆着的照片是老人家的影视照片，还是彩色的，笑眯眯地对着镜头，一点看不出拍戏的辛苦。这是老人家强烈要求的，他不想把死亡这件事弄得多悲伤，人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幸福的事情，既然既然是快快乐乐地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就要快快乐乐地离开。
段遇明安静地看着照片上的老人，就那么看着，默默消化段老爷子离去的事实，一站就是大半天。
楼裴郁找到他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无能为力的难过，他叫了段遇明一声，却无人应答，这让他吓了一跳，赶紧走上前去，等看清楚段遇明的面容时，却更加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段遇明在流泪。
估计没有人会想到过，段遇明会安静地在段老爷子的灵堂上默默地流泪，包括段老夫人。所有人都想着段遇明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的，也因此段老爷子逝世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段老夫人那里，没有人安慰他，因为觉得他可以。
楼裴郁什么话也没说，上前用力地抱住了他，段遇明低着头，将脸埋在楼裴郁的肩窝里，也用力揽住了他。
“他真的离开了。”段遇明哑着声音说道。
“爸没有离开，他一直在看着我们。”楼裴郁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想让酸涩的眼眶再次落泪。
段遇明没再说什么，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这具温暖的身体，绷了这么久的情绪得以放松一下，他太累了。
段老爷子的离世像一个暂停键一样让原本该存在在楼裴郁和段遇明之间的问题暂时搁置。出殡那天，段家既没有请大师来诵经，也没有请什么神父来超度，而是立了一个硕大的屏幕，放了一段段老爷子生前演过的影视作品的剪辑。不数不知道，段老爷子演过的路人甲也有十几二十多个了，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一划而过的画面，此刻汇聚在屏幕上，却形象生动得分明。
剪辑过后，画面一闪，出现了段老爷子的正脸，可以看出，这是他的病床前录的。关于自己的丧礼流程，段老爷子可是亲自参与，重点监督，这些环节也基本都是他设定的。
此时在屏幕上的老人虽然看着还是有些病态，却笑着面对屏幕，他对着在场的亲友说道：“各位亲爱的家人朋友，我的老伴、小明、裴郁，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先离开了。这辈子时间有限，没来得及给祖国社会做出多大贡献，只能先匆匆离开了。你们别难过，也别替我掉眼泪，人生在世总有分别的时候，不是在这一刻，就是在下一刻，其实也没多大差别，送我这一程后，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及时行乐，及时享受。多的话也不说了，免得耽误大家时间，总而言之一句话，谢谢您今天来了！”
这段视频播放结束，在场的众人看着屏幕里生龙活虎的段老爷子，顿时也有些哭笑不得。棺材被抬出去以后，就会送到殡仪馆火化后，再把骨灰藏到市里的墓园里。
清晨的寒露还未完全散去，前来墓园献花的亲友便已经聚集起来了。
段老夫人、段遇明、楼裴郁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白色的菊花，众人正沉默着注视着墓碑上的段老爷子，静静地哀悼着，忽而，又有一阵突兀的拍门声响了起来，仔细一听，那声音也不像拍门声，闷闷的，像是从坟墓里头传出来的，这让众人吓了一跳。
下一秒，段老爷子的声音又爽朗地回荡了起来，他中气十足地说道：“这里头怎么这么暗呢？！天冷了，也不知道我这棺材保不保暖！”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又听他得意地笑到：“哈哈，吓到了吧！逗你们玩呢，这里头挺宽敞的，我暂时就不出去了，明年清明记得给我烧床被褥来就行。”
紧接而来的还有类似把棺材板拉上的声音，谁也不知道段遇明把音箱放哪了，这个效果也太逼真了点，尤其是段老爷子说话的声音，还带点空旷的回音，就跟从地底下传出来的一样，饶是楼裴郁也都被吓了一跳。
“段老爷子这心态还真好。”
“哎，他想得开，咱们这些做亲戚的也松了口气。”
“这个弄的还真挺好玩的，我以后也……”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可不许再瞎说了！”
……亲戚们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没停过，好在段老爷子本人看的挺开的，大家难过一阵子后，便也跟着心大的想开了。
楼裴郁的心情有些囧，问道：“这些是谁帮忙做的？”
段遇明想到自己爹那闹腾的样子，也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可是拜托了最顶尖的团队帮忙做的，整个丧礼流程都是老头儿自己设计的，要不是没法彩排，估计他还有些遗憾。”
楼裴郁有些怔住，半晌，他看着贴在墓碑上的段老爷子的照片，叹道：“老人家心态真好。”这种敢于直面生死的勇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段家好歹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企业，段遇明又是娱乐圈里的风云人物，是以即便是他们多加防范，段老爷子逝世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不少狗仔都悄咪咪地躲在墓园附近，期盼能带到点什么。
出殡这天，明娱旗下的不少艺人都赶来哀悼了，楚伦尚、解棠、周善、贺玄等人都手捧着鲜花，默默地跟在段家亲属的身后轮流上去鲜花。
墓园毕竟是公共场所，段家千防万防，还真有那么些拍的不是很清晰的现场照片流出去了，凭着一双火眼金睛，有娱乐小记推断出明娱家各个艺人分别站的位置，并言之凿凿地表示楼裴郁站的位置似乎是家属位，刚好和段遇明一左一右地扶着段老夫人，从这待遇看妥妥地得是“儿媳妇”啊。
这些言论一发出来，就被楼裴郁的粉丝骂得狗血淋头：“狗仔没有底线，连逝者都不放过，楼裴郁是掘了狗仔的祖坟吗？这种日子都不忘黑他？”“黑楼裴郁的活不过今晚，借逝者黑人，段老爷子is watch u.”
除了“包养论”旧调重弹外，楼裴郁前几日和人相撞的事件也在网上开始发酵，不知道是谁拍到了楼裴郁紧急离开现场的视频，配上那个司机的话，倒真的变成楼裴郁肇事逃逸了。
周善一开始没把这事当回事，毕竟楼裴郁不是肇事方，虽然当时因为急事离开了现场，但后来也去了警局补充了笔录，这么简单的剐蹭事故根本算不上什么，加上段老爷子逝世的事情，大家都忙的焦头烂额，也暂时无暇顾及。
然而没想到短短几天过去，“楼裴郁肇事逃逸”突然被安排上了热搜，各种营销号大V齐齐下场，把楼裴郁离开事故现场的照片和警察取证的照片那么一拼接，看上去就像那么一回事。
周善这是才反应过来，这波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楼裴郁来的，背后会是谁？现在也还猜不准。
结束完段老爷子的事情，周善在段家后院的小树林找到了楼裴郁，说道：“现在虽然已经发了澄清的公告，也告了几家媒体，但于事无补，热搜撤了又上，黑料还是满天飞，我这几天已经接到好几个合作品牌的投诉电话，让我们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不然要索取赔偿。”
楼裴郁皱了皱眉头，道：“难道我那天要等到警察来了才可以走吗？”
周善反驳道：“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我怀疑对方的目的不是简单地想泼你脏水，你想想，他即便有再大的关系，白的总不可能说成真的，闹个几天估计也就散了，我担心的是，他的最终目标其实是你和段遇明的关系。”
楼裴郁叹了口气，也觉得对方来势汹汹，可是如果真的有幕后大佬要针对他，凭他一个小艺人，又怎么可能回击得过？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周善想了想，缓缓问道：“我在想，要不要问问段遇明的看法？”如果有人真的想通过他们俩的关系来掰倒楼裴郁，不让段遇明知晓，好像也不太好。
楼裴郁的反应却有些激烈，他立马回到：“不要。”
周善有些诧异，道：“你们怎么回事？”
楼裴郁避而不答，他缓了缓气息，道：“还是再看看吧，他们不一定真的有什么证据不是吗？如果他们真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那我也就认了。”
周善沉默了一下，又道：“我再找人帮帮忙，你现在毕竟也是明娱的主力之一，总不能自己吃了闷亏。”
“谢谢你，”楼裴郁神色有些疲惫，道：“我的错。”
周善瞟了他一眼，道：“树大招风，要怪就怪你突然红了吧。”
楼裴郁淡淡地一笑，没再说话。
段老爷子的事情既然已经结束了，楼裴郁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段家了。这几天因为他进进出出帮忙处理老人的后事，还被不少人指指点点，虽然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私底下，楼裴郁清楚他们在谈论什么，无非是感慨自己为了抱金主的大腿连男性的尊严也舍弃了。
当然这并不会给楼裴郁带来什么负担，能伤害到他的从来不会是陌生人。
下过一场雨的天空蔚蓝如洗，太阳炽热地照耀着大地，地面上的水汽瞬间蒸发，又带来一股闷热感，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树梢上的蝉鸣声开始响了起来，聒噪地向这个世界显示他们的存在，一点也不管人类愿意不愿意。
段老夫人一脸不舍地看着即将出门的楼裴郁，道：“小郁，你还回来吗？”
楼裴郁提着一个行李箱，朝她们挥了挥手，道：“你们快回去吧，有时间我会来看你们的。”
段老夫人眼眶有些红了，又道：“要不要等遇明回来了再说，他刚好送几个亲戚去机场了，你好歹也跟他打个招呼再走吧。”
楼裴郁有些迟疑，又笑了一下，道：“不用了，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他转身离开，司机帮他打开后备箱，然而他刚把行李放上车，便听到后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急切地甚至带了点仓皇的声音，“楼裴郁，你真的要走？”
即便是跟自己强调过很多次，但楼裴郁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他转过身去，看到段遇明匆匆赶来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愣神。
“我们谈一谈好吗？”段遇明又喘了口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人，如果目光可以囚住人，恐怕楼裴郁这时候已经寸步难行了。
楼裴郁听着这话，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讽刺，不过他也觉得累了，也是该和段遇明说个清楚，于是便点了点头，看着他问道：“你挑个地方？”
段遇明难得松了口气，他有些希冀地看向楼裴郁，问道：“那先把行李拿下来？”
楼裴郁顿了一下，又道：“不用，还是放车里吧。”
……
这话一出，段遇明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不一会儿，他又笑了下，勉强道：“走吧。”
走回家里的时候，段老夫人很是担忧地看着他们，但她也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她这个老人也不方便掺和，便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够自己解决了。
两人最后来了段遇明的书房里，厚厚的房门一关，楼裴郁就觉得房间的空气有些压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和段遇明共处一屋都会觉得不自在，不适应。
段遇明显然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他眨了眨眼睛，神色又暗淡了一下，却终是没说什么。
“你要喝点什么吗？我刚看刘嫂在煮汤，还挺香的。”段遇明说道。
楼裴郁看着他，道：“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段遇明深思了一下，道：“我想跟你道歉，在楚夫人的生日宴上，解棠后来告诉我，是我误会了。”
楼裴郁眉头微皱，想记起了那场在晚宴上的小风波，他茫然地回忆着，一边回道：“没关系，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被迫喝了杯酒，甚至算不上是欺辱。
楼裴郁回答得这么随便，这让段遇明很意外，他看着面前这张温润如玉的面孔，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他。
“还有就是，在那个晚宴上，你说想跟我聊聊，是想说什么？”段遇明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但是他真的忍不住想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是不是真的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楼裴郁抬眼看着段遇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把段遇明脸上的每个细节都看清楚了，可是又有什么用，不同的时机不同的心境，错过就是错过了。
“我想说的是，对不起，我好像爱错人了。”楼裴郁平静地说道。
原本带着少许期待的段遇明一瞬间露出错愕的神情，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楼裴郁却继续说道：“我爱上的那个人是会在被敌人下了药失去意识却仍然宁愿伤害自己来救我的人，但我好像误会了，他一直没存在过。”
“是、谁？”段遇明的眼神彻底阴沉了下来，他甚至不能忍受楼裴郁继续说下去，他怕自己会失控，真的将楼裴郁囚禁在这里，永远不放他走。
楼裴郁深吸了口气，道：“你慢慢猜吧。”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